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残篇专业户!
陈建庆本在打量着杜冲,审视此人身上伤势,看看要如何处置叶北玄,才算是合情合理,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偏袒任何一方,又能明正典刑。
不过。
当陈建庆听叶北玄这么一说,眼神立时出现变化,侧身回头,询问道:“以君侯之言,莫非此事另有隐情?”
叶北玄淡然点了点头。
陈建庆道:“空口无凭,君侯可以证据?”
叶北玄抬手指着身前,道:“证据就在这里,首座且看,这是什么……”
陈建庆眼神一扫,摇头道:“看不出来。”
叶北玄又道:“首座不妨再仔细看一看。”
陈建庆见叶北玄说得煞有其事,不禁眼神一凝,目光立时变得锐利起来,视线犹如两束刀锋,盯着叶北玄身前,仔细审视着,随口品评了几句。
“君侯穿着的衣物,材质上佳,布料跟其他人截然不同,应该都是由北境特产的白绸缝制而成,极为细腻……”
“可君侯要是受罚挨了鞭子,这薄薄的白绸布料,只怕挡不住我神策武府的铁鞭。”
“不过……”
陈建庆一言至此,眼神微变。
只因。
这一刻间,陈建庆已然发现了,叶北玄身前衣襟之上,存留着一些淡淡的痕迹,看上去似乎是……
指印!
这是手指按压过的印迹。
陈建庆心念如电,猛地转身回头,盯着趴在地上惨叫的杜冲,冷冷说道:“把手举起来!”
杜冲暂未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问道:“首座为何要我举手?”
陈建庆直接走上前去,抓着杜冲的手臂,轻轻往上一提,就如提着一只猪仔,将杜冲的手掌高高提起,直达叶北玄身前。
“手!手要断了!”
“这事明明是叶北玄不对,首座为何要这么对我!”
“我不服!我要找府主……”
杜冲大肆叫嚣,用力挣扎。
陈建庆充耳不闻,不管杜冲如何挣扎,他抓着杜冲的那只手,依旧是岿然不动,一直悬停在叶北玄身前。
叶北玄问道:“首座是否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陈建庆点头道:“你身前这白绸布料上,残留的指印痕迹,跟杜冲的手指纹路,完全吻合……”
叶北玄淡然一笑,道:“不愧是执法堂首座,果真明察秋毫,目光如炬。”
时至此刻。
杜冲终于醒悟过来,猜到了叶北玄的意图,顿时眼神大变,气急败坏的大喊起来。
“首座,你听我解释啊,我根本就没有动手打叶北玄,我只是伸手在他身上轻轻的点了几下而已。”
“真只是轻轻的碰了碰。”
“力道极小,连蚂蚁都戳不死啊。”
杜冲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陈建庆听得腻烦,随手一甩,将杜冲丢到一旁。
砰!
杜冲狠狠摔在地上。
陈建庆伸手入袖,掏出了一根鞭子,却并未立即动手,而是在凝神静思。
叶北玄慢慢悠悠的问道:“首座是不是在思考,到底是要抽鞭子,还是直接罚去矿山挖矿?”
陈建庆摇头道:“杜冲半路拦截同门弟子,寻衅滋事,又在本座面前颠倒是非黑白,虽有错在先,但并未伤人,不至于受罚挖矿,本座只是在心中衡量,到底要抽几鞭子,才算符合门规……”
叶北玄淡然一笑,道:“既然首座心中,已有是非公道,在下也就不必继续在此地逗留,先告辞了。”
陈建庆点点头。
叶北玄扫了众人一眼,衣袖一甩,傲然而去。
杜冲气得大喊道:“首座!我真是冤枉的啊,我真的只是在叶北玄身上轻轻碰了几下……”
陈建庆问道:“难道你跟叶北玄很熟,关系很不错?”
不等杜冲开口,陈建庆又道:“叶北玄进入神策武府以后,极少跟人往来,他和你杜冲素不相识,你却在他身上动手动脚,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你休要狡辩。”
“叶北玄身上的指印指纹,就是证据!”
“本座只看证据!”
陈建庆神色肃然,将手中铁鞭轻轻一甩,又道:“你可以先脱了上衣,再挨鞭子,免得衣服被鞭子抽碎,衣不蔽体。”
杜冲吓得脸色惨白,争辩道:“首座不要只听叶北玄的一面之词,我这里还有好几个证人啊。首座不是说,你做事只看证据吗,周围这几人,都是人证,他们都可以替我作证啊。”
陈建庆面沉如水,道:“比起人证,本座更相信物证。人证是活的,会说谎,物证是死的,说不了慌,偏不了人。”
“你身上只有一个脚印。”
“叶北玄身上,却有十几个指印。”
“这意味着,你对叶北玄动手了十几次,叶北玄一直在忍让,直到忍无可忍,迫不得已,才对你出手。”
“谁是谁非,本座清楚得很!”
陈建庆的语气越发冷冽。
杜冲还想要争辩。
陈建庆已然扬起鞭子,甩手抽了过去。
啪!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杜冲疼得满地打滚,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一个指印,换一鞭子。”
“本座公道得很!”
“你若不服,可以去找府主伸冤……”
陈建庆随口说着,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
啊!
杜冲哭爹喊娘的叫喊着。
叶北玄在惨叫声里渐行渐远,走至山丘脚下,沿着登山的台阶,拾级而上。
因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太阳已是高高升起,而那些赶早前往藏经楼之人,已经有人选好秘籍下山了。
其中一人,在叶北玄前方十来个台阶之外,停下脚步。
“武安侯世子秦奋,见过君侯,君侯有礼了。”
此人先是拱手行礼,随后又说道:“那些诸侯子弟,心思诡诈,最不可信,君侯千万不要中了那群人的算计。”
叶北玄眼神一抬,朝此人打量一番,随即说道:“以你的穿着装束而言,应该也是麒麟院诸侯子弟,为何不跟他们合谋,反而主动来提醒我。”
秦奋抖了抖身上的锦袍,又看了看腰间挂着的古玉,唏嘘道:“我家只是百里之侯,家中只有城池数座,比不得君侯北境数千里山河,当然也不够资格,去跟麒麟院那些家大业大的诸侯子弟坐而论道,指点江山。”
秦奋一言至此,手指着山下,凝视着远处道路之上,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杜冲,又说道:“杜冲是镇远侯府的家奴,他来找君侯的麻烦,必定是受到了镇远侯世子固腾蛟的指使,如今却受罚鞭挞,被打得奄奄一息,让固腾蛟颜面无光,他肯定会来报复君侯。”
“执法堂的前任首座固山元,本就是固家之人,却因得罪君侯,丢掉了首座之位,人也被罚去矿山挖矿。”
“如今,新仇旧恨算在一起。”
“固腾蛟绝不会善罢甘休。”
“君侯可要小心了。”
秦奋一言至此,又道:“君侯或许不知,固腾蛟早在年前,就回镇远侯府去了,如今重返神策武府,只为君侯而来!毕竟那镇远侯的封地,就在北境东侧,只等时机一到,大军往西,就能席卷北境……”
叶北玄点点头,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秦奋自嘲一笑,道:“对他们而言,不管是君侯的数千里家业,还是我家的百里之地,都是膏腴之地,都是嘴边的肥肉。”
“差别只在于……”
“君侯的北境数千里山河,是一块大肥肉,而我秦家的武安郡,则只是一块小肥肉。”
“我秦家祖上,浴血奋战,披荆斩棘,才有了尺寸之地。祖宗基业来之不易,怎能在我辈手中,落入他人之手?”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任人宰割!”
秦奋咬牙切齿,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多谢世子告知此事。”
叶北玄拱手致谢,不等秦奋开口,已是抬步往山上走去。
“君侯!”
秦奋在二人擦肩而过之时,低声说道:“今年的晋升之战,固腾蛟也会参加。到那时,我若能替君侯诛杀固腾蛟,北境可否与我武安郡结盟,守望相助,在我武安郡有难之时,出兵相救?”
叶北玄脚步稍停,暗自分析秦奋的意图,暂且没有回答。
秦奋却显得很焦急,又道:“我若能替君侯多杀几个敌人,将那固腾蛟、陈梦龙、萧奇志之辈,多杀几个,君侯能否答应我?”
叶北玄淡然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叶北玄言而无信,到时候不肯出兵救你?”
秦奋道:“君侯肯为一个寒门子弟李萱然,提剑杀入朱雀院,信义无双,必定不会违背盟约。”
叶北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世子修炼到了武道十境的哪一境?”
秦奋道:“藏真境,修为不算高。但我秦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在于敢打敢拼,在于悍不畏死!”
武安秦家,素来勇烈。
悍不畏死并非虚言。
显然。
这秦奋似乎就是个莽夫。
叶北玄摇了摇头,道:“世子有这份心意就够了,至于替我出手杀敌,此事大可不必。只要世子在晋升大考里,不与我为敌,以后你武安郡有难,我会出兵救你。”
秦奋哼声道:“君侯莫非瞧不起我?”
叶北玄没有回答,直接往藏经楼走去。
武安秦家之人,勇则勇矣。
但过于莽撞。
哪有人初次见面,就合谋大事,还商定结盟的?
叶北玄甚至怀疑,秦奋只是故意表现得像个莽夫,实则另有图谋。
但不论如何。
这世间,唯有武道,才是根基!
叶北玄直达藏经楼。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
老头儿仰躺在椅子上,懒洋洋睁开了昏黄的老眼,道:“上次来的时候,你带走了一沓秘籍,足足有二三十本。难道就这么些天,就已经全都学会了?”
叶北玄没有回答,只将身份牌玉牌递了过去,说道:“我来拿一本藏真境的秘籍。”
老头儿将身份玉牌捏在手中,轻轻一甩,玉牌上立即浮起一道道残缺不全的虚影,有鬼母蜘蛛,有腐血之狼,密密麻麻……
这些都是邪祟死后,被身份玉牌吸收的残魂。
“你小子下手有点狠啊。”
“以你诛杀的邪祟数量而言,何止藏真境秘籍,哪怕贯幽境秘籍,你也有资格换取了。”
老头儿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石,将残魂收入晶石当中,又说道:“你修炼的《紫焰苍炎参同录》,既是天阶法诀,又是真传妙法,哪怕你的功勋再多,也换不到《紫焰苍炎参同录》,这是神策武府的规矩。”
“不过,你挑选藏真境的修炼秘籍之事,老头我倒是有个建议。”
“你小子本来就不是个正经人,修炼的法诀有不少都是残篇,如今不妨再练一本残篇,反正你小子早就习惯了残篇。”
“依我看,你不如就做个残篇专业户算了。”
“再过一些时日,当你成为真传弟子之后,再换回原来的秘籍,继续修炼《紫焰苍炎参同录》的中册和下册……”
老头儿慢慢悠悠的说着,昏花的眼神里头,似乎暗藏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情绪。
残篇专业户?
残篇有那么好吗?
叶北玄听得暗暗皱眉,蓦然间又想起了,那天晚上,这老头儿跑到山洞,借着送剑鞘的机会,假装不小心,将《闪光剑图补全》掉落在地……
这公孙长老,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性格乖张得很。
言行举止,不能以常理推测。
只怕是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