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心动啊

疯刀猛然一震,眼眶湿润了,握着刀的手,剧烈地颤抖:“……悠悠?”

凤幼安唇边的笑容加深。

她赌对了。

“是我,父亲。”

凤幼安抓住了疯刀的手,帮他把那把杀人刀,给卸了下来,“我特意来看望您。”

疯刀眼角落下一滴泪,猛然抱住了凤幼安:“悠悠,悠悠,爹就知道,你没有死。”

君倾九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都没能近疯刀的身。

幼安姐却只用了片刻,就做到了!

这种方法很冒险。

冒认是疯刀的女儿,万一被疯刀认出来,凤幼安恐怕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很聪明,胆子也足够大!

凤幼安伸出手,注意着分寸,一下一下地轻拍着疯刀的脊背,柔声安慰道:“爹爹尚在人世,女儿又怎么忍心先离开?”

她是临床医学的博士。

临床什么都要学,包括医学心理学、神经病学,对于精神病人的心理引导,她也略通一二。

这位曾经打败过天下第一剑客,曾经叱咤风云过一个时代的老刀客,就这样,在凤幼安的轻声细语下,逐渐卸去了一身凌厉尖刺,敞开紧闭的心扉。

“女儿这段时间,是外出学习医术去了。习得一门针法,可以治疗爹爹的头疼。爹爹要不要试试?”

“好,都听悠悠的。”

君倾九惊讶地发现,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然落在了疯刀那把承影刀上。

这代表着,刀上已经没了杀气。

像蝴蝶这样脆弱的生灵,都不再惧怕它。

凤幼安往祖母绿戒指里,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一套银针。

前几日,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医疗空间很随主人的心意,主人缺什么医疗用品,里面就会出现什么。

人有十三鬼穴。

这是一门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的针法。

十三鬼穴中选其对癫、狂、痫。

先从鬼宫起,次针鬼信,便至鬼垒,又至鬼心……

凤幼安接连下针,一共下了五针。

疯刀越发的安静,甚至连眉宇之间那常年不散的一道折痕,都逐渐舒展开了。

“头还痛么?”

“好多了,悠悠,你医术真好。”疯刀眼底的疯狂之色,褪去了一些,看向凤幼安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依赖。

凤幼安的名字里,也带着一个“幼”字。

疯刀唤她悠悠,也是谐音。

“爹爹,我接连给你施针一个月,神经性头疼的症状,会逐渐愈合。你记着,可千万不能用脑袋撞墙了。”

凤幼安看着疯刀后脑勺上的血,还有新新旧旧的伤痕,都觉得疼。

她开始帮这位痛失爱女而至疯癫的老父亲,处理伤口,清创上药包扎。

“好。”

疯刀看着她,明明是那样威严的面孔,笑起来却是那样慈爱,“悠悠别走。”

“嗯,不走。”

凤幼安禁不住想起了,她在21世纪的父母,也是这般的年纪。自己穿越了,原来的身体,应该是死了吧,父母会不会像疯刀一样,也接受不了女儿的死亡,痛苦万分?

她禁不住就把对亲生父母的怀念,移情到疯刀的身上。

“幼安姐。”

君倾九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确定疯刀是真的对她毫无敌意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疯刀见外人靠近,猛然抬起头,眼神比刀锋还要锐利,几乎能斩断人的头颅!

沧桑的大手,又握住了刀柄。

随时准备杀了君倾九!

和对待凤幼安,俨然是两种极端的态度。

“不要,父亲。九公主是我的朋友,别杀他!”凤幼安赶忙阻止,一只手赶忙按在了疯刀那只握住刀柄的大手上,害怕没用,她又加了一句,“是女儿最好的朋友。”

疯刀右手原本紧绷,肌肉蓄势待发,杀气凛然。

在听到了女儿的话之后,仿佛触到了一个神奇的开关,肌肉缓缓松弛了下来,握着刀柄的手,也逐渐松开了。

君倾九僵硬在原地。

黑沉沉幽深的瞳孔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光。

朋……友?

最好的,朋友?

对于在疯人塔出生、从小在疯人塔长大的他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词汇。

他一直是孤独的。

他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生活在这八丈的高墙之内整整十五年。而现在,他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姐姐,治好了他的伤,帮他缝合了耳朵、手臂,还帮他束发,更对疯刀说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

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藏在蓝色广袖之下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着,一颗死寂了许久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鲜明的感觉到,自己活着的证据。自己和这个世界其他人,尚有联系的证据!

“所以,父亲,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对九公主挥刀了,好么?”

“悠悠的朋友,不杀。”

疯刀收敛起了所有的杀气,做出保证。

像他这种武林前辈,一诺千金。

说不杀,那就是不杀。

凤幼安心中欢喜,转而对着君倾九挥手:“九公主,快过来。”

噗通噗通。

君倾九心脏狂跳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五年了。

这是他第一次,靠近疯刀三步之内。

“父亲对九公主有印象么?他经常来找你的。“

“没印象。”

疯刀如实回答。

凤幼安立刻明白了,疯刀今日之前,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靠近者都会诛杀,从不会认真看对方样貌。

君倾九能在疯刀的刀锋之下,一直活到现在,可见也是个有天赋本事的。

*。*。*

胤王府。

半雪院。

“怎么样了?凤幼安在疯人院,日子是不是过得很痛苦?”

花喜儿一袭紫罗色的长裙,斜依在软椅上,指甲上带着玳瑁、碧玺的套子,一下一下地,挑拨着金色的貔貅香炉,红唇边上勾着一抹笑。

茄儿跪在下方,连都都不敢抬起来:“回禀喜儿姑娘,她会武!奴婢根本打不过她,就被她打得吐血,休养了好些日子,才能从病榻上爬起来,向您汇报。”

“混账!”

花喜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一拂袖。

香炉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