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金篝春情(三)

月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乖乖等在这里。

心脱了轨,连行动也不受控制。

窸窣的脚步声令她蓦然回首,视线定在他脸上,很久都没有移开。

这一霎她忽然明白,那天晚上,在车里,她明明白白给出拒绝的同时,也掀开了自己的底牌——她不自知地、不敢面对地爱过他。

与他不约而同。

原遗山缓步过来,不由分说伸手抱住她。

长腿向前跨近一步,将她抵在一侧墙壁,连个招呼也没有地吻下来。

狭窄的长廊里并无人经过,只明晃晃照下炽白的灯光,令这场亲昵仿佛暴露在光天化日,无处可躲。

唇舌一并失了知觉,连带着纠缠的方式如何变化也不在考虑之中。

她懵懂地抬手圈上男人后颈,心跳得太快,到了痛的程度。起先她强作镇定,随着程度愈演愈烈,招架不了地试图逃走,抿住唇,又被他凶狠地咬开。

吃痛的同时感到委屈和惊惧,紧接着在他喷洒出的气息里,辨别出浓重的酒精成分,才迟迟意识到,这人喝醉了。

她没有见过喝醉的原遗山,陌生之余,试图伸手推开这丧失清醒的男人,可醉鬼力气竟大得惊人,一改平素见他一口气喘不上,随时会晕倒似的柔弱,仿佛化身绿巨人,将她围困得严严实实,逃脱不出。

触碰已经自她颊侧移开,游移到敞开的外套,顺着里头穿着的一件卫衣下摆掀开,攻城略地般往上推进。

粗粝的薄茧时不时擦过温热滑腻的皮肤,她一下子头皮发麻,扣住他手腕,声音打了颤。

“原遗山!”

他仍意乱情迷,“嗯?”一声,反握住她手一道享有这片刻温存。

月光脑袋嗡一声,想也没想发狠提膝一撞,他这才吃痛地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她,一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或许因为痛苦,半晌都没能动弹一下。

“醒酒了吗?”她用手背擦过嘴唇,试图连同他灼烫的温度、湿润的痕迹一同拭去,却只是让记忆更清晰,干脆放弃了。

原遗山额上带着薄汗,瞬也不瞬凝视她,这次是实实在在地醒了,却只是想笑。

“不能踢男人这里。这是常识,月光。”

“是常识。”她还有点生气,冷冰冰地说,“所以是知道才踢的。”

见他垂着眼不动,她到底有点担心,语气软了点:“很疼吗?”

“嗯。”他不太在意似的,抬头示意她身后的房间,“我们进去再说。”

她警惕道:“那你不许动手动脚。”

原遗山定定看她片刻,又是失笑:“我不保证呢?你就不让我进去吗?”

月光懵了一下,倒还真的说不出一个斩钉截铁的“是”字。她头疼地和他对峙片刻,最终没办法地回身朝房间走去。

打开门,插上卡通电,房间的灯一亮起,原遗山脸色就稍微变了:“没有别的房间?”

“嗯。赛季嘛,竞马场附近酒店又不多,现在房源紧张。”

月光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对住什么房间这样在意,干脆拿出连峰的说辞原样甩给他。

她外套脱了一半,又想到身后跟着个危险分子,可已然脱了一半,现在穿回去又显得太刻意,好像怕他似的,于是合了合后槽牙,尽量自然地脱完挂起来,回过身。

“见也见到了,有别的事吗?”

一开口就是赶客,原遗山高大的身体杵在狭窄的玄关处,没接话,脱了鞋往里走。

标间两张床挨得很近,一张被褥摊开,带了人睡过的痕迹,另一张纹丝未动。

他直接倒在另一张**,抬手按着胸口,缓解后知后觉袭来的心悸。

“又怎么了?”

经过刚刚门口发生的事,他在她眼里全无可信度,连关心都立在几步之外,不肯凑过来。

他张开眼,迷离地朝她的方向望了片刻,像是还醉着。

不,也可能他根本就没醒酒。

“我上次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你可以试着信我一次,不抱期待地信我,看我如何去做……这样就算我还是做错,你也不至于失望。”

她嘴唇蠕动,似要说话,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来电,利少荣。

她握着电话,迟疑着,久久没有按下接通。

回海市这大半年,他几乎没与她联络过。

她知道,决意离开澳洲的事,或多或少伤了他的心。

以至于他送她去机场时,临到入关,都还臭着一张脸,不肯说一句软话。

那时,她怕他问,你会不会回来。

却也怕他问了,自己给不出回答。

她欠他的太多了。

没人知道,她跳下南港,是利少荣将她救了上来。

那是个无人知晓的静夜,十二点钟,南港空无一人,她的求死,复生,除了身旁这个一直打着追求旗号的纨绔子弟,无人在意。

“我带你走吧,月光。”

寒风下,同样湿漉漉的他搂紧怀里湿漉漉的女孩,在四下无人,唯有月光作证的南港岸,互相取暖。

“我帮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你也知道我什么出身。利家人恨不能我不出来给他们丢人现眼,二房生的,哈,说出口难道很好听?”

“他们早就想逼我出国读书,省得成日里在他们跟前添堵,我一直说不肯,偏不想让他们如意。可我有什么本事,走不走的,到头来还不是他们一句话。”

“反正我总归要被赶出去,多你一个,路上做个伴刚好。你也不要觉得欠了我的,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只怕寂寞,要是一个人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几天就熬不住了,你权当给太子伴读。”

“至于老爷子那边……他要是知道,帮你一把,就能换我乖乖听话滚到澳洲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浑浑噩噩,只知道眼前这个一直以来最不被她放在心上,看起来最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男孩,朝他伸出了救命的手。

除了握住,似乎别无选择。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了。

她心如死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