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存芥蒂

周队长现在正焦头烂额地安抚着报案的家属,尹氏这次来的可不再是之前那个第一秘书,而是直接把他们的总经理派了过来。

这位总经理姓高名绅,刚办完三十六岁生日宴,惊动了整个c市的金融圈。

以高绅今时今日的地位,去赴宴的人当然也不会纯粹只是去给他祝寿而已,他的时间可以说已经不是能用金钱衡量这么简单了,就这样一个人,在他的办公室坐了整整两个小时。

如果按时计费的话,整个警队小十年的工资都得搭进去。

高绅坐了两个小时,竟然连姿势都没有变一变,袖口和衣领一个褶子都没起,他皱着的眉头也一丝都没松开。

“周队长,一辰是尹褆留下的唯一血脉,老爷子对他有多重视相信你也有所耳闻,现在人丢了超过二十四小时,你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要我如何回去交代?”

这个高绅并不是尹家的嫡系子孙,只不过祖上跟尹氏是表亲,到他们这一辈,早出了五服,走得近还能算亲戚,走得远基本也就是陌生人了。

但高绅为人圆滑,小时候就和尹家那位已故的长子尹褆关系十分亲密,后来也是尹氏出资送他和尹褆一同出国留学,在尹褆过世之后一直留在尹氏工作。

直到今天,他能在集团里站稳脚跟,背后肯定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周队长对着这样一个人,有些拿不准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才好。

高绅欣赏了一会儿他脸上纠结的表情,才不慌不忙地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收到任何勒索电话,也没有找到一辰留下的任何有关离家出走的字条,他才八岁,从尹氏老宅出来只有一条路,没有司机送他的情况下,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怎么能做到避开所有摄像头地离开?”

就一瞬间的犹豫,周队长想说的话都已经被他抢了先,于是他只好干巴巴地总结:“既然高先生都明白,就应该清楚现在你们能提供的信息太少,我们办案很有难度,需要时间……”

“时间,”高绅抬起手腕,扫了一眼表盘,周队长注意到上面的星星和月亮轻轻碰撞了一下,“截止到现在,我已经在您办公室坐了一百三十四分钟,而您从刚才落座到现在并没有说一句有实际意义的话,周队长,纳税人的钱也不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话乍一听,居然还挺有道理。

周队长完全没有应付这类人的经验。

高绅先是牺牲他宝贵的时间坐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搞得明明是去市局开会才刚回来的人倒先从礼数上矮了一截似的,再被他这样一番抢白,衬得他这失踪小孩的家属通情达理,警方好像既没有办事能力,态度还不端正。

“高先生不必把商场上那套带到这里来。”

周队长很快找回理智,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恕我口拙,有些话没办法像您一样说得这么漂亮,但到目前为止,除了你们报警时提出的被绑架猜测,非但没有其他一点有效线索,甚至还在替我们排除一些可能性,比如刚才您就在暗示我,尹一辰没有办法独自从尹氏老宅出来,而他公开最后出现的地方又确实是尹氏老宅,不如您直说,希望我们怎么样?”

高绅站了起来,从周队长的角度仰视过去,发现他个子非常高,以他的身份,平时应该是没机会出入派出所的,但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表情就像在自己办公室一样自然。

“周队长这话说的,警方办事哪容得下我们小老百姓随便置喙,”他淡然一笑,“是我们考虑不周,如果尹氏不配得到警方的保护,那我们就自己来。”

高绅可不是他自己口中的“小老百姓”,脾气和本事都大得很,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五分钟不到,上头的问责电话就打了过来,周队长被批评了小半个钟头,程天生和薄樰到的时候,警花正在摔杯子扔笔地发脾气。

“什么人啊!呸!”警花一屁股把自己砸椅子上,整个人气得还在上下起伏,“一句有用的都不说,警察就应该是神仙吗?什么都不用问、不用查,掐指一算就知道人在哪里?”

“哟,这是怎么了?”程天生拥着薄樰的肩,把她安顿着坐下之后才问,“谁敢惹警花同志生这么大气?”

警花欲言又止,到底在周队长警告的眼神里把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们怎么又来了?不会又有人袭击你了吧,薄樰?”

薄樰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别紧张,我们是来提供线索的。”

周队长按了按太阳穴,就着茶缸喝了一大口才问:“什么线索?”

“这是我们想办法拿到的唾液样本,确定是现在这位‘褚家祁’的,”程天生把东西递过去,“你们可以去做做对比。”

警花和周队长对视了一眼,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很快引起了一阵小小的**。

警花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抢过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的样本,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才抬头问:“简直跟我们物证科的同事一样专业,你们从哪儿搞来的?”

“总之是合法途径,具体怎么弄来的你们就别管了,”程天生浮夸地挤出一个笑,还伸手勾了一下薄樰的下巴,被薄樰瞪了一眼,“警花同志,我女朋友的人身安全都交在你手上了啊!”

这人跟精神分裂了似的,好的时候是“平民英雄”,脾气臭起来简直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他明明只是开了家火锅店而已,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二世祖似的,不正经的时候油腔滑调的像个小混混,可偏偏又有正经起来的时候。

警花此刻的心情和薄樰一样,觉得程天生这个人此刻的表现心思缜密,办事靠谱,可他的形象不该是这样的画风才对。

程天生对在场两位女性对他的腹诽一无所知,还在那儿抖着腿问:“这么重大的发现,有什么奖励吗?”

周队长正要说话,桌上的手机就欢快地抖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号码,就皱着眉起身,进里头接电话去了。

“肯定又是那个高绅在作妖,”警花提起高绅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我们所有人都没别的事干,全都得围着他们转,当自己是恒星呢!”

“还是上次那个失踪案?”程天生问。

“别瞎打听了,”警花不耐烦地回答他,“东西我们收到了,回头就去做对比,有消息了就通知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他们还有一堆事要忙,薄樰怕程天生还要不依不饶,在他说话之前牵住了他的手紧紧一捏,率先答话:“没事了,那你们忙。”

说完就拉着程天生出来,程天生也就由着她被拉出来。

程天生很快占据主动权,他把胳膊从薄樰手里抽出来,改为痞痞地搭在她的肩上搂住她:“这次警花同志怕是要气死了,尹氏集团的业务辐射了许多板块,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她大概都想象不到,刚看他们脸色,估计不是小事。”

薄樰不以为然:“有钱人磕着碰着了都能当大事,人跟人之间不一样。”

“当然也不是没道理,但尹氏不一样。”

程天生勾住她的脖子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凑到她耳边说:“如果不是大事,他们不会公然报警,你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企业,稍有风吹草动就有可能会影响股价,所以不可能轻易冒这么大险,董事会也不会同意的。”

他说得有道理,但薄樰并不关心,倒是问了一句:“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和褚家祁关系很好的那个同学人间消失了?”

程天生无奈极了地反问了一句:“不是你生怕我耽误他们,非拉着我出来的吗?”

薄樰:“……”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但他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导致她不知道该从何反驳!

就在她生闷气地噘着嘴吹自己刘海的时候,程天生突然把手从她肩上撤开了。

他拿出手机来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去查查尹氏集团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到了报警的地步……”

他腿这么长,多走几步声音就听不太真切了,薄樰也没跟上去,小步子慢慢在后头走着。

等程天生打完电话回头才发现差点把女朋友丢了,赶紧小跑着回来重新勾住她的脖子:“先送你回家,一会儿还有事要办,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回头我叫阿元给你送吃的来。”

丝毫没有提到他一会儿要去办什么事,薄樰也没有问,轻轻“哦”了一声。

程天生看她这反应,就凑到她脸上去亲了一口:“你都不问我要去办什么事?”

“你嘴里有几句真话?我才懒得问呢,”薄樰反手用手背擦了擦他刚才亲过的地方,“行了别贫了,回家吧。”

其实薄樰真正想说的是,我问你就会说吗?说了就一定是真的吗?与其让你编个谎话来对付我,不如不问。

就像她刚才其实本来想问问他是在给谁打电话的,可话到嘴边突然又觉得没意思了,除了喻鑫鑫,他在这种时候又会第一时间想起来打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