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丁总的特殊安排
上班一周后，程磊基本弄清楚了集团内部情况。
这是一家股份制企业，兼有外资背景；一共五个股东。大股东中有一位新加坡籍华人，他的代理人是一位姓刘的副总，分工负责供应部。
但这里面最大的股东是丁广春。
丁广春今年三十七岁，几乎没人准确说出他的家庭背景，只知道，他的背景很深很厚，平时与他来往的人非富即贵。
他刚刚离婚，离婚原因众说纷纭；有说他那里不太行，前妻忍不住寂寞，给他戴了绿帽子。
但也有人说，他发家忘了结发妻，把黄脸婆老婆给踹了。
但程磊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因为，以他的观察和判断，这个丁总除了在追张妍，并没有其他目标，这不符合喜新厌旧的规律。
顺带着，他也否定了第一种说法，因为，真是那样，丁广春又哪来的劲头去追张妍。
这只能说明这个丁总城府极深，没人知道他太多底细。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丁广春的前妻离婚后已经远飞美国，家里留给丁广春一个正上初中的儿子。
程磊没看错，丁广春确实在追张妍。但张妍似乎有些清高，面对这样一位腰缠万贯的公司老总的死缠烂打，却一直不松口。
在很多人看来，张妍有点不识抬举；像丁广春这样的钻石男，如果在渤海市的媒体上发一个征婚启事，估计各种名媛就会蜂拥而至，门庭若市。
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就没张妍什么事了。
但事情却绝非一般人的想象，丁广春似乎打定了主意，非张妍不娶；但张妍却不是非他不嫁。
丁广春有的是耐心，正在考虑把张妍调到行政部，做他的专职秘书；没想到，张妍一口就回绝了，并且放出话，如果丁总强迫调职，她就辞职离开。
这显然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子；这年头，像这样容貌姣好，又不贪图钱财的女人似乎很少见了。
程磊刻意观察过张妍的工作状态，发现这是一个对工作非常负责，而且性格沉稳的女人。
她负责的食品区，人员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这与商场整体秩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磊虽然刚来，但他通过观察发现，这个商场貌似规模宏大，气度不凡，实际是暗流涌动，有很多管理漏洞。
仅仅一个保安部，那个邱元丰就在吃着两个空饷，夜班的八个岗位，只有六个人在岗，有两个其实是虚位。
这天程磊被丁广春单独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完全是密谈，没有任何人参与；临谈话，丁广春还专门走上前亲手把房门关上。
丁广春开门见山，说得很实在。
他说：“今后你的主要职责是跟着我，保安部的事你不用管。”
程磊不接话，等着丁广春的下文。
丁广春说：“很多时候，很多事，我需要你养成一种只为我一个人负责的习惯。”
程磊有些反感今天丁总讲话的语气，他觉得这样的氛围很像谍战片中的某个镜头。
丁广春突然说：“你呼叫一遍我的手机。”
程磊狐疑地拨打了一遍丁广春的号码。
丁广春看了一眼，然后说：“行了，我记下了。”
程磊终于明白那天丁广春没接他电话的原因了；原来，在这个丁总这里，他程磊的电话一直是陌生号码。
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清楚地记着，刚认识的那天，千恩万谢的丁广春已经在手机上标记了他的号码。
丁广春继续嘱咐他：“平时，你就在商场里转转，发现问题，你不用处理，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我有办法去收拾他们。”
程磊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没说话表态。
丁广春马上说：“当然了，我知道，你当过兵，有自己的原则，我说的事，你考虑一下，给我回个话；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都不会为难你。你这样的人放到哪里，都是一把好手，将来前途无量。”
正在这时，消防警铃突然炸响。
程磊立刻弹起身，但丁广春马上摆手示意他坐下。
他说：“不用急，让邱元丰他们去处理。”
说完，他走向办公桌，抄起桌上的电话，大声喝问：“什么情况？什么，又是误报？我告诉你邱元丰，你马上给我查清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饶不了你！”
他用力摔掉电话，一副恨意未消的样子：“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把我的脸面给丢尽了。”
程磊站了起来，主动说：“丁总，我去看看吧，我懂一点消防知识。”
丁广春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完；但看到程磊摆出一副准备往外走的架势，他只好摆了摆手：“好吧，那你去吧。”
程磊快步走出丁广春的办公室。
随着他开门闭门的声音，走廊上刚才探出的一溜脑袋刷地一下都缩回了各自的办公室，瞬间变得空空****。
他踏着尖厉的警报声，一直走到电梯间，警报声才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人工强行切断的。
他首先来到了监控室，正好是王增奎和一个女保安在值班；邱元丰在对着他们发火：“今天查不出原因，我扣你们工资！”
商场监控室是一室两用，分别安装着安全监控和消防监控两套设备。一组保安，身兼双职；按照正规的管理要求来说，这样的混岗管理，显然是违规的。
按照分工，王增奎是负责安全监控的，而那个女保安是负责消防监控的，她有专门的上岗工作证。
程磊指了指大屏幕，对那个女保安发出指令：“查一查，是哪个区域报警。”
那个女保安红着脸，眼神躲躲闪闪，没说话。
王增奎说：“不用查了，很确定，是八号区域。”
程磊说：“走，去八号区域看看。”
八号区域在四层，是商场的美食城。
他和王增奎在前面走，邱元丰紧跟在后面，他们一起来到美食城。
一见他们到来，楼层保安在领班的带领下，迅速跑过来，冲他们打敬礼。
邱元丰气哼哼地说：“滚一边去，一天到晚净给老子惹事。”
程磊不再问任何人，他抬头仔细巡视着顶棚上的烟感器和喷淋设备；同时巡视着各家摊位的结构设施。
看了一会儿，他瞅出了门道，看到顶棚上一个白色烟感器的红色警示灯在不停闪烁。
他立刻回身对楼层保安说：“马上给六号摊位的摊主发整改通知书，让他们调整厨房结构！”
他说完，却发现楼层保安和领班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动弹，都用胆怯的目光看着邱元丰。
邱元丰突然暴跳如雷：“你们的耳朵塞驴毛了，听不见程副主管说什么吗？马上给摊主下整改通知书！”
保安领班和楼层保安立刻领命跑开，王增奎也离开了，现场只剩下程磊和邱元丰。
不一会儿，一个大厨模样的人穿着工装跑了过来，老远就冲邱元丰喊：“邱哥，怎么回事？我干得好好的，怎么让我停工呢！”
邱元丰冲他一瞪眼：“让你停工你就停工，啰嗦什么，没看见我和程副主管在研究工作吗！”
那个摊主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刻讪讪地笑笑，转身走人。
当天晚上，下班回到家里，程磊没急着进门，而是和王增奎在门口聊了一会儿。
程磊问：“听说今天的事是你捅的篓子？”
王增奎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另说另话：“磊哥，我怎么感觉这个超市貌似高大上，其实是驴粪蛋子外面光呢！”
程磊说：“怎么了，发现问题了？”
王增奎摇了摇头：“不是发现了问题，而是发现问题还不少呢。”
程磊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回去睡觉吧，好好值你的班，有些事，我去办。”
王增奎依然不放心：“我们这么做，是不是让很多人感觉不舒服？”
程磊回答得很干脆：“不舒服我们也要做，在其位谋其政，拿着商场的钱，就要为商场做事！”
第二天一上班，程磊没去丁广春的办公室，而是用手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丁广春。
他说：“丁总，我就是一个当兵的，太复杂的事我干不了，我就在保安部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丁广春没多说：“好吧，程副主管，就按你说的办。”
两天后，六号摊主整改到位，烟感器报警的隐患彻底消除。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三个月后，当他和一众保安混熟后，他曾经问过那些保安：“你们不知道烟感器的工作原理吗？”
他们回答：“知道啊，入职时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为什么不通知摊主整改厨房结构，消除隐患？”
他们很无辜地说：“这事我们说了不算，那要邱主管点头！”
其实，程磊早已经弄明白了，那个六号摊位的烟感器之所以一直报警，是因为摊主的燃气灶位置正好对着烟感器，点火烹饪时，很容易触发烟感的报警限度。
本来保安们已经向摊主发出了整改通知书，但被邱主管给拦下了。
那个摊主是邱主管的社会哥们儿。
整改需要停业，需要改变厨房的结构设计，那些厨房结构都是固定的，需要砸了重来，那需要一笔钱，于是就那么一直放着。
烟感器报警成了常态，平时按照邱主管的指示将警铃音调到了静音，一直相安无事。
没想到那天王增奎值班，女保安内急，让他一起照看一下消防监控设备。
王增奎看见有个小灯不停闪烁，他用手将音量按钮轻轻一点，把警铃音放了出来。
神色大惊的他，因为不懂消防处理程序，立刻慌乱地按响了全楼消防报警。
直到听见火警报警声的女保安从厕所提着裤子跑回来，才切断了全楼警报声。
但是已经晚了，全楼已经震动。
当然了，只是震动了一小会儿，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商户忙着卖货赚钱，无人理睬。
顾客大部分弄不明白报警声是怎么回事，只是停下脚步猜测议论了那么一会儿，听到商场广播的播音员说是消防演练，就照旧各自忙碌去了。
邱主管分别给那名女保安和王增奎下了处罚通知单。
对王增奎的处罚理由是串岗，对那名女保安的处罚理由是脱岗。
事后，邱元丰对程磊说：“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立马把那个王增奎开了！”
几天后，程磊去了一趟丁广春的办公室。
正好，张妍也在。
对于他的到来，一开始，丁广春的反应是兴奋的，显然认为程磊回心转意了，所以，他没让张妍回避，坚持让程磊说明来意。
但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听明白了，程磊是来汇报商场存在的消防安全隐患。
他勉强听完了程磊的汇报，淡淡地说：“程副主管，这是你们保安部的事，你应该先去和邱主管汇报。”
程磊不卑不亢：“好，那我这就去和邱主管汇报。”
但他刚一转身，丁广春就变了主意，他追着程磊的背影喊：“这件事我安排就行了，不用通知邱主管了。”
仅仅过了一天，商场的消防监控和安全监控就做了大调整，一家一室，分别值班。
不同的是，消防和安全监控室各增加三个人，成为双岗值班，杜绝了混岗使用的现象。
从那天开始，一直到程磊离开，邱元丰就再也没给程磊一点好脸色，平时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唯独有一次喝了酒，他借酒说事，讥笑着对程磊说：“你们当过兵的人都是死脑筋，一点也不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