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处安放的书桌
张四莲迟疑了一下，又转身回了房间，从大木箱里面。拿出张妈妈才给她做好没多久的新鞋子，笑嘻嘻的走到了付知理面前。
“付老师，把鞋子换掉吧，”
付知理看了一眼她手上崭新的布鞋，笑着说道：“你这尺码我穿不了，拿回去吧！”
“我看过的，你的脚比我的脚还要小一点，一定能穿。”
张四莲哪里肯善罢甘休，蹲在她脚下，就要去脱她鞋子，付知理吓得连忙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开口说道：“我这双脚特别的挑鞋，尺码不合适的话就走不动路，所以很难买到鞋子。”
“莲丫头，去我房里的针线蒌里，把那一双花布鞋拿出来，给付老师试试。”
张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院子里来了，冲着两人开口喊道。
“好！”张四莲高兴的跑去了张妈妈房里，转眼就抱着一双新布鞋跑了出来。
“这双鞋子，是我比着你脚上的鞋子的样式和尺寸做的，我刺绣的手艺肯定比不上你们苏杭那边，但在我们这个小镇上，也算得上是非常厉害的了。”
张妈妈走过来，一把将付知理推到了凳子上面坐好，蹲下去就要脱她的鞋子。
付知理吓得连忙自己弯腰去脱鞋，鞋子脱下来之后，一双纤细的脚都被水给泡的发白发胀了起来。
张四莲反应特别快地拿来了擦脚布，付知理知道推迟不过，只能远远地伸手去接，迅速的将双脚擦干，当着那母女二人的面换上鞋子。
显然有些挤，那是因为脚被泡胀了的原因，付知理站了起来，试着走了几步，知道这确实是张妈妈按照自己的尺寸做的，顿时心里面感动不已，开口说道：“谢谢张娘娘，这鞋子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
“你这娃儿呀！你知道娘娘有多心疼你吗？你既然都搬到我家来了，缺什么直接开口说，只要四莲有的，我们家也绝对不会亏了你这一份。”
“张娘娘，你们已经免了我的房租和生活费，我怎么好意思再……”
“你的房租和生活费不是我们免的，是你教莲丫头读书本就该收的学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给家里的孩子请老师上私课，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罗家的，听说还在外面放了话，只要能把她家的姑娘顺利的送进同大，束脩可是一根金条。
丫头，你有情有义，我们也不能做那种没心肝的人，这年头什么最珍贵，当然是读书人。
我问过莲丫头他爹，按照你现在的学历水准，完全可以去女中当老师了。
说句高攀的话，我是真心想要把你当成我的女儿，恨不得你能够叫我一声干娘，可我又怕你嫌弃我们家是泥腿子，唉。”
张妈妈说到这里，还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张娘娘，你不要这样说，你们的好，知理一直心里都有数，知理能够遇上你们是知理的福气，在这样的一个世道里，你们给了知理早就不敢再奢求的家，知理又怎么可以不知好歹。”
“娃儿啊！你爹娘呢？”张妈妈早就有心想要打听一番，却一直碍于她是老师的身份，不敢过度问询，今天听她语句里面的伤感，心里面更生气了是不好的预感，一个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声。
“不知道……”付知理幽幽地叹了口气，并没有等张妈妈继续开口询问，主动开口说道。
“敌人对上海进行了大轰炸，那个时候我还在学校上课，收到搬迁内地的通知后，我便偷偷的离开了学校一趟，想去找我父母商量，要不要跟着学校一起内迁。
可等我好不容易来到了我居住的地方，那里早就被夷成了一片废墟，我不知道我的家人是否逃过一劫，但我却从那一刻开始完全失去了他们的音讯。”
付知理用着最平静的声音诉说着自己最伤心的往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却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张妈妈走过去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沉默了大概有两分钟时间，付知理继续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没有了家，那么我面临的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跟着学校一起内迁。
好不容易回到了学校，却错过了第一批内迁的队伍，最后只能跟着一部分情况跟我差不多的老师学生一起，盼望着能够尽快追上队伍。
可以说得上是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在湖南顺利的会合了，可休息还不到两天时间，就又开始了内迁，一路上各种辗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头，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要自动离开的，也有不小心走散的，更有染上恶疾没得冶的，有的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脚上全是血泡，肿得来连鞋子都穿不了，但却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就怕跟丢了，失去了目标和希望。
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为了缓解这种焦虑的心情，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的苦中作乐，最厉害的还是我们系的老师，他居然在路上边走边给我们讲课。
而且还时不时的提问抽答，现在还把这一种教学模式给称之为行走的课桌。
其实这种方法特别的好，当我们认真去学习听课的时候，身上的痛苦和焦虑就会无限的缩小。
其他系的老师也跟着有样学样，但是给这个旅途增添了不少的光彩，而且对我们学生来说，没有比学习更能让我们看到希望。
我们还比较好，毕竟是医学院的学生，简单的伤势病况都能够就地取材解决，一路上的风餐露宿也就罢了，偶尔会被战火波及，更让人觉得难受的，还会遇上土匪劫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昆明，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原本想着，可以在那里安稳地过渡到毕业，可谁能想到敌人又追来了，那如同噩梦一般的战机轰鸣，一次一次的击打着我们心里的防线，已经不在乎下一刻是不是会被炸死，更多的只是心有不甘，没有等到学有所成去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