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耳朵都要怀孕了

见沈云庭忽然不说话了,江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辈子的她和沈云庭并不熟悉,却点破人家内心最隐秘的想法,怎能不叫人怀疑?

正准备开口解释,就见沈云庭浅浅笑了,那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笑。

他对江妩深深一揖:“江小姐果真是洞察人心,聪慧睿智,不想在下如此有缘竟遇到了知音。”

啊咧……

江妩默了默,这就尴尬了。

沈云庭看着江妩,温柔且有礼。

“既然江小姐知道在下心中所想,不知某可否有幸能和江小姐切磋一番?”

从上次相遇,江妩要看他的画,沈云庭就知道她定也是个擅长丹青的。

虽不知道她为何藏拙,可他今日终于觅得知音,这才冒失请求。

“江小姐放心,我定会为你保守秘密。”

江妩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对上沈云庭钦佩又热切的眼神,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尴尬而不失礼貌。

如此也好,倒是省了她还要想口舌去解释了。

心虚的江妩只能赶鸭子上架:“其实我会的不多,一点点而已。”

见江妩答应了,沈云庭笑容更甚:“无妨,只是切磋而已。”

江妩扫视一眼,正好看到院墙上的迎春花,眼前一亮。

“迎春花竟这么早就开了吗?”她问沈云庭,“不如我们就作迎春图可好?”

倒不是她卖弄,而是实物就在眼前,她提笔随便临摹两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实在的,江妩的那两把刷子还是前世陪景儿的时候,作为一个旁听生跟着沈云庭偷师学的。

虽然景儿和沈云庭对着她的画,那是一顿猛夸,可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是清楚的。

眼下捱不过沈云庭的热情相邀,她这才选了一个最简单的方式。

在提笔的那一刻,江妩忽然有些忐忑。

实不相瞒,她已经许久不曾提笔,如今摸着都觉得有些恍惚,熟悉又陌生。

“我画得可能不太好,世子莫要笑话。”

对上沈云庭专注的眼神,一瞬间叫江妩以为自己又回到前世,和景儿排排坐被沈云庭骂的场景,莫名紧张,这才再三强调。

“说好了,我肯定是没有你厉害的。”

见她如此紧张,沈云庭失笑,温柔又包容,轻声应道:“好!”

宛如击玉的嗓音清脆悦耳,又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和魅力,宛如泉水从山涧潺潺流过。

听得江妩耳朵快要怀孕了。

怪不得外面都说,定是南阳世子前世的时候,给寺庙里捐了一口钟,这才有了今生这般好听的嗓音。

那些贵女一个个争先恐后,哪怕只是跟沈云庭说一句话,就扯着嗓子尖叫。

江妩听后嗤之以鼻,心想若是叫她们过来听听,听沈云庭当初是怎么疾言厉色骂景儿的,她们还会不会那么疯狂。

如今才知传言不虚。

光这一个好字,就叫江妩耳朵微微一颤,心尖发麻。

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呢!

温柔不失礼数,性感不失分寸,磁性悦耳,简直好听到犯规。

她悄咪咪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心想,还好她抵得住,不然耳朵真的要怀孕了。

江妩第一笔落下时,确实有些许生疏,渐渐顺畅丝滑,狼毫游走于宣纸之上,挥洒出气势磅礴指点江山的洒脱之气。

她画得很是认真,全神贯注,以至于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都没有察觉。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江妩这才长出一口气。

她握着笔,对着面前的迎春图看了片刻,这才转头问沈云庭。

“沈世子觉得如何?可还看得过眼?”

结果一抬头,四周齐刷刷都是人头,吓了江妩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涌进来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乌泱泱把江妩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为了看江妩作画。

大家都是京城混的,有不少人见过江妩,也听过江妩的名号。

都知道她是个娇蛮霸道的大小姐,平日里听到最多的无非就是她的一些情史绯闻。

只不过因为她是沈世子带来的人,大家这才对她颇为宽容。

又听沈世子要同她切磋技艺,当即放下手上的书纷纷赶来。

他们倒要好好瞧瞧,这位江小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然叫世子如此礼贤下士。

果真是大小姐架子。

不想越看越入神,直到最后竟没人敢说话,生怕打扰了她。

这厢还不等沈云庭开口,那厢一个书生就指着江妩的画惊喜道:“除了落笔之处略显生疏,后面渐入佳境,尤其是这画的情感,当真是无人能及。”

纯真,清楚,透着童趣,却又带着包含天下苍生的大气恢宏。

寻常人根本无法将这两种情绪融入一起,就算强行结合,也只会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没想到江妩的画非但不失水准,反而叫人莫名安心。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欸?你们快看,这画的风格和行笔走势,同沈师兄的一模一样!简直毫无分别!”

“还真是!”

“果然!楼兄你快来瞧!”

因彼此早就相熟,平日里也爱打闹玩笑,当即就有人打趣道:“怪不得沈师兄瞧不上旁人,原来是有这般知音在啊!”

才子配佳人,郎才女貌,可不是天作之合!

“胡言乱语些什么!”

沈云庭微微颦眉,连忙低声呵斥。

只是因他性子温和,即便生气也叫人觉得像是在轻声低语。

这些人了解沈云庭的性子,当即噤声。

其实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被沈云庭一呵斥,虽然尴尬,但却正正经经地对着江妩,认认真真揖礼道歉。

“是小生出言无状,唐突了江小姐,还望江小姐恕罪。”

江妩点头:“小事而已,下次注意即可。”

知道的人说他们单纯率真,不知道的人又得说他们口无遮拦,恐怕会招祸事。

须知京城内,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见江妩这般好说话,在场的人愈发诧异。

当即就有人问出声来:“江小姐同传言的不大一样。”

“哦?”江妩知道自己名声不大好,但对上眼前好奇打量又充满善意朴素的眼神,还是问道,“有何不同?”

道歉的那少年不大好意思道:“其实都是他们瞎说的!”

不堪入耳的话就不必拿出来惹人不快了。

江妩感受到他的善意,对他笑了笑。

见大家都围着江妩,到底是姑娘家,怕唐突了江妩,沈云庭便开口道:“都散了吧!莫要围在这里了。”

众人这才散了。

江妩注意到最外面一位身着青色素衣的少年,问沈云庭。

“那位是哪家的少爷?”

待看清楚是谁后,沈云庭笑道:“他是这届书生中最有学问的,名唤楼飞羽。”

果然是他!

江妩问:“既然最有学问,为何不曾听闻他的才学?”

沈云庭叹了口气:“他这个人性子执拗,说话有些偏激,得罪了三皇子,下面那些人惯会见风使舵,自然想方设法要把他从京城赶出去。”

毕竟是出现在应试名单上的人,楼飞羽又同这些学子交情匪浅,还有沈云庭照拂,三皇子自然不敢太放肆。

虽然要不了楼飞羽的命,可把他赶出京城,叫他无法考取功名,三皇子还是能做到的。

若非沈云庭收留了他,恐怕楼飞羽早就流落街头了。

“他竟然得罪了三皇子?”

江妩诧异之余又笑了。

不以他的性子,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前世的楼飞羽在朝为官时,像是一只斗鸡,争强好胜,处处跟朝臣作对。

怼的那些老臣们一个个哑口无言,气急败坏。

偏生他和容暄走得近,又和沈云庭交往颇深,楚煜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传统”,热衷做一个伪君子,爱护自己名声,便不曾发落楼飞羽。

江妩之所以会记得他,还是因为当初江家被诬陷通敌叛国时,楼飞羽曾站出来替江家说话了。

当时的他义愤填膺,据理力争。

可惜楚煜一心想要江家死,便当场发落了楼飞羽。

有了被陛下革职禁足的楼飞羽做榜样,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顿时一个个都纷纷上奏,说要把江家满门抄斩。

因此江妩才会对楼飞羽的印象这般深刻。

只可惜前世的她没有机会,不曾亲口对楼飞羽说过一声谢谢。

也就是方才在街上,听沈云庭要来丹青坊,忽然想起来楼飞羽在入朝为官之前,好像就是在沈云庭的丹青坊做事。

这才厚着脸皮跟来。

就是想要瞧一瞧,楼飞羽到底长什么样。

没想到这个人还真是不怕死,什么都没有呢,竟然敢得罪三皇子。

“难怪!”江妩轻笑,毕竟这位可是连皇上都敢怼的人。

听江妩语气甚是熟稔,沈云庭问:“你认得他?”

“不认识。”江妩道,“只是觉得他勇气可嘉,非常人所及。”

沈云庭了然:“他就是这个脾气,虽然说话刺耳了些,容易得罪人,可心地却是极好的,且刚正不阿,有着旁人没有的纯真,是当真为百姓着想之人,你没同他说过话便不了解他,待日后时间久了会发现他的好。”

说罢又觉得这话不妥,暗道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回说错话。

便转移了话题:“江小姐竟极擅丹青。”

“谈不上擅长,不过是闲来无事乱画几笔。”

“江小姐过谦了,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他们都是单纯简单的少年,可不会说奉承话。”沈云庭笑道,“何况你的落笔跟我竟有异曲同工之处,包括作画风格也是极其相似,不知你师从何处?”

来了!

江妩就知道,沈云庭肯定会问这个。

这才再三搪塞,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总不能说她的画就是跟着你学的,你还是我老师吧?

恐怕还没说完,就被人以为她是千方百计想倒贴沈云庭,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便胡扯道:“我自己瞎琢磨的,没想到竟这般巧。”

沈云庭默了默。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偏生她满眼无辜,一双纯净的眼神写满了真诚,以至于叫沈云庭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只能说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才能为何如此谦虚?”

江妩一本正经:“都说了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万一画的不好,拿出来岂不是丢人现眼?何况若是叫旁人知道,每每有个什么宴会,都会被点名上去表演才艺,多累啊!”

还不如干脆说不会,背上个胸无点墨的名声又何妨?起码能躲清闲。

这还真是……

沈云庭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摇头失笑。

看来这作画的手法怕真是她自己琢磨的,只是也太巧了些。

莫非真的是……心有灵犀?

沈云庭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连忙回神,见江妩额角带着细细的香珠,便把帕子递了过去。

“江小姐擦擦汗,当心吹风受凉。”怕江妩误会,解释道,“这帕子是新的,还没用过。”

江妩正想说不用,她自己带了,结果没摸到。

这才想起来帕子在杏儿身上,此时杏儿又不在跟前,只能说了声多谢。

江妩看着手中的帕子,不好意思再还回去,就算洗干净了,人家也不会要,以沈世子对的身份哪里缺这条帕子了。

只是这样拿着,好像也不大妥当。

而沈云庭,同样也意识到了。

一块手帕而已,不值什么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视线落在江妩那张莹玉洁白的俏脸上时,到了嘴边的话就成了:“这是我母亲今日新做的帕子,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了。”

“竟然是王妃娘娘亲手做的?”一听这话,江妩就后悔了,早知道不要了,事已至此,只能满是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待改日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说罢又在后面加了句:“若是你不嫌弃的话。”

沈云庭微垂的眼睑轻颤,引得睫毛都微微抖动,瞧上去无害又温柔。

“不会的。”

这样无辜的表情再配上他好听到怀孕的嗓音,江妩瞬间破防。

她掐了掐自己,努力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的这样下去会出事,还是赶紧溜吧。

一听她要走,沈云庭神色微怔,下意识道:“可是你不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