第36章 是你的味道

陈渊开车时,无意扫了一眼沈桢,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刚才在雨里,她衬衫下摆扎进长裤,这会儿潮湿,抻出来晾着,明显是男款。

她果真和他住一起。

“那是,他的?”

这次住院,她没带换洗的衣服,生活用品全是现买,又接连降温,只能穿陈崇州的衬衣。

她抿了抿唇,“宋黎说,前天中午你去公司了。”

陈渊应了声,低沉,凝重。

“对不起...你看短信了吗?我夜里伤口疼,没睡好,白天...”

“沈桢,我不需要对不起。”他打断。

陈渊一开口,她咽回了后半句。

隔了半晌,心里不踏实,“你不需要,我不能不提,的确我疏忽了。”

“你跟他,到什么程度了。”

陈渊并不介意她爽约,他对于女人极为宽和,尤其是有好感的女人。

主要,在意她的感情状况。

和别人确定关系了,他这属于,小三。

他在商场争名逐利百无禁忌,唯独感情,他一向看重“本真”。

本心,真心。

逢场作戏和动真格,不一码事,他拎得很清。

在沈桢这,他与陈崇州不同,陈崇州的白月光是活的,所以他留有余地,玩玩居多。

陈渊可不单单是玩。

沈桢攥着安全带,没法回答。

关系没到那份儿,又接近那份儿了。

在他的生活圈,沈桢也算勉强有名分,可那句“我女朋友”,陈崇州始终没松口。

她不好定义,免得被打脸。

“你问他。”

这相当于,默认。

陈渊忽然抬脚,踩了刹车。

沈桢猝不及防朝前扑去,他拽她的力道过大,她整个人撞进陈渊胸膛。

刚硬的回音,是他骨骼与心脏,剧烈跳动声。

雨珠砸在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杂响,他呼吸近在咫尺,与她的相缠搅。

沈桢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你不是好人吗?”

昨天,她在微信问廖坤,认不认识陈渊。

他回复认识,商场上雷霆手腕,擅长阴谋诡计,逼得不少同行破产。

可陈崇州那暗示,似乎陈渊在其他方面,比如男女之情,也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渣男醉眼看世界,公的一律比自己还渣。

陈渊垂眸,目光定格在她面孔,“你信我吗。”

他确实,不像坏人。

起码对她,除了好,还是好。

“我信你。”

陈渊身躯一震,函润曾经也这样倒在他怀里,相似的眉眼和神态,“陈渊哥,我信你。”

到小区,雨也停了。

沈桢推门下车,陈渊叫住她。

“上楼坐坐吗?”

他揭过车窗,“你母亲在家。”

“在。”

陈渊静默片刻,“那不打扰。”

“她在,你不打扰?”沈桢趴在车门,“她没在呢?”

他笑意深邃,“那可以打扰。”

她也随着笑,“幸好,我了解你。”

“是吗。”陈渊凝视她,“了解我什么。”

“你很绅士。”

他淡淡嗯,“算是。”

陈渊听出她的潜台词,她觉得不论独处,或者任意时刻,他都有分寸。

这一分寸,断了他突破界限的路。

陈渊递出一个礼品袋,“在香港,路过免税店,抽空选了一款。”

沈桢打开,是沙棘玫瑰的香水。

很冷门的小众香。

这款,在市面上的销量不火,因此不生产了。

陈渊察觉她流露出的惊喜,“你喜欢?”

沈桢点头,“很难买到,快绝版了。”

“你喜欢就好。”

他懂女人,懂到骨血里,男人的经验与通透,往往是无数女人的血泪悲情史堆砌而成。

而且,陈渊拿捏女人的心理特别游刃有余。

他不施压,不借此索取,慢慢打消对方的顾虑,沈桢再不收,显得过于矫情。

最重点,他很会选。

有一次宋黎去香港旅游,沈桢就求她带这款香水,双倍价买,结果,她忘了。

还拉着沈桢一脸陶醉,“我艳遇了!在尖沙咀,肌肉机车男,酷毙了!他骑着我兜风!”

“骑着你?”

“骑着车...我搂着他,那宽窄适中的腰板,那小马达的电臀,我怀疑他放屁都不臭!”

沈桢那时候,迷周海乔迷得,跟中蛊了一样。

不过,他充其量是长得精神,挺爷们儿的,谈不上帅。

她实在不相信,真有外形那么意难忘的男人。

直到,她遇见陈崇州。

一个将纵欲和禁欲、游戏与克制,矛盾融合的男人。

在他的皮相,能寻找到全部的,勾得女人念念不忘的东西。

沈桢回过神,“陈渊,我欠你一份礼物。”

他也下车,手里握着一枚同款香水的试香片,“你没有欠我,当作你送我的。”

他越凑越近,沈桢来不及退,被陈渊的眼神击溃得又酥又麻。

“我留下它,是你的味道,对吗。”

带刺的浓香,还有他西装醇厚的琥珀姜茶,渗透出一种沉沦,重欲,迷失的微醺感。

这每一寸,皆**得令人心惊,无措。

沈桢刹那,窒息住。

陈渊的头顶是半阴半晴,光线介于白与灰,湿漉漉的街道像一张老唱片的滤镜,他的一切愈发深刻而回味,“我记得,你那件蓝色牛仔裙,是这种香。”

陈渊低下头,同她耳畔交错,“我算不算,闻香识女人呢。”

他鼻梁触碰沈桢的脸颊,唇也停在毫厘间,“现在,还认为我绅士风度吗?男人的分寸不是对所有女人,是对没有欲望,没有丝毫想法的女人。”

陈渊气息烫得很,一拂一落,吹得她发丝不安分,在眼前晃,他手背轻轻一拨,很虚无的动作。

沈桢慌了神,仓促躲开,将长发胡乱一捋,“我回去了。”

这个男人,他调情的手段几乎是自杀式的侵略,危险至极。

让女人疯狂,迷幻,上瘾。

就连倪影那款魅惑型的高手,也差得远,陈渊应该是大浪淘沙的原始鼻祖。

吕玮的老婆在沈桢家大闹了一场。

什么家具也没摔,就倚着楼道骂,骂她狐狸精,勾搭有妇之夫。

她进门,李惠芝正在客厅里生气,“你去哪了?”

出差的谎言,肯定露馅了。

沈桢如实坦白,“住院了,被周海乔打的。”

“那个王八蛋!”李惠芝气得哆嗦,“我和你爸当初要死要活拦着,你不听,非嫁他不可!”

沈桢蹲下,卖可怜。

李惠芝压下火,“伤什么地方了?”

“胸。”

“我听你领导的老婆说,陈崇州承诺给钱,是医院那主任吗?”

她捂着胸咧嘴,“妈,我复发了——”

“送你回家的是陈渊吧?”李惠芝不吃这套,“我在阳台看见了,我警告你,不要脚踩两只船。”

沈桢起身回房间,“我没踩。”

这点,李惠芝高估她了。

陈家的男人,是情场的老江湖了,没两把刷子的女人,也踩不稳。

沈桢给陈崇州打电话,他没接,再打,关机了。

一般有手术,助手替他接,要么,一直没人接,既然打通,证明是他本人关机的。

她翻出廖坤的微信,打语音电话,“陈崇州呢?”

这气势够冲的,不喊陈教授了,直呼其名。

显然,是得罪她了。

“没上班,请假了。”

“他没上班?”

早晨的字条,他分明留言去医院了。

“出诊了吗。”

廖坤气乐了,“他一男科大夫,还出诊?去男病人的家里扒裤子摸?”

是不符合。

他忙,沈桢理解。

可他清楚她找他,依然拒接,万一她有麻烦,他也不管不顾。

这意味着,陈崇州压根没把她搁心上。

沈桢憋了一肚子气,去富江华苑堵他。

晚上11点,陈崇州才回来。

卧室亮着灯,他走到门口,一把推开,“倪——”

紧接着,神情一顿。

“你怎么过来了。”

又是倪影。

沈桢强忍委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陈崇州皱眉,“你打电话了?”

“吕玮的老婆去小区闹了。”

他点上一根烟,“卡在抽屉里。”

“我不是来要钱。”

陈崇州有些不耐烦,解开衬衣扣,没说话。

他此刻什么也顾不上,心烦意乱。

为白天,为另一个女人。

“你外面是不是还有女人。”

陈崇州抬头,看向沈桢,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应,良久,他移开视线,“没有。”

她伸手,“手机。”

他扔过去,沈桢从头划到尾,没有她的来电。

“你删了?”

陈崇州靠窗坐下,“没动。”

沈桢感觉,他冷漠得刺她心,她打量他衣领那块红,又无比刺她的眼,“你后悔直说,好聚好散,别玩冷暴力,我受不了。”

他眉头拧得更紧,“你什么意思,不和我好了?”

沈桢别开头,“咱俩没正经好过。”

陈崇州明白了,吕玮老婆是导火索,她真正不痛快的,是女朋友的身份。

他不是不给,想试着处一段,如果感受好,再深入,不好就散,两不耽误。

可今天,出了岔子了。

陈崇州耐着性子,站在她面前,“再问一遍,谈不谈。”

“不谈。”

他不言语,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拾起外套,关门离开。

走得干脆潇洒,唯一的情分,是深更半夜没赶她。

沈桢失眠到天亮,去找乔丽抱怨。

乔丽才起床,恨铁不成钢得数落她,“他什么脾气你没数吗?女人前赴后继哄他,你指望他铺台阶给你下呢?”

她咬了咬牙,“他衣领...”

“有口红印,对吧?”乔丽抢在她前头,“那又如何?你耍小性,硬生生把他推出去,你高兴了?

沈桢承认,不能如何。

有钱有势的,横。

窝窝囊囊的,也未必老实。

她对陈崇州是很动心,还没扶正就上头了,一上头,许多不满开始控制不住。

乔丽语重心长劝她,“好男人是抢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可以拿人,别拿过头了。”

沈桢冷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

没多久,收到陈崇州的短信,让她找孟京兆换药。

这大约是他给的台阶。

——陈教授,你在医院吗?

没回。

他就那股清冷倨傲的劲。

沈桢到附近餐厅打包了饭菜,直奔医院。

等电梯时,两名护士经过身边,凑巧提起陈崇州。

“陈主任陪一个女人在妇科呢,好像治疗炎症,有一台小手术。”

“那朵清纯小白花?”

“这回是红玫瑰,盘靓条顺,妖精似的。”

“陈主任嗜好这口?他多么深沉的男人啊,竟然移情别恋——”她们拐个弯,议论声也消失。

沈桢瞬间迈不动步了,全身僵硬着。

电梯停下,一位男医生提醒她,“女士,上来吗?”

她魂不守舍,走进去。

原本去3楼生-殖科,沈桢没犹豫,直接按了4层。

倪影坐在长廊的椅子上,陈崇州站着,她十分脆弱难受,抱着他,埋在胸口。

陈崇州手落在她后背,表情很寡淡,可仔细瞧,脸上藏着那种心疼,以及从未给过任何女人的温柔。

沈桢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他的冷落,反常,疏远,都破解了谜团。

她早该想到倪影,从他挂断电话那一刻。

陈崇州像感应到什么,微微侧身,沈桢在走廊尽头,提着食盒,清新乖巧又惹人生怜。

对视间,却死气沉沉。

捉奸周海乔那天,在楼梯道,她也是如此,黯淡无光的模样。

陈崇州眼底,涌起些波澜。

沈桢把饭盒放在垃圾桶的盖上,最后看了他一眼,调头,离去。

他眼里波澜变得起伏不定,下意识挪了半步,倪影没撒手,抱得更用力,“你要回诊室吗?马上手术了。”

陈崇州顿住,看着她。

“你还恨我吗?”

他没回应。

倪影脸贴着他腰腹,“我爱你。”

陈崇州身体骤然紧绷。

“我不在,你碰过她吗?”

她牙齿含住裤扣,一点点解,再重新系上。

“没碰。”

倪影笑了,“虽然我不信,但我相信你碰得很少,因为拥有过我的男人,其余的女人,一定食之无味。”

陈崇州盯了她几秒,没出声。

其实,他要去追沈桢,倒不是产生了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对她愧疚而已。

打算亲口讲一声结束,毕竟“交往”了一阵。

尽管,比起对倪影,他没太用心。

可沈桢一跑,他挺不是味儿的。

不吵不闹,红着眼眶。

那背影也瘦得不行,他终究动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