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御史扶瑛
“道歉?凭什么?”油饼摊贩不屑地冷笑两声,“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靠谱的办法!”
见人群中的看客马上就分为了两路,杨月凝吩咐道:“平昭,你受累去买两只瓷碗,用清水装满。”
不一会儿,平昭便端着两只装满清水的瓷碗赶了回来,连瓷碗中的水都未洒出半滴。
女子紧蹙的眉头散开些许,她似是猜出了杨月凝的打算。
只见杨月凝用手端平了两只水碗,道:“从你的摊位上拿两枚铜板丢进来。”
“哼,我就不信你这丫头的主意能有什么办法,女人嘛,也就能做做相夫教子的差事了……”
油饼摊贩咕咕哝哝地丢了两枚铜板进来,一副生怕这水会泡化他铜板的小气模样。
不消片刻,清水中就浮出了层层油污。
“看到了吗?”
杨月凝将那水碗递到油饼摊贩身前,生怕这人瞧不清楚:“你从早上就开始出摊,所以双手沾满了油,只要是经过你手的铜板,在入水时都会泡出油污。”
“这又能说明什么?我的钱当然有油了!”油饼摊贩咬死了嘴硬。
“这句可就是你自己说的了。”
她放下泡出油污的水碗,将另一只手腕双手捧住,敬重地递到那女子身前:“就请夫人将包中的碎银也丢到碗中,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女子甚是相信杨月凝的用心,毫不怀疑地将两枚银锭放入了水碗中,水碗中的清水缓缓有些要溢出的架势,但始终不曾出现任何油花,还是清澈如初。
“看清楚了吗?”
杨月凝将两枚银锭取出,用手帕擦干后交还给了那女子,“你口口声声说这位夫人偷了你的钱,但这钱上没有半点油渍,便说明你根本就没有碰过这些钱,又怎么可能是你的?”
“我、我……”
见油饼摊贩被杨月凝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围又是传出了一阵哄笑声,纷纷称赞杨月凝虽然看着年幼,但是可比寻常人都要机灵得多。
油饼摊贩眼珠子转了转,急得直扣手,羞恼之下,心一横,竟是再度抢过了女子手中的钱袋,向远处撒野跑去,逃命的速度拦都拦不住!
“让他偷了就偷了吧,许是真有什么难处。”女子揉着眉心,一脸的疲倦:“我也实在是没什么精力与他计较了。”
“夫人不必着急,我知道您的为人,但这种不义之财,可不能便宜了她。您就放心,您的钱一会儿定会被送回来的。”
杨月凝所言十分有把握,惹得女子好奇地挑了挑眉:“你所言当真?”
“当真,我从不骗人。”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那抢走荷包逃跑的油饼摊贩就喘着粗气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官府官兵。
油饼摊贩刚想踩桌而逃,就被官兵羁押在地,荷包甩出去老远……
杨月凝捡起荷包,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重新交回到了女子的手上:“还您。”
女子拱手言道:“多谢姑娘仗义出手,姑娘的聪明着实让我佩服,我名扶瑛,愿交姑娘这个朋友。”
“杨家月凝。”
杨月凝微微一笑,从容道:“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多聪颖的办法,换了您,一样能想出应对的办法,只是您太过和善,同样的办法只能与君子协商,却防不了他这样的小人。而月凝愿意站出来,代您做这个以暴制暴的恶人。”
“你这丫头,着实有趣。”扶瑛笑笑。
此时,那卖花摊贩的竹子也已经修剪妥当,整整齐齐地扎成了一束,恭敬地递给了扶瑛。
扶瑛接过,多言道:“当真送我?这几只秀竹的品相不错,你自己何不留几支?”
“当真。”
杨月凝笃定地点了点头,“竹是草木之中的君子,您是月凝认为女子中最有风骨之人,所以这竹子理应送您。一是成全我与您的缘分,二来是想让您忘记今日蒙冤的不快,换得您一笑。”
扶瑛温润一笑,转身将一只簪子赠给了杨月凝:“那我便收下了,可我不能白拿人的东西,这簪子赠你,望你喜欢。我今日还有要务在身,若是日后有缘,我再请小友喝茶叙旧,好好道过今日的谢。”
杨月凝点头送别扶瑛。
这扶瑛不是别人,正是幽州千百年来第一位女首辅,皇帝虽然古板封建,但比起生来所赋予的性别,他更在意臣子的为人与本领,适才在得知边陲小城中还有这么一位才智过人的女县官时,皇帝马上就把扶瑛召进了宫。
在目睹过扶瑛治国经世的本领后,皇帝更是直接将扶瑛封作首辅。
在杨月凝前世的那场动**中,扶瑛便是最想匡扶正幽州乱世的那位臣子,为人刚正不阿,正直坦**,若想避免沈宜年日后对杨家的陷害,杨月凝觉得有必要结识扶瑛。
而她清楚记得,扶瑛曾在酒局中提起,她被封为首辅之前,身为御史奉命前往将军府探望那日的上午,正好想去集市买几支青竹来装点宅院。
可就是这一日,她被人诬陷偷人钱财,被那地痞流氓一般的油饼摊贩抹了一身脏。
但扶瑛究竟是哪一日前往将军府,杨月凝也无从记起,只知道刚好是这几日左右,便也只好出门来碰碰运气,可未想到,第一日就让她遇见了扶瑛。
杨月凝叹了口气,用这样的方式来结识扶瑛,似乎的确是她算计之心太重,对扶瑛不大公平。但是为了保全杨家,她只得如此。
回府后,杨月凝无端觉得将军府的气氛沉重了许多。
正堂中,隐隐传来几声女子的哭声,委屈不已地柔声唤着祖母。
杨月凝心中咯噔一声,站在远处瞟了一眼,果真是温安雪与杨老夫人在正堂中坐着!
杨老夫人提前回来了!
早年最喜在小妾身上见血的杨老夫人晚年心性大改,竟是无端念起了佛,平日吃斋念佛不说,隔三差五还要到庙上小住,杨父索性就为杨老夫人在京郊山上捐了座庙,便于杨老夫人往返。
按原先定的日子,杨老夫人该是三日后才回。
杨月凝迈入堂中,大方行了一礼:“月凝见过祖母,望祖母身体安康。”
“身体安康?不被气到折寿都是好的了!”
杨老夫人怒不可遏地冷哼一声,猛地一拍桌呵道:“我不过是几月不在府上,这倒是有人想要翻了天了,几月不在府上,就有人费尽心思想要赶我的人出门了,我可还没死呢!这我要是死了,杨府还不得垮了天了!”
杨月凝未明着顶撞杨老夫人,而是轻笑道:“月凝也是为了安雪着想,免得总有人说安雪的闲话,她会不开心的。”
“闲话?我看谁敢!谁敢多言一句,我打断她的腿!”
杨老夫人气得脸色通红,一时半会儿竟还有些上不来气,张嘴便是要打断谁的腿,着实是看不到任何礼佛之人的模样。
“祖母,您别生气,姐姐也一定不是故意想让安雪走的,一定是有人跟姐姐胡说了什么,让姐姐误会了安雪了!”
说着,温安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平昭的身上。
胆大妄为的奴才在主子耳旁日夜蛊惑,挑拨两个主子的关系,一切听起来似乎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杨月凝皱着眉头将平昭护在身后。
如此彻底惹恼了杨老夫人,顿时大怒道:“什么时候了,还护着一个奴才?混账,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