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用不着他们服（扶）

从零号田出来，车子由林叔驾驶。

林歆意一上车就闭目养神：“林叔，空调温度太高了。”

后视镜里，林歆意双手环胸，风衣衣领微敞略显单薄。

林叔看了一眼：“不高，才二十二摄氏度。”

话音刚落，车窗下降一半，瞬间涌进一股冷风。

“小姐当心着凉！”

还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在林家帮忙，像管家也像家里长辈。公众场合他称她林教授，可私下还是喊她小姐，怎么也改不了口。

林歆意似乎有些疲惫，仍闭着眼睛：“我就吹一小会儿。”

林叔轻叹了口气，没再制止：“……小姐很少出口伤人，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嗯。”林歆意停顿足足两秒，“温心性子软弱犹豫，不痛到极致不会思痛，她昨晚为了试探我甚至利用自己的孩子……”

“她志不在农业科学这条路，又是单身妈妈，我现在刺激她，总好过实验室鸟尽弓藏，他们不可能善待一个没有专业素养的中国实习生。”

林歆意只说到这里，叹息声从前座传来：“哎，但愿她能领会小姐的苦心。”

她微抿了抿唇，但愿。

车内半晌安静。

林叔又道：“小姐，回国的机票已经买好，定了下周的航班，这周国外的资产会统一规整。”

因为闭着眼睛，听觉敏感很多，林歆意清晰地听到林叔沧桑的声音在提及“回国”二字时明显颤抖，那是一个年逾半百的游子对故乡十年的殷切和期盼。

——“我们小意长大也要报效国家呀。”

另一个扎根在心底的声音，连同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一幕接着一幕，忽地浮现在眼前……

林歆意猛地睁开眼。

漆黑的眸底一瞬如同暗潮汹涌的海面，但也只是一瞬，边上的林叔都没察觉，便又恢复一片清明：“嗯，辛苦林叔。”

回国这件事是在出国那一天就决定的，一年前接收温心回函邮件的也是国内的大学。

新型玉米是她这两年的重点研究之一，不可能任由停滞。哪怕为了这个项目，她都得回国。

事实上，近些年国内发展日新月异，国家对科研不吝投入，农科专家回国发展早就是热潮。

只不过比原计划早了两个月，还能赶上……

“国内落地时间差不多中午，到时候直接去墓园吧？”

还能赶上忌日那一天。

“好。”

她垂下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小阴影，好一会儿又道，“等实验室打款过来，直接转汇给黎恒。”

“小姐打算用这笔钱还清欠款？”林叔犹豫道，“黎恒那边从不催款，而且我们马上要回国，少不了开销……”

“我不能再欠他了。”林歆意淡淡开口。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该，而是不能。

林叔听到这话愣了愣，却没再往下说：“我知道了，这两天我盯紧实验室那边，等款项一到就转给黎恒。”

十年前她因为零号田向黎恒借钱，现在又因为零号田还钱。

或许冥冥中也是另一种圆满。

“……嗯。”

林歆意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咔嚓，咔嚓——好不容易点燃，烟雾又被风吹得四分五裂。

一根烟的时间，车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飞灰散落的声音。

但车窗也只开了一根烟的时间，随着烟蒂掐灭关上。

“我现在自住的那栋别墅也委托出售，成交所得也都给他，算是这十年的利息。”

林叔欲言又止，想从后视镜里观察小姐的神情：“……好的小姐。”

林歆意抬起头：“对了林叔，帮忙导航最近的邮政点，我有个包裹要寄。”

可看起来似乎是他多虑了。

“好勒。”

林叔松了口气，语气也跟着轻松不少，“不过发邮政包裹的话，小姐是要寄回国内？”

林歆意揣在兜里的手摸了摸，轻嗯一声：“一只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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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M国时差足足十多个小时的国内，此刻正是旭日东升的清晨。

长三角一线城市A市最繁华的CBD商圈中央，曲氏集团大楼顶层，宽敞大气的会议室里，集团高层正襟危坐，所有时刻绷紧神经，直到曲星诚推门而入。

“小叔，为什么突然从Onemore撤资？”

会议被迫暂停，现场一片哗然。

为首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正是曲氏集团现董事长兼总裁曲寿峰，也是曲星诚的亲叔叔。

众高管面面相觑一会儿，集体火速撤离。

会议室里只剩下叔侄二人。

“啪！”曲寿峰手里一叠文件狠狠摔到桌上。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知不知道刚刚在场的都是什么人？每个都是掌握集团一门命脉的人精！你现在在他们面前横冲直撞，往后还怎么让他们信服？”

隔着一整个会议桌，曲星诚也不害怕，崴正胖乎乎的左脚道：“我用不着他们服（扶）。”

只见他左脚缠着绷带，外面套着一只宽松的棉拖鞋，与另一只脚的时尚潮牌跑鞋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