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祈明池的雪

陈氏遍请名医,林明洪的狂躁症反而愈发严重,陈氏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林程坤心中悲凉,林明洪是他寄予厚望的嫡子,明年开春就能参加春闱会试,若能高中就能出仕,他已经为林明洪铺了一条平坦大道,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现在就押在京都府衙大牢里。

林程坤悲痛数日,重整思绪,率领着这次受害的官员一起上书,要皇帝以凌迟极刑处死投降匪寇,皇帝允准,七日后,投降被俘的近二百名匪寇在城外受刑,万民围观,场面之血腥残忍,无数人恶心呕吐,受刑匪寇的撕心裂肺哭喊,让无数人为之噩梦连连,整整五日才将这二百人行刑处置完。

那几日,京都外满天的鹰鸠乌鸦盘旋,血流遍野。受刑的匪寇尸体被丢在乱葬岗,乱葬岗成了鹰鸠乌鸦的乐园。

如此多人处凌迟极刑前所未有,市井议论起此事都谈之色变,对那些被脔奸污的官宦子弟一边忍不住同情,一边将这桩悲壮惨烈故事传得热烈。

“老爷,洪儿的病该怎么办?”

林明洪的狂躁症让陈氏惶惶度日,她害怕儿子也和大理寺卿的独子一样想不开自尽。

京都的氛围再不适合林明洪呆下去了,只要林明洪出去就会有人谈论他这段经历,有的人已经受不了刺激自尽或疯癫,林程坤想了几日做了一个抉择,让林明洪去老家苏州!

江南苏州远离京都,那里没人认识林明洪,没人知道他的经历,等过了几年人们淡忘,再把林明洪叫回来。

林程坤自会试高中后已经快二十年未再回过苏州,苏州有他的叔婶这些年多受他恩惠,多给些银子让叔婶照顾,林明洪过去想来也不会受苦。

陈氏心有不甘不舍,但也知道目前来看这是对林明洪最好的办法。

“可是苏州刘家……”

“述晚还没嫁出去,他们不敢做什么!”

陈氏吃下定心丸,几日的憋在心里郁气吐出不少。

陈氏的速度很快,没两日就将林明洪送去了苏州,大好前途的儿子突然成了这样,陈氏失去了精神支柱,在林明洪走后又伤风病倒了。

林江辞这段时间都在林府呆着,林明洪一走,林程坤就看到了他这个林家嫡长子,林明洪能不能恢复是个未知数,林江辞在他心里的分量一下重了起来。

他想林江辞以前纨绔不成器,要是他费心多加教导,也不见得是个废物。

陈氏虽不乐意,但这种事关家族未来的事也由不得她私心作祟,林程坤将林江辞叫到书房长谈,允诺明年将他送到太学。

林程坤的痛处就是林家人丁单薄,要是多些子女,他也不至于这般捉襟见肘。

林明洪出事,陈氏久病,外头的流言蜚语让林怡羡好像一夕间长大了,也能静下心来陪陈氏话家常,闲暇时就躲在屋里绣花练字。陈氏颇为欣慰,心思也逐渐都放到了林怡羡身上。

转眼,就到了大雪时节,京都冰冻三尺,落雪纷纷,离过年也就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杜姨娘很争气,给阴霾笼罩的林家带了一个好消息,大夫诊断,杜姨娘怀胎一月有余。

陈氏听到这一噩耗,气得咳出血来。

有了上次滑胎的前车之鉴,杜姨娘这次更加小心,林程坤也暗示了陈氏,差不多夜夜宿在杜姨娘房里,严防着陈氏再使手段。

下人惯会见风使舵,对杜姨娘与林怡容也变得恭敬起来,两人在林府的待遇水涨船高,陈氏哪能忍受将来庶子盖过林明洪的事情发生,索性豁出去了,找了个美貌忠心的丫鬟香韵爬了林程坤的床。

这一个月,林述晚除了去宁国公府施针与叶慎再无交集。

京都的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郊外的血场都被掩盖,肮脏都被包裹掩藏在银装素裹,粉饰盛世,粉饰天平。

百姓都道今年是个多灾年,天寒地冻,许多人都断了生计,就连热闹繁华的京都冬天都多出来很多乞儿。

刘家经商注重行善积德,术同医馆常施粥赠药,渐渐在京都也有了名气,刘成致原来是做好了如果医馆亏损他就私下贴补的准备,开张三个月,盘点算了总账,居然盈利了一万二千两银,远远超出刘成致的预料。

林述晚坚持只得六千两,余下一半给了刘家,趁着盘点得空,林述晚约了燕水岑谢朝容到祈明池去赏雪。

祈明池经营画舫乐坊的商家会每日破冰,因此严冬能游湖的祈明池就成了京都游览盛地。

燕水岑又作一身男装乔装,谢朝容习武不畏寒,氅衣下穿着单薄的衣裳,体态轻盈顾盼生辉,祈明池上画舫来来往往,歌舞丝竹声声,泛舟湖上,品茗赏雪,赏舞听乐,是无聊冬日难得的消遣。

“燕姐姐!你看那边!”三人中燕水岑最大,燕水岑也是林述晚心目中未来的小舅妈,对她自然特别敬重一些。

今日她还约了刘成致,燕水岑年岁不小,家里到处相看,家里今年就要把她的亲事定下来,她需得要刘成致一句准话,如果刘成致真有意,她豁出去也要为自己争一争。

年节前医馆清闲,正是刘成致用功读书的时候,林述晚约了几次才将他约了出来。,她试探过刘成致的口风,刘成致对燕水岑并非无意,只是他只有举人功名又出身商贾不入流,终不是燕水岑的良配,他一门心思扑在明年春闱会试上,决心不中进士不成家。

燕水岑羞赧地怯步,踟蹰片刻才咬牙上了刘成致的画舫,即是她决意托付终生的人,怎能抱憾终身。

“述晚!”

池畔,谢朝容一行人姗姗来迟,没想到谢奕居然也来赏雪了。

“我兄长与我们结伴同游可好?”

林述晚还是第一次以林述晚的身份见谢奕,谢奕穿着月牙色的长衫,外着一件灰色的貂皮裘衣,腿部搭着一块灰色貂皮毯,手里握着铜鎏金鎏花的暖手炉,他微昂着头,见林述晚打量他温和一笑,呼出的热气如云烟轻渺。

林述晚道了句无妨,谢朝容高兴的招呼起小厮将谢奕抬到画舫上,林述晚趋步跟上,船夫撑杆画舫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