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海桐筝
“这是……”甘文珏头发已经花白，他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看门前的孩子。
“慈音，过来，见一见甘老师吧！”
“甘老师敬业啊，大中午的，还争分夺秒的教书育人，没休息一会儿么？”
姜一飞和谁都很熟。
甘文珏去年，走了心脏搭桥手术，身体很是虚弱。
可是，团里面，带乐器班的老师里面，他是最敬业也是最严格的。
“甘老师是想多挣点加班费，以后，给女儿当嫁妆呢！”
一旁，带着学生正在擦拭二胡，给琴弦上油的张老师，笑的开心。
甘文珏却没受影响，他捏着眼睛，走向盐慈音。
极其相似的眉眼……
“孩子，你是……”
“他是盐师兄的女儿。”
甘文珏一下子僵住。
当年，盐水明虽然比他年纪小，可是，却是他的师兄啊！
两个人，一起学艺，一起生活。‘甘文珏家里穷啊，顿顿喝大麦粥果腹，饿到两眼发黑，是盐水明，将自己的奖金和津贴，拿出来，给他打饭，甚至，还带他回家吃饭，像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甘文珏还记得，那时候，盐水明家里，只有两间屋子，一间住着父母，一间，就是盐水明自己的房间。
甘文珏来了，盐水明吧床让给自己睡，他跑到了蚕房打地铺，一觉醒来，身上，掉了不知道多少只蚕，翩翩甘文珏对那软体动物敏感，早上来叫盐水明吃早点，看到这一幕，吓得晕倒在蚕房门口。
盐水明是那样一个乐于助人，踏实善良的人。
可惜，一场车祸就走了。
“你……”甘文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百感交集在心头，到了面前，却是哽咽无语。
姜一飞看到，拍了拍甘文珏的肩头。
甘甜看到父亲异常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视线却落到盐慈音的手里。
那古筝，颜色油亮暗沁，却看不出是什么木板材料所制。
“这古筝，是什么做的？”甘甜上前，伸手欲摸，却被盐慈音条件反射一样的避开。
甘甜看着自己的手，落了空，略显尴尬。
“甘甜！”
甘文珏声音有些沙哑，“别**，这很不礼貌。”
甘甜一愣，她看向父亲，几秒钟后，她的脸色就变得谦和，好像刚才的傲色，是别人的错觉。
“你叫什么名字？”
“盐慈音！”
甘文珏整理好了情绪，“好好好。”
“甘老师，以后，这孩子的训练，就交给你了。”
“之前，她都是自己学，当然，也有盐师兄的教的底子。这段时间，事情多，放了几个月了，前几天，我师兄才安排她开始热手。”
“你可得，好好带着她，她要参加这次的预选赛的。”
“好，你放心。”
“我要对得起盐师兄的。”
姜一飞点点头，“以后，放学了，就到这教室来找甘老师，他和我一样，以前，和你爸爸是师兄弟，甘老师会带着你练习，你有专业问题尽管找他。”
“好！”
盐慈音声音清澈软糯。
甘文珏拭泪。
“来，坐这里吧。”甘甜赶忙旁边端过一张椅子，摆在身边的空位上，紧挨着那两个小男孩。
“不！”
甘文珏，指了指甘甜的位置，“让慈音坐这里，你坐到旁边。”
甘甜一怔，她看着盐慈音，眯了眯眼睛，却还是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椅子挪开了，只是，那椅子落地时，很重。
“盐同学，那你坐我的位置吧！”
“谢谢！”
甘甜看着盐慈音从她面前经过。
盐慈音手里，始终抱着那张古筝。
甘甜的鼻尖，闻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清冽香气，却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
“慈音啊，你会弹什么曲子？”
“爸爸教过的，基础款的曲子，还有一些练习名曲，都可以。”
“好，那你弹一首你擅长的，给老师听听，老师看看，你的水平。”
盐慈音快速的缠好了手指，松开抱着古筝的油布，信手弹拨，从容优雅，一声声，清冽的音符，瞬间从指间溢出，醇厚悠然，惟妙惟肖，时而空灵，时而欢快，仿佛眼前浮现出一幅美丽的景象。
夕阳潋滟的水面上，几列渔舟徜徉其中，渔民们，镀着赤色的光晕，在水天一线间，挥洒出渔网，丰收的喜悦，和湖光山色一起，在赤金色的梦里徜徉。
一曲毕，教室里，鸦雀无声。
“啪啪啪……”
忽然，众人被门前的鼓掌声惊醒。
回头，竟是梅峰立在门前，微笑着鼓掌。
紧接着，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甘甜的脸色，在梅峰鼓掌的那一刻，便再没好过。
“你一直都是自己练的？”
盐慈音抿了抿唇，“爸爸不在……不在后，我就只能靠自己练习。”
“有时候，我会跟着电视里练。”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对。”
“好！”甘文珏，激动，围着盐慈音，“真是太好了。”
“你不愧是盐师兄的姑娘！”
“一点不差，一点不错！”
盐慈音羞涩的低下头，轻轻抚着手里的古筝。
“盐同学，你的古筝好像很特别，是哪个厂的定制品？”
说话的，是原本坐在甘甜右边的一个女孩子，名叫季露露。
盐慈音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古筝，上面，有明显的“敦煌”两个字的篆体。
盐慈音小声道，“我这个古筝，不是什么名牌，只不过，是我爸爸亲手做的。”
“亲手做的？”季露露更加有了兴趣。
“这是什么木头？”
“樱桃木？楠木？枣木？”
盐慈音摇摇头，正要说话，梅峰插话道，“是海桐！”
“海桐？”大家都惊讶，表示没听过。
“我们丹剧团就有，就是那种开白色小花，很很香的，被修成圆球状的！”
姜一飞补充。
众人更加惊讶。
“那不是小灌木么！”
“对啊，最高，也就找到两米，不得了了吧！”
“怎么可能用来制造古筝？”
“对啊，看起来，也不想是压制的复合木板啊！”
梅峰笑，继续解释道，“的确，不是压制的，而是用一个海桐的主干，整颗挖制的……”
“整颗挖制？”
“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海桐？”
“那得是多少年的老树呀……”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梅峰走向盐慈音，“慈音，你可知道，这海桐花的花语是什么？”
盐慈音缓缓站起来，严肃道，“我知道。”
“是‘记得’。”
“是不忘初心，感恩前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