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坦白欺君之罪
李崇道虽然自知不是当官的料，但好歹是历史系的，对古代官制还是非常了解。
大唐的官一般分为职事官、文武散官、勋官和爵位，所以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几个头衔。
所谓职事官，就是他要干的工作，是他的实际官职、手里拥有的权力以及需要完成的任务，这个官是可以变化的，比如李孝恭可以做礼部尚书，比如刘弘基去外地做个刺史。
而文武散官则是官员本身的地位，决定他们的工资，这个是不会变的，不管他被派往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都不会受到影响。
至于勋官，就是上面说到的荣誉称号，诸如后世的一二三等功，战斗英雄等等，是专门授予有功之臣的官。
爵位大家就比较熟悉了，“公侯伯子男”，还有亲王，也有像李孝恭这样的郡王，以及比郡王低一点的嗣王。
从这个层面来说，李世民给了李崇道承奉郎的散官，决定了他的地位和俸禄，给了他武骑尉的勋官，算是对他功劳的一种肯定。
但这两种官位并没有给李崇道带来实际的权力，因为大唐的有功之臣实在太多，但职事官的位置却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僧多粥少，有官无职的情况就很常见了。
在李崇道看来，这散官和勋官头衔，只能让他不受欺负，却不能让他有足够的权力去反击，甚至主动去“欺负”别人。
所以当房玄龄对他咬牙切齿，郁郁离开之后，李崇道却没有马上离开。
“李崇道，官也赏了，还有什么想说？”李世民是个洞若观火之人，这是自不必说的，但他完全可以忽视李崇道的反应和感受，能问这一句，足证李崇道对他的特殊性了。
李崇道讪讪一笑：“我能私下与陛下谈一谈么？”
说话之间，他的眼神有意无意扫向了长孙无忌和李孝恭，李世民自是看得到。
“那就谈一谈。”
长孙皇后朝长孙无忌笑着道：“阿兄，能陪我去球场走走么？我也想试试捶丸。”
长孙无忌自是识趣，李孝恭却眉头紧皱，生怕李崇道惹祸，毕竟这已经有些僭越了。
李崇道却将巴在他大腿上的李崇真交给了李孝恭：“放心，不会害你丢掉司空头衔的。”
李孝恭听闻此言，都快当场哭出来了，只能朝李世民尴尬赔笑，逃也似地离开了。
李崇道目送他们离开，面色也认真起来，不再有先前的吊儿郎当，朝李世民叉手为礼道：“在表明臣的心意之前，臣有个不情之请，恳请陛下宽恕臣的欺君之罪。”
李世民微眯双眸，撑着下巴，审视了李崇道一眼：“你若觉得话题太危险，那就不必说，我也不是很想听。”
李崇道稍稍抬头，见得李世民眼中微露杀机，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坦承道。
“臣……费听阿勒和张真胤就藏在臣的食铺里，他们……他们刺杀了平西郡王慕容顺……”
这个事情李崇道其实打从进宫就开始考虑，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不是卖友求荣之人，即便张真胤不是他的朋友，而费听阿勒只是他的奴婢。
之所以会主动坦白，是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李世民对这一切早已心知肚明，李世民一直知道费听阿勒和张真胤就藏在他的食铺当中！
因为费听阿勒是李孝恭的人，李孝恭虽然做出了追捕的姿态，但正如刘弘基卷入李孝常的谋反一样，想要获得李世民的谅解不是不可能，但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
但李孝恭却欢欢喜喜地进宫了，说明在费听阿勒这件事上，他已经取得了李世民的谅解。
再综合乔洮阳和宋筠萱对他的利用，李崇道几乎可以确定，李世民对这一切都是知情的。
如果没有都水监，李崇道并不认为李世民会知情，但都水监就是李世民的“锦衣卫”，事情发生在长安城内，发生在天子脚下，如果他连这个都不知道，那都水监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了。
至于刺杀慕容顺之事，李崇道自然相信费听阿勒，她和张真胤应该不是真凶，这也是李崇道主动坦白的原因之一。
因为李崇道可以肯定，李世民一定知道真凶是谁！
或许李世民不会跟他透露真凶的身份，但费听阿勒和张真胤藏在食铺，这是如何都瞒不住的。
所以李崇道告诉费听阿勒和张真胤，让他们趁机逃走，李崇道本就打算等他们逃走的同时，向李世民坦承这一切。
就算李世民认真追究，他们两人也已经逃走了。
“难怪你奏禀之前先告罪，你这是在承认自己犯下了欺君之罪，你可知道后果？”
李世民不置可否，打量着李崇道，就好像看着一个认错的孩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还是欣慰的，毕竟这孩子最后还是向自己掏心掏肺，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没什么比获取别人的信任更让他高兴了。
“费听阿勒是臣的奴婢，照顾臣的衣食住行，也算是无微不至，尤其是李有仁去世之后，臣养伤的那一段时间，她更是费尽心力……”
“臣不敢说是什么纯良好人，甚至很多时候有些坏心思，但臣知道，慕容顺之死，会给吐谷浑作乱的借口，事干重大，臣不敢有半点隐瞒……所以……所以才决定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哈哈哈！”李世民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李崇道心惊肉跳，亏得是李世民，若换做别个，肯定会换个角度来想，你连亲人都能出卖，谁还敢信你？
但李世民不同，为了大唐皇朝，他可是连李建成和李元吉这样的亲兄弟都杀掉，连同李建成和李元吉两家统共十个男孩都杀光的人！
对于李世民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大义灭亲，所以对于李崇道此时的举动，他才有着切身的体会，他自认能理解李崇道心中那种挣扎与矛盾。
“这件事，朕知道了。”
“陛下早就知道？”李崇道故作惊诧，然而李世民却意味深长地回应道：“什么早就知道，不是适才听你说的么？”
“这……”李崇道为之语滞，李世民倒是笑了起来：“你为何认为朕就该一早知道这些事？是因为都水监吧？”
都水监名义上是低级到了极点的清水衙门，但实际上是李世民的密探机构，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几乎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李崇道一个不慎，怕是要因言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