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活该

京城入夜后,风大微寒,吹得林茹雪身上的锦缎衣衫,随风乱舞。

在街上,在一众人的目光里,又一次被称之为“贼”的梵音,谄媚笑起,很是恭敬地行礼:“小姐,我这几日又得了一件宝物,献给小姐如何?”

她这般淡然,反倒是让林茹雪愣了一下,她倚着侍女,歪歪扭扭地瞧着梵音。

见林茹雪起疑,梵音压低了声音:“和小姐这镯子,一个品质。”

末了,还补了一句:“小姐见了若是喜爱,只管拿走便是,我还能租一架马车,亲自送小姐回去。”

林茹雪看她的眼神,梵音至今都烙印在心头上。

那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也不是姐妹情深的依恋。

而是如同看一件垃圾般的嫌弃、质疑,却又想要从这样的她手里,榨取到最后一点价值的,复杂的目光。

许久,林茹雪吭哧一下笑了起来:“哟,今日倒是承认自己是个贼了哇!”

说完,睨着梵音的双眼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般同我套近乎,定然不是献宝这么简单吧?”

梵音听到她的话,恨得牙痒痒,但她仍旧带着浅浅的笑意,让她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小姐果然聪慧过人。”她说,“我是想,希望小姐能将我是毛贼一事保密,那往后,我偷到的这些个宝贝,就多孝敬小姐一份。”

林茹雪眉头一挑,动了心。

“小姐你也知道,有些东西价值连城,我这模样也出不去手。”梵音故意眯眼,抬手撩了一把自己鬓边的碎发,“过些日子,我就要去梁国公家里做事……”

梵音知道,林茹雪和梁国公的嫡女,因为李锦闹出过落湖的大仇。

她假装天真地笑起:“但若是小姐希望我去柳家,我也能为了小姐挺身而出。”

户部侍郎柳大人家的三小姐,因为送给李锦的礼物撞了模样,便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在一起。

她故意说这些话,引着心怀怨恨又无处出气的林茹雪上钩。

果然,见她说得十分真诚,林茹雪立马拿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态势:“哎哟,我当时网开一面,可不是让你给我做这些事情的。”

可还没等梵音再开口,她就嘿嘿地笑起来,一把扯过她的手,放进了手心里:“但你能这般知恩图报,小姐我很是欣慰!”

那一瞬,梵音瞧见了带在她手腕上的那只白玉的镯子。

她浑身僵硬了一息,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与林茹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着她手上还有哪些宝贝,又是什么来头。

她成功了。

成功的将贪财好色的林茹雪,引到了这间酒楼里。

“就是这里,就是在这间包房中。”梵音抿嘴,“当时掌柜不在,并不知道我把刚刚砸了锦华楼的林茹雪,给带到这里来了。”

“我说我去拿宝贝,让她在这里等我,给她放了一坛最烈的酒。”她笑起,“两刻钟后我再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身旁的婢女着急地唤着她,想要将她唤醒。”

“见我回来,竟然还有脸指责质问我,问我为什么要拿这么烈的酒给她喝。我见机行事,同她说让她赶紧下楼,去隔壁车行赶车过来,我送她们两人回去。”

说到这里,她一声轻笑:“贪图财物的人,难道不是林茹雪么?若是她不起邪念,怎么会被我在这种地方灌醉?”

“那之后,她的侍女去街那边的车行里,要了一辆马车。”梵音转过脸,看着窗外,伸手冲着李锦指着一旁的街边:“马车是我借的,这边过去两个小路口,有家跑车的商行,便是从那里借到的。”

看着熙熙攘攘的街角,看着往来的人群,梵音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我就是趁她出去借车的功夫,将一整瓶水银,骗着找酒喝的林茹雪,让她自己喝了下去。”

说到这里,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卡在胸中的一块巨石,缓缓落了地。

有一股如释重负般的畅快感。

“可是,直到侍女把马车赶过来,林茹雪都没有失去意识。她汞毒发作,觉得头晕目眩,让我扶她下楼。”

梵音叹一口气:“我是不愿意她现在离开的,她现在要是走了,死在林家,那我的镯子兴许就会跟她一起,埋进深厚的土壤里。所以我不愿意她离开,可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若是拦着,反而会令人生疑。”

“我就那么等着,拖着,走得极慢。我拖延了很长的时间,她难受的症状越来越深,可一直到她要上马车,她都没有昏迷过去。”

香炉里青烟缓缓直上,整个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

眼前的梵音说到这里,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靠在面前的酒桌上。

她双目紧闭,艰难地回忆着前日晚上亲手做下的罪孽。

艰难地平复着本就已经波澜万丈的心情。

她自嘲一般地笑着,又自顾自地斟了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李锦也不急,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最艰难的部分一点一点地说出来。

“我不能让她走。”她说,“我要拿回我的镯子。”

“当时,她说她要吐,我便和她的侍女一起搀扶着她,往一旁的沟渠走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在她呕吐的时候,我从一旁捡起压着水渠石板的大石头,先是打晕了她的侍女,再冲着已经直不起腰的林茹雪,对着她的脑袋,狠狠砸了五六下。”

梵音咬着唇,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怨恨,这些字眼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直到她倒地不动了,我才停下来,赶忙将她手腕上的镯子取下。”

说完,她仰起头,看着李锦严肃的面颊。

梵音抬手,拍着自己的心口:“我不后悔,她该死!”

“她明明已经有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东西!”

“为什么还要为了得到我的东西,不惜诬陷我!?她活该!”

“梵音!”李锦的声音猛然大了许多,脸上的神情极为肃然。

那目光,凛冽得如同一把刀,仿佛将面前的梵音戳得满身是血。

“她该不该死,不是你能够审判的。”李锦深吸一口气,话音和缓了许多。

“你那么相信本王会回来伸张正义,为何却不肯相信本王也能为你伸张正义?为何不肯相信本王也能给那林茹雪,应有的惩罚?”

梵音一滞,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