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白菜娘的大嗓门,把众人吓了一跳。
韩潮和盐慈音,都惊讶她的态度。
倒是梅爷爷并不在乎,笑着,摸索着,往桌子边去。
“来来来,大家一起吃!”
“听我拉哭丧调,都该饿了。”
韩潮赶忙上前,扶着梅爷爷。
姜一飞和梅峰笑着,帮白菜娘摆菜,他们好像对这一切,司空见惯。
“孩子,你多吃点!”
“我看你吃的很少!”
韩潮正打算把筷子放下来。
却被梅爷爷一句话,打断。
“爷爷,你看得见么?”梅峰笑。
“哎,他吃饭的声音,我总听得到。”
“孩子,是不是没胃口啊?”
“呃……不是的!”
“我……”韩潮看了看大家,“我最近在练基本功,我怕吃多了,发胖!”
“哈哈哈……”
“吃饱了,才有力气练!”
“梅峰啊,你可不能这样刻薄你的学生啊!”
“哈哈,我爷爷,我不敢刻薄学生,只不过,韩潮情况特殊。”
“嗯!”
梅爷爷没再说什么,好像对梅峰嘴里的情况特殊,已经知道。
饭后,韩潮在书房里,翻着书籍。
“怎么样,这些书,你喜欢哪样的?”
韩潮回头,竟是白菜娘提着拖把进来。
“大娘,你要打扫卫生?我帮你!”
韩潮觉得被人在打扫,自己不干活,好像不太好意思。
“没事,我们不喜欢来虚的。”
“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坐着,陪我聊聊天啊!”
“好!”韩潮见识过她的性子,想来,也没必要太过客套,显得虚伪。
“你梅老师让你考丹剧团,你是不是不太乐意?”
“没……”韩潮捏着手里的书。
“哎,要我,我也不喜欢。”
“啊?”
韩潮惊讶。
“本来就是啊!”
“剧团又小,环境又艰苦,而且,唱戏啊,苦的要死!”
“前几辈子的人,唱戏的,我可是见得多,看得多!”
“梅峰他父母,可都是死在舞台上的。”
“什么?”
韩潮惊讶。
“真的!”白菜娘撑着腰,指着拖把柄休息。
“他爸是学黄梅戏的,他妈也是。”
“黄梅戏,还是大剧种呢!”
“而且,他们俩可都是唱成了角!”
“那为什么……”
韩潮欲追问,却觉得不大合适。
“嗯,这都是命啊!半点不由人的!”
“他爸人红是非多了。”
“”被一个阴险耍手段的同行污蔑他耍流氓啊!”
“”那时候,法制也没现在这么健全啊!”
“找不到明确的有力证据!”
“他爸就被判劳改了!”
“被开除,名声也臭了!”
“别看他爸唱戏,却是个硬骨头。他从不承认自己是流氓啊,在劳改的地方,抵抗绝食,还不断的唱戏,几天几夜,最后,吐了几口血,身体就垮了,进了医院,没几天,人就没了。””
“他妈妈也受不了刺激,没两天,跟着他爸走了。”
“我还记得,最后一出戏,她是唱的‘哭长城’啊!”
白菜娘说着,眼里似乎有泪光,但是,她很快的擦了擦,也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擦泪。
“梅峰啊,和他妹,那时候,才一个七岁,一个四岁。”
白菜娘波澜不惊,低着头,弯着腰,使劲的擦着青砖地面。
“那后来呢?”
“梅老师怎么学了丹剧没学黄梅戏?”
白菜娘直起腰,指了指不远处。
“为了他妹!”
书架上,韩潮没注意,很多书的中间,竟然有一个小女孩的照片。
那姑娘,一双大眼睛,机灵可爱,而且,梳着两个麻花辫子,约莫十来岁的模样。
“梅峰一开始,可是不想学任何戏的。”
“他爷的眼睛,也是那时候为了他爸瞎的。”
“去上访的时候,路上遇到小流氓,他们说,拉二胡的都是瞎子,瞎子才能出名,于是,给他眼睛里,撒了石灰,踩断了他的二胡……”
“梅峰那时候,发誓,一辈子不学戏剧,不然,就天打雷劈。”
“可是,后来老天爷不长眼,梅峰没有被天打雷劈,但是梅子,病了。”
“梅子的病,治不好了,临走前,拉着梅峰,让他要继承爹妈的衣钵!”
“梅峰倒是答应了,可是,他发现,梅子不是学习黄梅戏,而是一直在学习丹剧,啷当调。”
“而且,这丫头,还挺有天分的,竟然吧啷当调和戏剧结合起来,那时候,丹剧团才刚筹备好,丹剧并没有现在这么成熟,连唱段,都是东拼西凑,在村里采风得来的。”
“所以,梅老师,就从事了丹剧团?”
“也没有!”
“那时候,梅峰啊,看不上丹剧团,觉得,小,管理也不善,没啥发展前景。”
“他那时候,刚大学毕业,在文化局的,后来,才调到丹剧团的。”
“那为什么又去了?”
“嗯,因为阿来他儿子。”
“阿来?就是那个聋哑的……”
“嗯,就是他!”
白菜娘停下手里的活,又拿起抹布,去擦书柜。
她始终背对着韩潮,说话的语气,也是波澜不惊,好像在一个很多年前俗套的说了很多遍的老故事。
“他儿子当时是丹剧团的!”
“家里穷,没出路,一开始不过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卖货郎啊!”
“就是你们在电视剧里,看的那种挑着担子,走村穿巷的!”
白菜娘比划了一下,继续干活。
“一开始,不过是中央为了保存民间文化,不遗失。”
“阿来的儿子被他们选中,将我们阳市的啷当调发扬传承下去,请他去做客座老师。”
“当时,还录了很多的啷当调民歌片段呢,黑白的,我看过的!”
“哎,很帅的一个人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命不好!”
“四十岁不到,就是肝癌么!”
“那时候,治疗癌症,是没什么办法的!”
“说是累出来的,人没多久,就没了!”
“然后……”
白菜娘笑了,“然后,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滴,和梅子一样,想到要找梅峰,让他帮助完成遗愿。”
“哎,我们家梅峰,就是为了别人的理想,踏上了这条路。”
“换做我,我是不肯的!”
“每次唱戏,还不想起冤死的爹妈,还有病死的妹子,那不是唱一次,就哭一次!”
白菜娘终于打扫的差不多了,她拎起水桶,就要出去!
“哎,年轻人,我给你说,你最好,不要唱戏!”
“唱戏太苦了,而且,吃力不讨好的!”
说着,白菜娘笑了,那慈祥的模样,盛开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