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炎家的心酸过往

“大嫂,这些都打包回去吧。”

饭毕,炎娜将还没下锅烫煮的菜用一个饭盒装上,递给了曾素芬。

“谢谢你,二妹。”

曾素芬道谢后,便带着炎鸣从后门离去,而炎庆一家也很快从前门离开。

炎家老灶骤然清静,只余火锅的香味还弥留不散,将空气中的幽寂冲淡。

“妈,为何大舅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当兵啊?我们老炎家是欠了国家什么吗?”

送走众人后,炎椒椒一边帮着炎娜收拾碗筷,一边试探打问。

“命。”炎娜垂首道。

“命?”炎椒椒不解。

“待会儿随我去一个地方,你再告诉你。”炎娜说道。

“好。”

炎椒椒点头,加快了收碗的动作。

“妈,我们这是要往上半城走吗?”

将碗筷留给胡文宣洗刷后,炎椒椒便跟随炎娜在步出善果巷后,沿着主道往上爬。

“不,就在上面不远,其实,我们白天的时候途径过,但那里是我们炎家闭口不谈的忌讳地,所以,即便离那里不太远,我们也不会过去。”炎娜摇摇头,说道。

“为什么呀?”炎椒椒疑惑更甚。

“你听过‘六·五大惨案’吗?”

炎娜看向她,眸光深邃。

“没。”炎椒椒摇头。

“那‘较场口大惨案’呢?”炎娜又问。

“好像..听过一点。”炎椒椒不太确定道。

“你呀!既然要在重庆生活,那就要多了解这个城市的历史过往。”炎娜正色道。

“嗯嗯,我会的。”

炎椒椒猛点头,忽觉炎娜有些异样,若换做平时,她早就开骂了,或者狠戳自己的脑门儿,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来。

而此刻的炎娜,虽然有些无奈,但却并未表现出不豫神情,这令炎椒椒分外不适,感觉炎娜被路灯映照朦胧的脸庞温柔中夹杂着一酸楚。

“妈,你说的那个惨案跟我们家有关系吗?”炎椒椒小声问道。

“嗯。”

炎娜点头,指着不远处的防空洞大门,说道:“你外婆就是这个大惨案的幸存者,那年,她才四岁,原本随父母走在回家的路上,却因日军突然对重庆实施轰炸,出动二十余架飞机,从傍晚开始,分数批夜袭重庆,长达三小时之久,为了躲避日军轰炸,你外婆就被双亲抱到防空洞躲避,除了他们,还有很多重庆人也躲进了那里。”

“由于这个防空洞避难人数超标,加之隧道通风不畅,导致2500人窒息死亡,而其中就包括你外婆的双亲,所幸的是,你外婆被救了出来。此后,你外婆作为孤儿得到国家救济,住进了重庆实验救济院,也就是现在的重庆第一福利院,再来后,你外婆被你一位姓炎的老太收养,在十六岁那年嫁给了她的儿子,也就是外公。”

“随着新中国的成立,我们老炎家渐渐从江上来到陆地生活,又在改革开放之初,乘着这股东风,开始做起了‘三拖一’的生意,这才扎根陆地,彻底摆脱江上生活。”

随着炎娜的缓缓回忆,母女二人已然伫立在洞口。

“妈,这里阴凉阴凉的,是不是因为里面有许多冤魂不散?”

炎椒椒搓拭着双臂上的鸡皮,瑟瑟发抖。

明明是盛夏夜晚,可当她靠近洞口时,却感觉一阵阵阴风扑面而袭,激得她浑身哆嗦,心里更是惶恐不已。

“傻妞,哪有防空洞不凉快的道理,自贡的防空洞不也是这样。”炎娜笑道。

“我觉得自贡那个防空洞没这个阴冷。”炎椒椒缩着脖子说道。

“这叫凉快。”

炎娜睨了她一眼,说道:“等到15号那天,这里就会开放,到时,肯定会人满为患,要知道,这十八梯的防空洞,可是重庆最有名的。据说呀,这个防空洞原是清朝时期,贩夫走卒为了有个睡觉的窝,乱搭乱盖建而成的。”

“里面死过那么多人,他们就不怕吗?”炎椒椒怯怯问道。

“椒椒呀,在这个世界上,活人远比死人可怕。”炎娜意味深长道。

“况且,发生惨剧的地方不在这头,而是在另一头,挨着较场口得意世界附近。”她又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

闻言,炎椒椒如释重负,还不忘拍了拍胸口。

“来!跟着我一起向逝者鞠躬。”

炎娜唤着炎椒椒,一同双手合十,为惨死在这里的人们垂首默哀。

“妈,其实我们开火锅店也是在为祖国做贡献,你瞧,这火锅本就是山城的传统美食,而我们开火锅店不就是在弘扬传统文化,造福山城百姓吗?”

回去的路上,炎椒椒挽着炎娜,言笑晏晏。

“你这张小嘴儿倒是会说,难怪你外婆会盼着你今后当律师。”炎娜打趣。

“咳!你们都高估我了。”

炎椒椒揉着鼻子,不尴不尬。

“带闺女去忆苦思甜了?”

等到二人回来后,胡文宣便揽着炎娜回到他们的卧室,继续收拾房间。

“她都这么大了,总该让她知晓我们老炎家的过去,以及她外婆的身世来历。”炎娜轻声道。

“那..那咱俩的过去,你没有告诉她吧?”胡文宣紧张问道。

“咱俩的过去?”

炎娜一脸莫名。

“就是..就是我当年来你家求婚,被咱妈赶出去的事情。”胡文宣嗫喏道。

“哈哈!这么丢脸的事我才不会告诉她。”炎娜大笑道。

“我觉着,咱妈已经接纳我了,不然,就不会大费周章地重新铺地板,再粉刷墙壁了。”胡文宣欣慰道。

“所谓日久见人心,你对我好,我妈自然心知肚明。”炎娜莞尔道。

“不过,咱们搬过来住,幺弟他们就没法回来了,不晓得他会不会介怀。”胡文宣又道。

“他应该无所谓,但十一妹就不好说了,她向来是肚里打稿,什么都算得精。只可惜,她和我妈处不拢,不然也不会被赶去麻将馆住了。”炎娜撇嘴道。

“何止咱妈,我看你与她还不是照样不对盘。”胡文宣笑道。

“不说那个丑八怪了,我们赶紧把衣服收好,洗澡睡觉,可困死我了。”

炎娜打了个呵欠,便起身将箱子里的衣物搬到柜子里收好,胡文宣则从旁协助,妇唱夫随。

是夜,明月隐高树,夜风悠悠吹,十八梯的居民陆续入眠,而整个十八梯也融入进墨色当中,好似一只匍匐在山城的休眠壁虎。

“呀!”

忽然,一阵尖叫猛然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惊扰了十八梯的宁静,亦将熟睡中的炎椒椒吓醒。

“谁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