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梁媛
看着夏东江已经没影了,何小平把陈有光的手机往裤子口袋里一塞,又把捡起来的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怎么样,满意了吧?”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了马悠悠脸上。
经过今天这件事情,马悠悠跟他之间的隔阂应该消除了吧,而且何小平还觉得他们从此以后应该就是“忘年交”一类的的好朋友了吧,毕竟他们一起对付了一回“恶人”,是不是?
“哼!”谁知道马悠悠傲慢的翻了白眼,又发出了以前见他时经常发出的那种冷哼。
“哎,你这娃,刚才不是好好的嘛,怎么现在……”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马悠悠站了起来,郑重的说:“我妈对你也没意思,千万别想多了。”
说完,她的两根黝黑的长辫子一甩,梗着脖子走出了布料店。
“这娃,还没怎么样呢,就学会过河拆桥了?”何小平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帮马悠悠也不是想图她家什么,最多不过是带着那份难以言说的愧疚,帮“在天有灵”的马明勋把一把关,看看他生前的兄弟,到底适不适合替他继续照顾那对苦命的母女。
陈有光那会儿从布料店走出去,确实没有看到老狗,但是他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这个电话是梁媛打过来的。她今天正好调休,在家里陪母亲丁铁梅闲聊的时候,无意间打开了抖音,正好看到了何小平弹奏古筝时的情形。于是她自作主张,把手机上的直播画面投到了电视上。
因此,丁铁梅也看了何小平的筝技,听了他和老狗的合奏。
“我妈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把我彻底吓坏了,自打我有记忆起,她那人就是铁打的钢水浇的,老两口过了半辈子了,前几年我爸过世的时候也没见她红过眼眶。”
梁媛把陈有光叫到了文艺北路的一家星巴克,也不管陈有光喝不喝的惯咖啡,直接给两人各点了一杯美式。
“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事?”
以前弄直播的时候,梁媛见过陈有光的长相,陈有光却是第一回见她。
这个梁媛除了体型微胖之外,眉眼长的十分端正。还是个鹅蛋脸,厚嘴唇,胸前也鼓鼓胀胀的。给人一种妩媚多情的感觉,全然没有她妈丁铁梅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寒气和压迫感。
当然了,梁媛鼻梁上架着眼睛,脖领处亮闪闪的有一串铂金项链,右腕上戴着玫瑰金手表,左手食指上还套了一个镶着大钻石的戒指,这些都让陈有光感到局促和不安。
“哎,你说我妈为什么会听着古筝就哭了?”梁媛向前凑了凑,一股淡淡的香风就钻进了陈有光的鼻子里。
陈有光心一紧,下意识向后靠了靠,惊慌的说:“我咋知道呢,她是你妈。”
“我知道,我是想知道你们店姓何的师傅,他的古筝到底有什么古怪的,能把我妈听的感动成了那个样子?”梁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期待着他帮忙解开心中的谜团。
陈有光脖子一梗,正想开口,猛然间就遇到了梁媛的眼睛,立刻把头转向了别处,含糊不清的嘀咕:“弄不好你妈爱听古筝呢,她听谁弹都是这个样子。”
“不可能,我有时候也在家里放一放纯音乐,里面就有名家大师演奏的古筝名曲,也没见她反应这么大。”梁媛明亮的眼睛左右动了动,马上否定了陈有光的说法。
“那我就不知道了。”陈有光说,端起苦的不能再苦的咖啡,灌了一大口。
人跟人差着层次呢,他陈有光这一辈子就是再有出息,也跟人家梁媛这种有知识、有层次的女人走不到一起。就着咖啡的苦味,他在心里暗想。仿佛在他对面坐的不是一个有求于他的女人,而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群体。
“不过我小平哥也不是一般人。”为了让自己在梁媛面前不至于被看的太扁,他咬了咬牙,接着说:“他有个老师,姓荀,叫荀良生,是长安大学有名的教授,而且他的筝也是家传的。”
“是嘛?”梁媛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她非常想从陈有光说出的每一句话里,找出足以引起母亲丁铁梅落泪的蛛丝马迹。陈有光说何小平“不一般”,无疑猝不及防的给了她很大的希望。
另外,陈有光心里起的那些波澜,她一点也没有。这是她这样的人的习性:本能的尊重每一个人,本能的认为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无论精神上,物质上都应该是这个样子。
“要我看,卖布这事我小平哥不可能干一辈子,这是权宜之计嘛,等他把家传手艺发扬光大了,估计就专心干大事了。”
“布卖的好,也是在干大事。”梁媛笑了笑,身子向后一靠,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哎,呵呵。”陈有光苦涩的笑了笑。仿佛卖布的苦就在他这一笑里了。
咖啡厅里不知道放着什么洋曲子,陈有光一点也没听进去,梁媛端着咖啡杯,微闭着眼睛,却听的很陶醉。
过了半天,梁媛说:“我妈想请你俩到我家吃顿饭呢,你们啥时候有时间?”
陈有光愣了愣,又灌下了一大口咖啡。算是给自己定了定神。
“还是为了那七十二件旗袍的料子?”他放下咖啡杯,心一横,看了看梁媛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妈心里想的啥,我从来都不猜。”梁媛笑了笑,眉毛弯成了两道月牙。这么一来她的眼睛就像沾染了新月的光辉一样,看起来更加的明媚,更加的勾人。陈有光心里一慌,知道自己又走神了。
“你要不要回去跟何师傅商量一下?”梁媛问。
“不用。”陈有光像是遭了电击一样,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肯定的说:“我们随时都有时间,这事我答应了。”
“好,那这事咱们就定了哈。”
“嗯,定了。”陈有光用力点了点头,看到咖啡杯里还有一杯底咖啡,端起来,脖子一仰,一口喝干了。
梁媛看他像喝烈酒一样喝咖啡,更觉得有趣,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灿烂了。
其实她的日常生活虽然优裕、规律,但是却呆板、无趣,甚至有些乏味。
陈有光的朴实、直白,以及眼神的躲闪,都让她觉得新鲜,充满了烟火气,充满了活着的真实感。
“以后有时间,应该多约他出来聊聊天,就当是一种排遣吧。”梁媛喝着咖啡,心里暗想。
与此同时,她也清楚的知道母亲约何小平和陈有光来家里吃饭,肯定不是为了那七十二件旗袍,而是为了她自己。只是这些话,梁媛不好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