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来啊!躁起来!
周觅跟霍棠俩人针尖麦芒地互相发了顿火,再对着秦知夏和李宇飞也就没了脾气,只是人始终恹恹地谁说话也不怎么搭茬儿,但好在秦知夏她俩也不是冲脾气,一下午过得也就相安无事。
问题是出在晚饭之后。
周觅养伤期间无所事事,睡得早,刚八点的时候她就已经洗漱好准备睡了。这几天她自力更生,已经能自己下床走走做点简单的事情了。
秦知夏故意让李宇飞先去洗漱,自己转过身,背对着周觅去拉窗帘,接着窗户上的影子,果然看见了周觅动作非常利索地开抽屉抠了片药塞嘴里——刚才她在周觅去厕所的时候打开抽屉看过,那药的包装已经没有了,但她对着名字在网上查了一下,的确是安眠药。
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不能大意,秦知夏放心不下,看着时间离营区熄灯还有些时间,就在病房里关了大灯之后出去给霍棠打电话。
结果居然没人接。
她开始只是奇怪,因为霍棠一般这时候都在玩手机,听不见电话是不太可能的,要说上厕所……霍棠就算洗澡也都是带着手机的,她喜欢听广播剧,跟老年人拿着收音机在大街上听评书似的,她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听这个。
秦知夏隔了五分钟又打了一遍,依然还是一直响铃到了自动挂断,她越发地奇怪,联想到白天的时候霍棠说去跟蒋檀说周觅的情况,她就琢磨着也许这会儿还在蒋檀那里。
这样的话也正好,本来打电话就是为着周觅的事,只是她跟蒋檀不熟,这会儿借着找霍棠的引子,倒是可以直接把今天后来周觅的状态也跟专业医生聊聊——这么想着,她就把电话打给了蒋檀。
事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蒋檀倒是很快就接了电话,只是在她问霍棠是不是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蒋檀却很惊讶地“啊”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反问她:“霍棠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秦知夏也懵了,“她下午就回营区了啊,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还以为她在檀姐你哪里?”
“她下午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周觅的情况,也约好了我明天先过去看看,但都是打电话啊,当时她那边挺吵的,我问她在哪儿,她说在外面,说是跟队里打了外出报告,这两天在医院陪周觅住——”说到这里,蒋檀的声音也疑惑起来,“怎么,你们没在一起?”
秦知夏整个人麻了,一时之间前面刀山后面火海似的,她卡在中间进退两难——说实话吧,霍棠万一是借这机会跑哪里去办什么私事了,她这三两句话就把霍棠给卖了,但不说实话吧,又怕霍棠万一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还不到一个月,接连经历了李宇飞和周觅的事儿,霍棠这么反常,实在让她没法不忘其他的方面想。
只是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对那位“读心人”却是个猜谜的行家,她一沉默,蒋檀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霍棠没跟你在一起,她跟你说回营区了?”
“檀姐,”秦知夏硬着头皮喊了一句,简直都快哭了,“你能不能……”
“不能,”蒋檀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就截断了她的话,“这么晚了,别真出什么事儿。”
秦知夏为难,把心一横,干脆卖着萌跟蒋檀求宽大处理,“但是万一没什么事儿呢?惊动了营区,到时候最少得背一个处分,檀姐,你看我们宿舍这都风雨飘摇了,你忍心让她再‘挨一刀’嘛?”
秦知夏完美遗传了母亲江南水乡的性格,卖萌的时候深得吴侬软语的精髓,几乎话说得蒋檀哭笑不得,但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所以蒋檀挂了电话坐在宿舍里想了想,干脆给沈骁打了个电话。
蒋檀把事情一说,两个人电话里分析了一下情况,沈骁就决定先把事情压下来。
原因无他,主要是队里格斗训练看得多了,沈骁清楚霍棠的底子,凭她现在的身手,大街上随便来几个混混,一起上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寻常歹徒奈何不了她,平州这地方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更是绝不可能,那突然失踪,八成就是自导自演。
沈骁挂了电话就开始找她,不是因为担心,主要是生气——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打假报告阳奉阴违夜不归宿了,再不逮回来教训一下下次是不是就敢开着歼击机上天遛弯儿了?!
夜里九点,沈骁换上自己日常的衣服,黑T恤外面套了件立领的夹克,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从宿舍出去了。
本来他身为队长,要查个队里“失踪人口”的手机定位是个挺简单的事儿,但他目前不想把“抓霍棠”变成公事儿,也就不能惊动营区利用公共资源,所以他把自己的那辆迈腾开出了营区,在路边停下,非常有灵魂地给霍棠她妈打了个微信语音电话……
杨艺性格跳脱,但其实是个非常通透的人,都这么晚了,沈骁忽然给她打电话,不用想也猜得到了为了谁,所以她电话接起来之后甚至连句寒暄都没有就很紧张地直接问:“小沈?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棠棠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没有,阿姨您别担心,霍棠挺好的。”沈骁的声音沉缓从容,“今天周末嘛,她跟我请了假说出去玩,但这会儿还没回来,我想着去接她一趟,但不知道她晚上出去玩一般都喜欢去哪儿?”
杨艺本来脸上敷着面膜呢,刚才忽然看见沈骁来电吓了一跳,面膜都弄皱了,这会儿听见说霍棠打报告出去玩儿了,又放下心来,对着镜子把面膜上的皱纹一个个地按平回去,“她要是跟你打招呼说出去玩了,那肯定没事儿,一般她在家的时候晚上出去没个一两点回不了家,你不用着急。”
沈骁真实地为难着,“我也不着急……”
“哦,”杨艺恍然开悟了,语调兴奋上来,“你就是想去接她?”
毕竟是骗长辈,沈骁心下难安,极为短促地低低“嗯”了一声,杨艺听了反倒奇怪起来,“那你直接给她打电话呀!”
“我……”为了不让霍棠家里担心,沈骁硬着头皮不断地给自己挖坑去填上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到了这会儿,俨然已经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他在车里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攥着手机,顶着一张一言难尽的脸,电话里的声音却百分百get了“有点害羞”的精髓,“我这不是、想给她个惊喜。”
电话那边,杨艺倏然一高兴,脸上刚摁平的面膜又裂了……
这会儿干脆也不用重贴了,霍棠那永远看上去都不太靠谱儿的老妈霍然把面膜一揭扔进了垃圾桶,对着镜子拍大腿,“你俩终于开窍了吗?!”
这话实在没法答了,再骗一句沈骁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骗婚了,所以他尴尬而充满内涵地咳嗽了一声。
电话里杨艺兴奋的声音之后,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干巴巴地对这个她眼里好像不日就可以进他霍家大门的女婿说道:“可是我并不知道她晚上都去哪里玩儿诶?”
“你……”沈骁觉得此刻他嘴里要是有口血,他能把挡风玻璃都吐满。
杨艺倒是没气馁,还没等沈骁找到什么能接茬儿的话,她就已经出发前往小儿子的房间去给沈骁找外援了。很快,电话里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少年音,很礼貌地喊沈骁:“骁哥好,我是霍霖,就是霍棠的弟弟。”
沈骁麻木地点点头,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这是语音不是视频,又补了一句,“你好。”
“我知道我姐一般周末去哪儿嗨——你就往市中心最热闹的那个夜店找,一准儿能找到她!”
沈骁电话里好言好语地道了谢,电话外面咬牙切齿地轰了一脚油门儿!
……夜店。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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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最大的夜店叫“染”,常年霸榜占据各点评平台夜店类NO.1,位置也特别好找,就在中心商区寸土寸金的步行街边上。
舞台上,DJ打碟换上了更嗨的曲子,舞池里红男绿女放肆热舞,整个大厅灯光变幻纸醉金迷,离舞池最近的那圈儿双人桌基本都是成双入对,唯独一朵奇葩,明明是个漂亮撩人的姑娘,但对面的位置竟然始终空着……
梳着大波浪,化着精致的浓妆,穿着性感的露脐背心和紧身热裤,手上戴着夸张的大指环,在又一个上前搭讪的男人准备坐在她面前的时候泼辣地把人骂走——不是霍棠还能有谁?
从医院出来她就给蒋檀打了个电话,俩人聊完她更憋得慌,从陈川和周觅出事儿开始就一直压在胸中的那口气始终无从发泄,转到今天再跟周觅一吵,简直就要把她憋爆了——而这种情绪有时候靠心理医生是没法缓解的,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对霍棠来说,就是放肆地疯一场。
正好她今天也跟营区请了假,天时地利人和,她当机立断地就准备疯了。
——去时尚百货花了不到三百块钱随便淘了身上这两件衣服和手上水钻晃瞎眼的大指环,拿着她那某知名彩妆品牌的VIP卡找柜姐给她撸了个夜店妆,末了又在商场里找了家艺术造型工作室,让托尼老师给她做了个性感撩人的大波浪造型。
这么一套行头搞定,她手机查了下平州的夜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名声最大、口碑最好”的这一家。
从这点来说,霍霖的确是最了解他姐的人。
只是没有朋友陪她,她自己能疯的项目也有限,并不想一个人上去跟一堆不认识的人贴身热舞,也不想跟陌生人社交,她就干脆坐在最热闹的地方喝酒,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烦她,就干脆恶言相向地把人赶走。
在这里她不是那个营区里规规矩矩、做所有事都有法可循有章可依的女飞,只是个跟台上所有人一样、用放肆的疯狂来释放心中郁闷与压抑的人。
因为明天也不用回营区,所以她打定主意让自己痛快一天,半点没收着,从七点到现在,那张小小的双人圆桌上都快被各种空酒杯啤酒瓶堆满了,而她在骂走了第N个搭讪男之后,叫来服务生,又在酒水单上画了个“石榴艾尔”。
服务生下单走了,她眯着眼睛,一脸厌倦地趴在了桌上等酒喝。
沈骁推开门的时候,差点没被店里震耳欲聋的音浪给推出来……
他手还抓在大门的扶手上,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沉重的大门,心说“这门隔音还挺好,回头儿是不是可以推荐到营区去,让给我们每天备受飞机起落荼毒的办公室文职战友们也换一个?”
看他抓着门不松手,二道门边上迎宾的服务生微笑着过来了,打量着他问了一句:“先生一个人来玩儿吗?”
其实看他这青涩的样儿,也知道他肯定不是一只熟门熟路的鸟儿。
服务生问的例行公事,潜台词其实是在腹诽“先生你是不是走错门了”,好在沈骁虽然没来过夜店酒吧,但人生阅历丰富,在风浪里练出来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在这里毫无障碍地同理代入,他也礼貌地笑了一下,摆摆手,绕过服务生径自朝里面走去,“我找人。”
被找的某人趴在桌上,服务生下单走了,她正百无聊赖地弹一个空的啤酒瓶,看着它滴溜溜地转圈儿,眼神直勾勾地木然出神。
醉是没醉,但毕竟喝了那么多,思维有点慢了是真的,所以当余光又看见了个人影站在自己对面位置上的时候,她连眼皮儿也没撩一下地翻了个白眼,凶巴巴地喝了一声,“不约,滚。”
结果这人居然很有主意,非但没滚,反而大着脸坐了下来!
霍棠压在心里的无名火被满肚子酒精一泼,在被眼前这不自量力的傻缺一点,呼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她猛然用力将还打着转儿的空啤酒罐弹飞出去,皱着眉满脸不耐地直起身来,正蓄势待发地准备开腔骂人呢,下一秒,那已经张开的烈焰红唇,忽然猛地闭紧了,同一时间,冷厉的目光烟消云散,她平地踩耗子似的、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队队队队——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