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散伙饭

周觅和秦知夏把霍棠从机舱里扶出来的时候都懵了，她俩甚至觉得她受了伤，一叠声地问她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伤哪儿了啊？”

霍棠掐着自己嗓子摆摆手，中毒了似的急喘，刚要张嘴说话，突然又一把将秦知夏推开，自己跑到机尾“哇”了一嗓子……

孟凯歌被迫看她吐了满舱之后整个人已经完全木了，从后舱几乎是同手同脚走下来的，下来之后也没敢回头看，眼神呆滞地直勾勾看着远处天空，在沈骁和杨天睿他们都吓了一跳跑过来的时候，才在刚才极致的视觉冲击了勉强回了魂儿。

“没事儿，”孟副队生无可恋地眨眨眼睛，麻木地跟众人说：“她做失速尾旋，把自己转吐了。”

众人连震惊带无语的，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牛批是霍棠同志，自己都能飞失速尾旋了？”

周觅跑机务那边给霍棠要了瓶水，回来的时候看着好不容易止住了吐的霍棠，一巴掌拍在了她后背，她本来就手重，这一下子差点没把霍棠拍得把胆汁儿都喷出来，她本来就没力气，往前踉跄了一步又被周觅扶住，从她手里把水瓶抢过来拧开漱漱嘴又到一边吐了，这才感觉算是活过来了，她喘了口气，又喝了口水，由衷地感叹：“我的妈，活着真好……”

毕竟输了比赛，杨天睿和司南都挺不是滋味儿的，但毕竟是技不如人，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尤其司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性子，而且早就想好了如果被淘汰之后的出路，这会儿倒是并不怎么消沉，想了想就拍了拍旁边一直沉郁的杨天睿，“能走到这儿，也算虽败犹荣了，别这么沮丧。”

杨天睿强笑一下，拍了拍司南的肩膀，没说话。

霍棠下机的闹剧演完了，这会儿几个人之间就又沉默下来，司南感受了前两天李宇飞离开时的难受，这会儿实在不想在自己身上重演一遍，有意调节气氛，就随口逗了霍棠一句，“包夹我就算了，还逞强表演特技，现在好了吧？难受还不得自己撑着？”

司南不说还好，一说霍棠就想起来她刚才为什么要冒险搞特技了，当即把水瓶往周觅怀里一推，追着司南就打了过去，“都怪你！要不是为了躲你的导弹！我至于！出此下策吗！”

结果一说这个，司南更冤了，“我要不是看你突然坠下去吓了一跳走神了！我能让周觅打中吗！你还怪我……得了便宜卖乖，周觅！给小爷滚过来挨打！”

“挨你大爷，谁打谁还不知道呢！”周觅一撸袖子，朝着司南就去了。

几个人打成一片闹着闹着就往机库那边去了，还站在那架备受荼毒的山鹰教练机前面的孟凯歌麻木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渐行渐远，回头又看看他身后的“老战友”，欲哭无泪：“那我该怪谁啊……？”

•

特训尘埃落定的时候正好是个周五，霍棠、周觅、秦知夏和左旋他们四个正式进入第四旅歼击航空兵部队的入队仪式放在了下周一，周末这两天，他们难得地享受了两个能够出入自如的自由假期。

霍棠她们贼兴奋地给李宇飞打电话向她汇报好消息，刚巧李宇飞还逗留在平州没有走，本来是想四个人吃个庆功宴，结果这边刚约好，那边左旋给霍棠打电话，说司南和杨天睿明天就走，今晚上正好能出营了，想跟她们一起约个散伙儿饭。

两边一碰，得，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饭就约在了购物中心那边，吃什么男生们都依着女生定，霍棠仨人互相看了一眼，拍着大腿又约了火锅。

人多，口味也不一致，霍棠打电话让她在这边的同学给推了一个一人一锅的新派火锅店，七个人坐在包房里，霍棠急三火四地挑了根鸭肠放在加辣的红汤里涮，“一个半月没吃着，牙都要馋掉了。”

李宇飞状态还不错，只是还是上火，点了个清汤的在里面涮菜吃，“我就不一样了，我前天刚自己去吃了一顿。”

“自己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啊？”周觅说她：“火锅就得一群人热热闹闹才吃得爽！”

“也不见得吧？”秦知夏吸取上次的教训，拿了个空碗，小仓鼠似的把喜欢的肉都夹了一点放在碗里囤着，“上次我们四个吃，我和宇飞可抢不过你跟棠棠，你是吃得挺爽的，要不是后来又加菜，我差点就没吃饱。”

“一个人吃其实也挺爽的，”李宇飞起了满嘴了口腔溃疡还没好，想吃辣又不敢，忍着吧又馋，憋了半天从霍棠留着沾海鲜的酱油碟里捞了一个泰椒圈吃，吃完疼得龇牙咧嘴又心满意足，喝了口饮料才接着把刚才的话说完：“孤独得特别华丽。”

司南以为她憋了半天能憋出个什么来，当下就喷了，“酸不酸啊你？”

李宇飞瞥了他一眼，“不爱听把耳朵捂上。”

司南猝不及防被她噎了一下，目光仔仔细细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啧啧啧不对啊李宇飞同志，你变了……变了变了！”

李宇飞不置可否地低头捞了一筷子菜来吃。

左旋其实进来之后就在观察她，这会儿点点头，“的确是，我也觉得，比在营区的时候开朗不少似的。”

霍棠喝了口啤酒，“我檀姐家教有方。”

李宇飞打了她一巴掌，“会不会说话，两天没见嘴更缺德了！”

杨天睿好奇地问她：“你怎么还在平州？”

“这还用问吗？”周觅一边剥虾一边大咧咧地说：“肯定是还没想好回家的说辞。”

意外地，李宇飞点了点头。

一顿火锅，连庆功带散伙，酒过三巡，忽喜忽悲。

从击缶而歌到抱头痛哭再到释怀沉默，连日来被极度压抑的情绪，终于全都释放出来，哭完笑完也闹完了的时候，再喝准要多了的左旋被他们推着站起来，举着茶杯以水代酒地说收杯酒词。

“同志们——”

霍棠笑他：“你能不能别这么老气横秋的？”

他端着茶杯琢磨了一下，“那小哥哥小姐姐们？”

霍棠又打趣他：“老不正经！”

左旋觉得她是有点喝多了，不愿意跟她拧巴，左右为难地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三度再战，“……同学们！”

这回霍大小姐满意了，闭嘴了。

举步维艰的班长同志松了口气，终于有了将后面的话说下去的机会——

“同学们！这四十五天里，我们是对手，也是战友，我庆幸能遇见你们，无论未来如何，我相信，这一个半月，都将是我们人生中最宝贵的记忆之一。今天之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不管大家以后将要去哪个城市，从事什么样的岗位，我都祝福我们所有人，再赢人生巅峰！山河无恙，青春无悔，感谢在我的军旅生涯中能遇见各位，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并肩作战，希望永远，我们都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左旋举杯，所有人都站起来，或酒或茶地碰在一起，这一刻，分别的感伤烟消云散，只剩下热血的燃情与豪气直冲云天，“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