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居然是你

魏国公府请的教书先生,不出三天,全都见了血光之灾。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好事之人知道了,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众位书生望着魏国公府新贴出的‘重金聘请西席’的告示,无一人敢上前应聘,只能望洋兴叹。

也有几个身强体壮或不信邪的,进了魏国公府里去,不多时又垂头丧气的出来。

等着看热闹的人忙拦着问,几个人俱是一言不发的摇头叹气。

只有那么一位不是锯嘴的葫芦——他本就是故意进去打探虚实的,因而出来立刻就绘声绘色的开讲。

“义宁县主坐在屏风后面呢!先答了纸上的题,县主才会问别的。就那纸上的题,都十分刁钻,见都没见过。”

“什么题目?”

“快说来听听!”

众人七嘴八舌。

“纸上只有一道题:弱则保命,不可作强;强则敛翼,休求尽善。何解?出自哪里?何人所著?”

一时间,众人全都沉默了。

只有一个人弱弱说了一句:“听着话字面意思,好像是讲心术的。”

“对对!”有人附和。

“那还等什么?快回去翻书去!重金加上魏国公府的人脉,何愁不能入仕途?”不知是谁暗中喊了一句。

众人纷纷各自归家去寻求答案了。

只有一个圆领白袍的书生,留在原地,朝一旁略略点头,方才人群里的喊话之人便行礼离开,飞快消失在街头。

魏国公府里,一幅十二扇绘花鸟翠纱屏风立在前院正中。

屏风后,摆着乌木桌椅,魏萦领着铭儿,正悠哉悠哉地坐着喝茶吃点心。

“外面怎样了?还有人来吗?叫门房小厮来回话。”魏萦颇有些不耐的问。

“县主,人都散了。”小厮回禀。

“既如此,那就撤了吧。”魏萦意兴阑珊。

魏国公此时风风火火从书房来到前院,他也是刚知道这事。

“胡闹!”魏国公看到那个试题,胡子都吹飘起来,“教书先生岂用此法聘来?需得考校再三,再查清家世由来。萦萦莫急,待叔父再问问同僚,接着找,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魏萦无奈叹气,心想上次您就被人坑了,不告诉您是怕您生气,再气出个好歹来。

突然,只听屏风外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音色清澈朗润:“在下前来应聘。”

话音刚落,他在纸上所答的试题便被小厮呈了上来,被魏国公接了过去。

魏萦眼巴巴的伸着脖子,却一个字都没看见。

魏国公扫了几眼,脸色越来越白,立刻将白纸撕碎,站起身来,沉声吩咐:“将屏风移开!”

屏风被移走,白衣少年挺拔而立,眼眸清澈,五官如雕刻般分明。

魏萦瞪直眼睛,“居然是你?!”

魏国公正要抬步上前,闻声脚步一顿,前后看看,疑惑道:“你们认识?”

魏萦皱眉不语。

上官瑾目光清澈,躬身一礼说道:“在下陇西上官瑾,与县主有过两面之缘。今日偶遇县主招聘先生,贸然一试,愿为县主分忧。”

魏国公缓缓走近,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眼前之人。

方才此人于纸上写下的那番话,让他心惊不已。

一介书生,尚未考取功名,却对朝堂之事洞若观火,竟能看穿他数年藏拙隐忍的苦心,还能针砭时局向他进言,所言所思皆是一针见血……如此心思缜密眼光锐利之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魏国公捻着胡须,绕着书生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观他相貌,五岳三庭端正匀称,仪表堂堂;观他风度,神朗气清,实乃贵相;观他神色,端中有严,温而有刚;观他气神,如鹰欲飞——此人将来必不会居于人下!

他这些年藏拙,沉溺于道法,自认为对观人一术颇有心得,应该不会看走眼。

“不错,不错。”魏国公频频点头,又接连问道。

“你要应聘做教书先生?看公子尚未及冠,为何不考取功名?”

“实不相瞒,晚辈是陇西贡生。此次来京,确是为了来年春闱。如今为时尚早,晚辈尚有闲暇,为县主尽些绵薄之力。”

"你来自陇西?听闻陇西历年只推举乡试头名,想来,你必是中了解元吧?"

上官瑾谦虚拱手:“侥幸为之,不敢自夸。”

“好,好,后生可畏。”魏国公点头,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老夫观你气度出尘,修养极佳,不似寻常寒门子弟。家中长辈是否曾在朝为官啊?”

“曾祖上官俨,乃前朝景福三年进士。”上官瑾静静说道。

魏国公脸色微变,急急问道:“可是前朝那位以死相谏、触柱而亡的名臣上官俨?”

“谢国公赞誉,正是。”

“前朝上官俨,忠臣直谏,宁折不弯,实令后人敬佩,今日得见上官氏后人,幸甚,幸甚!”魏国公一脸激动,又指着旁边的魏萦和魏铭。

“今后你就在我府中住下,替我好好管束那两个。”

魏萦满脸戒备,皱眉看了一眼上官瑾,拉起魏铭就走。

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几句话就让叔父留下他来,句句戳中叔父的心坎。

世人皆知叔父逍遥闲散,一心求道,却不知叔父骨子里仍是魏家将门之人,最看重的是骨气和气节。

他一上来便说自己是直臣之后,纵然是假的,叔父也不会派人去查的。

哼,他哄得住叔父,却哄不过她,她才不信他是偶然路过!

一定是攀附权势的把戏!

前朝积弊未除,世家门阀依旧垄断官场,寒门子弟要想做官,难于登天。所以才会出现大把如裴琅那样的寒门子弟,做权贵幕僚,娶世家女,不过是想找个助他青云直上的梯。

这些寒门子弟,为了得权贵引荐,花花肠子多着呢。

若是为了举荐也就罢了,就是不知这个上官瑾,心里还有没有打别的算盘?

“来人,备酒宴。”远处传来魏国公吩咐下人的声音。

魏萦蹙眉,看来这个上官瑾的身份让叔父很重视。

有叔父在,她就算想赶他,估计都赶不走。

魏萦忍不住回头朝上官瑾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魏铭仰着小脸,在一旁觑着魏萦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阿姊,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个书生。”

魏萦转脸对他道:“你难道不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吗?这个书生身份可疑,你一定要替我盯着他,若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来告诉我。”

“什么样的举动算异常啊?”魏铭不解的挠挠头。

魏萦噎住,想了想,叹气道:“算了,你毕竟年纪太小。以后听讲,我还是陪着你吧。”

魏铭一脸诧异:“阿姊,你真的要陪我听先生讲课?该不会要让先生给你讲话本子吧?”

魏萦瞥他,一个脑瓜崩弹了过去,园子里顿时响起魏铭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