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夕何夕

幽暗清冷的病房中,一对中年夫妻愁眉不展,低声争论。

“什么,你被集团辞退了?你好歹也是楚家长子,他们怎么敢……”妇人难以置信得问。

中年男人疲惫道:“我又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他们恨不得我趁早死掉才好,那样才没人跟她儿子抢家产。”

不眠不休的担忧,让白发爬满了这对中年夫妻的青丝。

“可是天明的病怎么办?”

“你别操心,儿子的保命钱我来想办法……”

高额的医药费用,如同重石一般压在二老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望着病**的儿子,二人无助的瘫坐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

神游中的楚天明,被这一道道熟悉的声音唤起,幽幽转醒。

双眸转动,从周围环境来看,自己应该是在医院,可楚天明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天一阁打坐修行才对。

不等楚天明有所反应,楚母率先发现他的异常。

“老天爷显灵,天明你感觉怎么样,还记得妈妈吗?”

“唉!你在说什么胡话。”楚父以为妻子思念成疾出现幻觉,垂着脑袋忍不住叹气。

虽然楚天明眼下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为了让眼前的父母安心,还是微笑开口道:“爸妈,我感觉挺好的。”

楚父听到儿子的声音,愣了片刻,确认楚天明确实苏醒后,忍不住喜极而泣。

“儿子,你终于醒了。五年,整整五年啊!我跟你妈一个整觉都没有睡过……”

等楚父楚母情绪平静下来,楚天明才通过他们的讲述了解事情原委。

五年前,楚天明因私自斗法触犯门规,被罚在思过崖面壁。

对着思过崖面壁三天三夜后,楚天明发现,崖壁上看似毫无规律的裂纹竟是套绝妙阵法。

那天深夜,满天星光投射在石崖上,星光在阵法间流转,熠熠生辉,梦幻绝伦,观察入神间,楚天明的意识缓缓进入到一片混沌之中。

混沌中,他时而是抬手间毁天灭地的强者大能,时而是懵懂无知的昆虫小兽。

一手补天柱地,一眼知微纤毫。

无数世界在他的眼中坍塌陨灭,又重新诞生凝聚恢复生机。

湮灭重生,善恶轮回。

第二天,前来给楚天明送餐的天一阁弟子发现异样,立即禀报长老。

长老们以为楚天明是修行过程中走火入魔,用尽灵药为他续命。

可是足足半年过去,楚天明依然没有醒来的征兆,天一阁便将他送回了江城。

江城第一医院做出诊断,全脑功能不可逆转的丧失,脑干反射彻底丧失,随时可能失去自主呼吸而宣判死亡。

但楚天明,活了五年。

不可思议的医学奇迹。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几年,仅仅只是楚天明在现实中的顿悟,实际上的意识环游,已经让楚天明历经了千万世的轮回。

整整五年,楚天明滴水未进。

前半年有天一阁大师的灵药相助,后期只能依靠医院最先进的医疗技术维持生命,但,也只是维持而已。

续命尚可,灵气不足。

没说几句话,楚天明就感觉自己虚弱的不行,需要补充大量灵力。

“爸,你去帮我抓点草药。”楚天明望向身边的父亲,念出五六种常见的草药名。

楚父未多问,只是边默念记住边跑出病房。

只要儿子健康,他愿意付出一切。

病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楚天明八岁上山,拜师天一阁,至今已有十年。

十年岁月,普通人都会衰老几分,更别提楚父楚母一方面受家族打压,一方面还要担忧楚天明的病情。

楚母才刚满四十岁,看上去却像五十多岁的人。

楚天明想到恍惚之中听到的那段对话,忍不住问道:“妈,我刚刚听说爸被集团辞退了,怎么回事?”

楚母听到这话,楞了一下:“没事没事,我儿能平安醒来已经是菩萨保佑,其他都不重要。”

菩萨?

楚天明一阵无语,就算要谢也该谢三清道祖才对,希望老祖听到勿怪。

过去,楚天明也以为三清圣人,白日飞升是神话故事。

可是这场顿悟却让他对“道”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神游太虚,所遇见的种种只是虚幻吗?

至于楚母现在不愿说,楚天明也不勉强,反正他马上就能出院,自然要亲手帮父母讨回公道。

十多分钟后,楚父拎着一大包药材冲回病房。

楚天明闻见药香,如饥似渴,抓起一把参片、灵芝片直接往嘴巴里生吞。

嚼了两口,没什么味儿。

但这些人工种植的大路货药力稀薄,只能稍微滋润下楚天明枯竭的经络。

看这一幅饿死鬼投胎模样的楚天明,楚父楚母吓的够呛。

“儿子儿子,中药乱吃会出人命的,你说这药该怎么配,我帮你熬。”楚父急的直跺脚。

楚天明当然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而且生药材没有经过提炼融合,药性更会大打折扣。

但,天一阁的四年,早已让他脱胎换骨,身体的承受能力绝非凡夫肉体可比。

感觉到体内终于有了一道微弱灵气,楚天明挑挑拣拣,将参片、灵芝片、石斛、茯苓、黄芪按配比呈于掌心。

意念微动,能量缓缓向掌间汇聚。

十多秒后,浓郁的药香充斥了整间病房。

楚母揉揉眼睛,自我怀疑道:“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感觉这些草药在天明的掌心里融化了。”

楚父失神道:“没错,我好像也眼花了。”

繁杂的药材在几人的注视下,化为细小的颗粒。

这是天一阁内阁入门弟子的炼药功法

内阁有门规,脱炉炼药功法乃天一阁机密,不可外传。

但父母都是楚天明最亲近的人,所以当面炼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门抛开丹炉,以气血为引的快速炼药法楚天明使的无比顺畅,似乎经过无数次实践。

混沌中,楚天明经历过的丹师、药师角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翻出手掌炼药,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选择。

大约一刻钟后,四颗黄豆大小的青色药丸凝聚成丹,病房内原本弥漫的香气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楚天明迫不及待服下一颗。

哪怕药材只是大路货,可经过他灵火的高度提纯,废铁也能练出纯铁,养气丹蕴含的灵力也足足提升数十倍。

楚天明运行灵气,几个周天后,原本身体的一些不适通通消失。

通透明朗,脉络顺畅。

匀气吞吐间,仿佛有药香环绕。

看到跳下病床精神抖擞的楚天明,楚父楚母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楚天明思索片刻,将剩下的养气丹各给了父母一颗。

养气丹的药力正好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能稍微化解他们体内的隐疾。

面对儿子递来的丹药,夫妻二人自然不会提防,确认楚天明想炼多少就能炼多少后,才吞服下去。

“我现在感觉身体暖呼呼的,脚也不凉了。”

“我现在浑身是劲,能一口气跑个五千米。”

灵药入口,二老的身体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玄妙景象,夫妻俩倒是默契的没有追问。

这间病房,楚父楚母总共陪楚天明住了四年半。

冰冷的蓝白色调,刺鼻的酒精消毒液,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

楚父叫来了医生。

主治医生看见生龙活虎的楚天明,满脸震惊的为其进行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医学奇迹!楚先生,能不能请您在本院多待一天,我们想给您做个更加全面详尽的检查。以便医学记录。”医生恳求道,看向楚天明的眼神那叫一个真诚。

楚天明摇头拒绝。

他这只是个例,就算配合医生检查,也不会对医学进步有任何帮助。

说罢,一家三口简单收拾了下,打算离开。

医生见状,也不再要求,失魂落魄的离开,刚一出门,就被拉进了隔壁病房。

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跪在医生面前,声泪俱下:“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醒我女儿,她还年轻,只要你能救活她,不管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医生皱了皱眉头,这种央求,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这一层都是跟楚天明情况类似的患者,医生耐心解释,“宋先生,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请您谅解。”

语罢,是一阵无声的抽泣。

正准备出门的楚天明三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楚母摇头怜悯道:“隔壁这丫头昨天动的手术,听说已经脑死亡,只能永远躺在**靠机器维持生命。”

这样的生命,有全当无。

楚天明看着跪地求救男人,想到当初自己父母可能也是这样哀求医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他走到男人面前,递出最后那枚养气丹。

“让你女儿服下,我也不敢保证效果。”

趁他还在愣神,楚天明一家三口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