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缺钱

她一个字都没说，因为她回国就胜过千言万语。

墓园石阶很长，她垂着眸，一阶一阶地往下踩，直至一个同样素黑的身影进入眼帘。

“你……”

林歆意一贯冷静的面容怔了怔。

她是真没想到，回国后第一个见到的熟人会是刚在国外认识的曲星诚。

曲星诚看到她也一怔：“……林歆意！”

很少有人连名带姓喊她，尤其还是小她六岁的年下。林歆意蹙起眉头，可看着他捧着一束鲜花站在石阶上，又觉得在墓园谈论尊老问题没有意义。

“嗯。”

她礼貌地点了下头，从他身边走过。

“等……等等！”曲星诚连忙跟上，“我留的东西和字条，你都看到了吗？”

林歆意停下脚步，自上而下打量挡在跟前的这座“山”，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了。”

曲星诚脱口而出：“那怎么不联系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

林歆意淡淡道：“但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帮忙。”

曲星诚愣了楞，这才注意到她盯着自己臃肿的左脚，连忙解释道：“……我的脚只是看起来严重，日常走动其实不影响。”说着，还在石阶上演示了两步。

“哦。”

林歆意收回视线，继续往下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

边上曲星诚也跟着停下来，凭着一股劲儿主动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歆意面无表情地侧过眸：“不联系是因为没有必要，至于你留下的两样东西，测温枪我收下，但表太贵重，我不能收。先前以为我们不会再碰面，所以托国内的朋友代为归还，现在看来她效率太慢，我会催她尽快还你。”

曲星诚颀长挺拔的身子僵了僵：“我只是想帮忙……”

林歆意道：“我不缺钱。”

“可……”曲星诚怔了怔，“可不少媒体报道，你因为中国国籍在国外被其他农科专家排挤，研究经费一直都很紧张，再失去EEEW的奖金，手头的研究项目都可能被腰斩……”

林歆意默了足足两秒：“我再说一遍，我不缺钱。如果你愿意做慈善，可以联系红十字会，那里有真正缺钱的人。”

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曲星诚僵在原地。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

等他回过神，长长的石阶上，只剩下他一人。

他不是那种炫富的纨绔，而是真的想帮她……

——“我跟她是借贷关系，她欠我一......”

那天，他因为小叔撤资紧急订机票回国，却在她家门口撞见一个男人，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身西装革履，气质不凡。

天蒙蒙亮，两人同时打量对方，互相质问，男人就说了上面那句话。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曲星诚起初也只惊了一下。

真正动了帮她的念头，是在得知这些钱都用作了科研经费。

受父亲的影响，他从小就十分敬佩农业科学领域的专家。

他相信如果父亲在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助她，所以他将全身最值钱的东西留给她。

可她说她不缺钱……

“小诚？”老管家喘着气，姗姗来迟，“在看什么呢，也没人啊……”老管家疑惑道。

曲星诚回过神：“没什么，我上去祭拜一下林永华教授就下来。”

“诶诶诶，慢点儿！小心脚！”

“知道了~”

每年这天，他祭拜完父母，都会在林永华碑前放一束花。

虽然他没有见过，但父亲生前不止一次公开赞誉林永华是位杰出的农业科学专家。

巧的是，两人祭日还是同一天。

如过去十年那样，他走到林永华墓碑前，见碑前放着一束鲜花，怔怔地环顾一圈四周。

有人来祭拜过吗？

殊不知那人自己刚刚见过，甚至此刻还站在山脚，望着这一幕。

林叔从一辆“老爷车”里出来，察觉到了林歆意情绪变化：“小姐，怎么了？”

他中午祭拜完，就先把行李带回林家老宅，整了整卫生，从车库里把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红色桑塔纳开去4S店，一直忙到现在来接人。

林歆意远远望着，眸底隐隐泛起暗潮：“没想到他会去祭拜我爸。”

林叔朝同方向看去，老花眼使劲眯了眯：“……刚刚是有个小伙子抱着一束花上去，看着也就二十刚出头，小姐认识他？”

“嗯。”林歆意略了下眸，压下复杂的情绪，“他是一名滑板运动员，刚代表中国队比过赛。”

林叔好奇地问：“那小伙子这么厉害！哪场比赛？赢了吗？”

林歆意收回视线，抬手抹掉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一颗眼泪，声线淡漠：“输了。”

“那可太可惜了……”

车子驶出墓园。

充满年代感的发动机声打破宁静的空气。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开这种老款的车。”

老管家边吐槽边观察曲星诚，见他不算太低落，小心开口，“小诚，别跟曲总怄气了，都是一家人，他其实比谁都关心你。”

曲星诚冷哼：“他是关心我会不会影响集团利益。”

老管家叹了口气：“先生过世后，曲总一个人打理集团，他压力真的很大。”

“是啊。”曲星诚点点头，“我们曲总到现在都没来墓园，可见集团事务有多繁忙。”

“曲总是有事耽搁了，可他已经在路上，十分钟就到。”老管家着急解释。

曲星诚沉默地拖着臃肿的左脚，扶他下完最后一阶台阶，然后伸出颀长的胳膊，候在门口的一辆出租车立刻开过来，“无所谓，反正我要走了。”

出租车前脚走，曲氏集团的商务车后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