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活该单身

办案就办案,怎么说喝上就喝上了呢?

眼前,李锦手中一只青花瓷的小盏,靠窗小坐,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自顾自地喝着。

但与他比邻而坐的金舒,眼前却只有一盘花生米,连个杯子都没有。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李锦回过头,用扇子敲着桌板:“三杯倒,就算了吧。”

“上回在定州,先生喝得不省人事。”他勾唇浅笑,眉目如画,“看你瘦得跟豆芽菜一样,背起来可还是有些砸手,挺沉。”

原本,金舒还在感慨这男人相貌堂堂,在古香古色的背景里,大有“风度翩翩少年郎”的意境。

可这一句“有些砸手”,将她全部的感慨都砸了个稀巴烂。

说实话,金舒此时真的特别想称赞这“纨绔”王爷:聊天鬼才!

就这么个聊天方式,她眼前的花生米都不香了。

如此,也难怪这个靖王爷二十五岁,别说王妃侧妃了,连个通房都没有。

她将一大堆吐槽的话咽进肚子里,每每往嘴里塞一颗花生米,就默念一遍“惹不起”。

李锦依旧浅笑,看着她心中不悦的模样,颇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他独酌小酒,不再言语,直到白玉酒壶见了底,才抬手向一旁站了许久的姑娘招呼道:“丫头,你在酒楼做了多久的侍从?”

忽而被问及,那姑娘一脸迷茫:“回客官的话,有个七八年了。”

“那你们平日,都是什么时间打烊?”

姑娘更懵了。

眼前温文尔雅,地位家世明显非同一般的男人,忽然开口问东问西,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迟疑片刻,姑娘咬着右手拇指的指甲盖,小心谨慎地询:“……是小店的酒,不合客官心意么?”

见女子唯唯诺诺,周正上前两步,自怀中拿出六扇门的黑牌子。

上面那条栩栩如生的龙,和篆书金字的六扇门字样,让眼前的姑娘惊了一下,后退了半步,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莫怕,六扇门办案,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周正将牌子收好,面无表情地退到了李锦身后。

一边是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的酒楼小姑娘,一边是捏着袖口,不疾不徐,举止娴雅为自己斟酒的李锦。

这般沉默持续了许久,李锦才抬眼,睨着她惊恐难消的面颊:“还是唤你们酒楼掌柜的过来吧。”

强人所难,没有必要。

姑娘本就像是岸上的鱼,被屋里这六扇门的气息压得快要窒息。

听到这句话,好似被人推了一把,又回到了水里,她连连点头后退,转身小跑,找掌柜去了。

办的案子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如她这般听到“六扇门”就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也很多。

大魏京城,官家与民间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没点后台的市井小民,见到六扇门的捕快会感到害怕,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

李锦早已见惯不怪,并不觉得是什么奇怪的反应。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这酒楼的老板便推门而入。

与旁的酒家不同,当家的掌柜是个看似三十五六岁的女人,气质清冷,淡笑文雅,与市井商贾的惯常模样,大不相同。

只一眼,李锦心里便有了些数,目光灼灼,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女掌柜先是转身关上了门扉,之后抬手,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六扇门门主大人,万福金安。”

不论是姿势,气质,甚至面上的神情模样,都标准得无可挑剔。

李锦眯着眼,抿了一口杯中小酒,目光审慎地将她打量了一个遍。

眼前这女子,一身绛蓝色衣衫,发髻挽在脑后。

她行万福礼的姿势细节,是皇城里才见得到的标准模样。

没个十年八年的浸润,断然不会有现在这个风范。

李锦放下酒盏,面无表情,冰冷地询:“你叫什么名字,出宫多久了?”

酒楼掌柜怔了一下,颔首应声道:“小人何琳,出宫四五年。”

半晌,李锦才点了下头:“坐。”

屋里的气氛,让金舒觉得十分奇怪。

往昔跟随李锦办案,不管是盘问也好,还是收集情报也罢,这个男人都从未用过如此冰冷的态度。

可显然,在这个酒楼老板行了一个万福礼后,李锦浑身上下发散的气息,都冰冷得可怕。

以至于让坐在他身旁,磕着花生米的金舒,就像是置身冰窖一般,汗毛竖起,眉头微皱,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这股肃杀气息的始作俑者,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敲着面前的黑桌,直接免去了拐弯抹角,寒暄拉近乎的时间。

他单刀直入地问:“本座问话,你要如实相告。昨夜你这酒楼,几时打烊?”

“亥时三刻打烊。”

“可有接待女客?”

“有。”

屋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少顷,李锦一声轻笑,目光格外犀利,瞧着她淡笑的容颜:“……老板仿佛知道本座要问什么。”

何琳也不隐瞒,点了下头:“正是。”

唰的一声,李锦甩开了扇子,一下一下摇在手里:“也好,省得本座一件一件地问。你将昨夜你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一讲。”

这个叫何琳的女人,她虽玉软花柔,彬彬有礼,却也因此,虚假的失了几分人气。

也不难理解。

到了年纪,从皇城离开的宫女们,因着常年小心谨慎地活在那样威严的、步步惊心的环境里,久而久之,骨子里确实会带着一股圆滑的味道。

如何推卸责任,如何将黑的说成白的,这种歪门邪道,一个个都格外在行。

这点,李锦深知。

与其花时间去问,让她有机会组织语言绕过去,不如让她自己说。

若是瞎编胡诌,便总有逻辑不通,不能自洽的地方,到时候以此为切入点,能省去不少时间。

可何琳却迟疑了一瞬,看起来十分为难地开口:“门主大人这就问错人了,昨夜林家小姐,是在街另一头的锦华楼里喝的酒,并未曾来过小人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