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近他老是在做一个梦……(秦然番外)
最近他老是在做一个梦,梦见他和那个女人站在高楼的楼顶上。楼很高,他望下去,下面是白茫茫的一边。她有轻微的恐高症,他记得她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问她:“站得那么高,怕不怕?”
她冲他笑,笑得很好看。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左半脸上的一个浅酒窝微微漾开。她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笑容有些刺伤他的眼,他伸手放在她肩上,对她清淡一笑,然后手一推,她整个身子便向下去倒去。
他转过身,整个身子都抖得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像是被魇了一样,他的意识醒了,但是身体却没醒,处于僵硬之中,他突然想起她说的一句话,“秦然,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白头偕老呢?”
随后他猛地转回身,不过她已经不见了。他往下看去,下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的笑容消散了,人也没了……
他从恶梦里醒来,惊吓的满头大汗。
……
“你就是秦然吧,我是建筑系的童颜,我们可以先做一段时间的朋友。”她追上他,笑意吟吟地跟他打招呼,她微微喘着粗气,光洁的额头还上冒着细汗。
他记得她那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中式女士衬衫,下身是件泛白的蓝色牛仔裤,干净清爽得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蹙眉看了眼这个女孩,下意识把她当做上来搭讪的无聊人士,而她下句话也证实了她正是上来搭讪的无聊人士。
她说:“你长得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所以我就过来认识认识你。”
他感到好笑,这句俗的掉牙的台词是被她从哪里挖出来的,他看了她一眼,长得不错,瓜子脸,一双眼睛眉目飞扬,很精神。
他耐心突然变好,问:“你就是过来认识认识我的?”
她想了下,然后说:“当然不是……其实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也觉得我不错,我们就做男女朋友吧。”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不错啊……”她看着他,脸色微红,但是却说得理直气壮。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女孩脸皮真厚。他七岁以后,就跟母亲去国外生活,比她更热情奔放的女生也见过,但是却没有见过她这样子的。
不过她没有要他电话号码,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只是离去的时候,跟他说了句:“我会来找你的。”
对于这个开头插曲,他只能说是不讨厌——他并不讨厌她在半路上拦住他。
果然,她真的来找他了,而且是有备而来的。她不要他的联系方式,并不是她不在意这个,而是她对他所有的消息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走在路上,她会突然出现他的面前,冲他笑嘻嘻地打招呼。打完招呼后,便厚着脸皮跟他一起走,她总能找到理由,“我跟你顺路呢,一起吧。”“原来你要去XX啊,我跟你一起吧,我正巧去找个人。”
“你要去东校区的图书馆啊,你刚来我们学校,肯定不认识路,我带你去吧……”
他说:“我认识路。”
她抬头看着他:“说不定你认识的路是错的,还是跟着我比较保险点。”
她给他带路的时候,肯定忘记了自己也只是个大一新生,她连自己的校区都还弄不清楚方向,怎么带他去东校区。
她带着他饶来来绕去,绕了很久也到不出东校区,不过一路上她总能找到各样的话题,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他虽然知道她总是把方向绕错了,他却没有提醒她,跟着她走错路,跟着她继续听着她的唧唧喳喳。
走了很久,他终于不耐烦了,“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她嘿嘿地笑了两声:“好……”
他在图书馆里自习,她不留神就坐在了他的旁边,她手中的拿着一本《时代建筑》,那时候,他才知道她是建筑系的。
她小声问他:“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吧……”
他顿了下,然后说:“不记得了。”他回答地很老实,他确实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便烟消云散了,她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后递给他。
白纸上写着“童颜”两个大字,她的字体很好看,可以看出小时候一定用功地练过写字。
她拿回他手中的纸,然后从他桌前抽了一本书,把这张写了她名字的纸夹入他的书中。
她把书重新递还给他,然后冲他笑笑:“忘了我名字的时候,就翻翻书吧,温故而知新呢,即使你是个限制新民事责任能力人,也可以记住了。”
有天,他的一个室友跟他开玩笑:“秦然,我可真羡慕你,那位追你的学妹可真正啊!”
他笑笑,不加理会。
室友又说:“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家世那个好啊。”
他:“家世?”
室友:“她父亲是童建国啊,A市的童建国,虽然我只是听说,不过八九不离十啊。”
他手中正拿着那本书,他翻开书页,拿出那张纸条,白纸条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童颜。
她再次约他,他只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那天晚上她穿了一条嫩黄色的裙子,天空下着雨,她站在宣传栏前躲雨,看到他时整张脸立马鲜活起来,笑着冲他扬扬手……
这一幕,秦然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后来他和她结婚,他和她离婚,直至她离去后,他一个人日本北海道。结婚的时候,他和她来这里过了几天的蜜月,蜜月的时候因为公司出了个事故,需要他亲自回去处理,他和她只能提早结束本就不长的结婚旅行。
晚上,他赤脚走在冰冷的沙滩上,北海道的月色很漂亮,上次她和他来的时候,她也笑着跟他打趣过:“这里的月亮确实比A市亮堂些……”
一对日本老夫妻路过他身边,老男人手里提着渔具,而老女人替他提着鞋……那时他突然想到,以后他和她或许也可以这样子。很快他便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容,人已经走了,他还念想什么。
他去了那边的山间酒吧,几杯酒下肚后,他觉得整个身子都变得暖和。他突然想起上大学时候,她用的一个红色热水袋,冬天的时候,她喜欢将注满热水的热水袋放在他的怀里,然后仰起头问他:“暖和不?”她眉心角那块地方有颗细小的痣,当她眯眼微笑的时候,那颗红点小痣便会微微上翘,像极了跳跃在眉心的一点火光。
回到他居住的海滨别墅,国内给他发来加密文件,是关于童建国的近况,宋何建已经着手了,给他按了个贪官的名号。他看了眼放在案前的资料,那是当年童建国为了掩饰自己的政治错误陷害秦天凌的全部证据。
他和宋何建的动机不一样,不过想要的结果却是一样的。她离开之后,他习惯晚睡,直到半夜还对着这份资料难以入眠,然后他从衬衣袋里掏出打火机。“咯噔”一声,红色的火光窜起。
终于,他还是点燃了那份资料。
火苗窜得很高,燃烧的火光有些晃到他的眼,他低笑一声,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管她相不相信,他搜集起来的证据没有上交上去。
他确实自私到了极点,他放不下报仇,也放不下她,所以他蛊惑宋何建上位之心,借宋何建的手扳倒童建国。既然童建国已经倒台,他就此放手也未尝不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想减轻心里难得升起的负罪感,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对复仇无力了,或许他心里还有那么个念想,想凭着这点去挽留点什么。
他抱着侥幸的思想,那个女人那么爱他,或许她和他真的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她是那么爱他啊。但是他还能和她在一起吗,他和她之间有太多的介怀了。
呵,他活得如此矛盾,进退维谷,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最终做出的决定还是落了个自作孽不可活,伸出自己的左手打了自己的右脸。
从北海道回来,童建国已经牢里畏罪自杀。她将她父亲的后事处理好后,也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他感到有些好笑,因为童建国临死前给他留了句话:我死的很心甘情愿,是我对不起你他父亲,还希望你能念在这点,好好对待颜颜。
她有一位好父亲,不过童建国聪明一世,怎么在最后处理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他这样子做,只能让他女儿更加恨他,而他怎么还有机会对她好?
其实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动了那么一个念头,他什么都放下了,他已经毁掉了证据,是不是他就可以凭这点跟她说声,回到我身边吧?
可惜童建国这样一死,她和他看来真的要覆水难收了……
她一走就是五年,等他将他和她两人的回忆都回忆烂了,她回来了,还意外地带回来一个孩子。
那晚,他让她打掉孩子,他说得极其风轻云淡,而内心却是沉重如磐石。
她走得如此绝然干净,而他就像一位任性的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排除其他的一些原因,他甚至带着赌气的成分。
他口是心非到了一定的境界,心里真正想说的话,等说出口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那晚,他开车到她居住的地方,看着那屋子发出的灯光,想道:回来好啊,回来就可以继续纠缠了,不管她和他有没有结局,估计都要没完没了了。
五年的时间,他忘不了她,一辈子可能都忘不了了。
五年的时间,他还是找不到合适他的女人,以后也找不到了。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他忘不了她,不代表她要记得他;他找不到合适的,不代表她找不到合适的;他无法做到假装淡然,但是她可以将他淡忘个干干净净。
所以他无理取闹了,他厚颜无耻了,他咄咄逼人了……他自私自利地利用所有可能利用的,想找到可以跟她纠缠的事情。
宋子衿也好,伟达上的业务也罢,都只不过是他上演的小丑戏码,不管他表演的如何卖力,等曲终人散了,她还是离他远远的,而且是越来越远。
所以最终,无论他如何纠缠不休,她还是选择嫁给了卓正扬。
她结婚后,他希望她过得不快乐,他乞求她婚姻不幸福,他期望卓正扬给不了她想要的……他斤斤计较关于她的一切。
以前他有最大的筹码,因为她爱他,他凭着这点为所欲为,肆意耗尽感情,然后等她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却不罢休了。
现在他失去了这最大筹码,和她相处的时候,他从为所欲为变成步步维艰了。
甚至现在,他想用宋何建的案子强迫她,他不在乎自己如何卑鄙,只想留住她。
她说,他这些行为只是因为他看见她过得好,他不甘心了。
的确,他怎么能甘心,她过得如此好,而这些好,都不是他给的。
但是现在呢,他怎么办,他不甘心又如何,听了刚刚她诉述他给她的那些事,他连一丁点纠缠不休的资格都没有了。
何况,不管他如何不甘心。不可否认,卓正扬将她照顾得很好。她不擅长骗人,而她脸上幸福的表情也是骗不了人的。
以前他很讨厌假设,但是如果他的人生也能如果。五年的今天,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会有个可爱的儿子,他的妻子在家里等他回来,或许还会有个小生命,跟她一样漂亮的女儿。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在露台上看着报纸,怀里坐着惹人疼爱的女孩,他儿子在花园里玩着他亲自给他摆弄的飞机模型。
而她呢,估计是百无聊懒地翻阅着八卦杂志,然后支起脑袋:“秦然,我们晚饭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开火?”
他慢慢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眼,眼角是一片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