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队今天做人了吗?没有!

凌晨三点,紧急集合的哨声响彻了整个营区。

306寝室里啪地一下就开了灯,睡前贴着面膜,结果因为太累直接睡死过去忘了摘的霍棠,顶着一张已经干成纸的面膜扑腾一下子从**翻身而起,活像个突然诈了尸的木乃伊。

“怎么又搞紧急集合?玩不腻吗!”周觅几乎是从上铺直接跳到地上了,动作矫健得跟猴儿比怕是也不遑多让。

秦知夏这种惯常文质彬彬的姑娘系好腰带之后外套直接往肩膀上一甩,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完成了拉抽屉——拿湿巾——囫囵擦脸的动作,长臂一伸勾过帽子扣在脑袋上,这才一边往外跑一边穿外套,“幸亏昨晚上睡得早!”

霍棠在百忙之中争分夺秒地给自己抹了个防晒,临出门的时候从周觅的那个藏零食的抽屉里抓了一把奶糖,李宇飞虽然是最后出来的,但跑出寝室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是她们四个中唯一一个没有在路上整装的靠谱儿好姑娘。

男飞女飞宿舍离得有点远,但往操场去的最近的路都是同一条,一路跟大变活人一样把自己收拾利索的霍棠头也不抬地系好外套的最后一颗扣子,迎面就跟同样动作也没抬头的左旋撞在了一起。

俩人都在跑,这一下撞了个七荤八素,正好在霍棠身边的李宇飞一把扶住她,左旋捂着被霍棠脑门撞上的鼻梁忍着酸楚急忙问她:“对不起对不起,霍棠你没事吧?”

“没事儿死不了,不跑你磨叽什么呢!”霍棠脑门也撞得生疼,但哪有功夫管这个?她也就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更快地往前蹽,左旋看着一句话的功夫已经跑出去老远的姑娘,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

军队紧急集合的标准是五分钟,但从空飞们忙乱地起床到站在操场上整装待发,一共甚至都没用上五分钟。

只是站好的时候,特训班这边有点奇怪,因为队伍分了两块,一块当然就是他们特训班的十个人,但是另一边却是更加人多势众严肃整齐的老飞们……

沈骁还没来,特训班的队员们忍不住悄声交头接耳——

“那是歼击大队吧?我看不少教员都在队伍里。”

“这是什么情况,是有任务吗?”

“有任务也轮不到我们吧?”

正说着,有辆后翻斗的卡车开了进来,停在了众人面前。

几乎没在特训班面前露过面的孟副队从副驾上跳下来,手里拿了个大扩音器,照面也没卖关子,直接对着扩音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全体都有,上车!”

特训班这边面面相觑,秉持着“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的态度,跟着老飞们一起向左向右转,跟在他们后面上了车。

歼击航空兵部队连着教员带空飞一起,一共二十五个人,连着十个特训班的队员同时挤在同一辆车上,也得亏是这敞篷大翻斗都大,换个车都不一定能装下。

但是鸦雀无声的,谁都没说话。

集合的时候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这会儿都坐一起了,特训班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虽说凌晨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刻,但这毕竟是南方的夏天,再冷也不至于冷到穿秋季作训服吧?为什么穿这么多?有什么说法,还是要去的地方太冷了?

特训班这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在说不出的沉默里越发紧张,队员们来来回回交换几个眼神,非常默契地把他们的左旋班长又给推出来当枪使了……

“那个什么,”偏巧坐在左旋旁边的几个歼击大队正式队员他都不认识,车上没人开口,他也不好扯着嗓子去问离得远的熟悉的教员老飞,只好压低了声音问就坐在他左边的人,“前辈,您知道咱这是要干什么去吗?”

叫着前辈,其实看长相也没比左旋他们大多少,被问的飞行员也算是有问必答,“越野,没跟你们说吗?”

左旋愣了,“谁都没说。”

“我们日常每个月一次,你们这应该是正好赶上了,就带着一起了。”

“哦……”左旋和周围的几个队员们了然地点了点头。

秦天扬在后面,隔了老远不方便跟他们说话,悄悄怼了怼旁边的陈川,不无担心地说:“没提前提个醒儿,都穿这么点儿,到时候能受得了吗?”

陈川已经准备好看戏了,乐得挺欠揍,话说得又很理所当然,“通知什么,有什么可通知的?练一遍下次全懂了,你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

秦天扬满心担忧:“话是这么说,但人家那毕竟不是我们正式队员……”

“那就不知道了,”陈川事不关己地把自己挂了起来,“反正负责通知他们的也不是我,都是沈队的主意。”

第四旅第二机场停机坪上,一架运9已经做好了起飞前的各项检查,正站在飞机下面跟运9的飞行员聊天的沈骁忽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第四旅的飞行员们跟沈骁都熟,这会儿打趣他:“这会儿估计你那十个学生心里不定怎么骂你呢。”

沈骁也是一身作训服,闻言摆摆手,“现在不能骂,要骂也得是到地方以后的事儿了。”

“正确的逻辑是这会儿就在骂,到了得骂得更凶。”

运9的飞行员叼了根烟,递烟盒给沈骁,沈骁摇头拒绝了,对他的话满不在乎,“骂呗,骂多了还给我消业障。”

沈骁烟瘾不大,平时也很少抽,运9的飞行员也不劝他,自顾自地点了火抽了一口,想想听说过的沈骁在训练的时候琢磨出的那些花样,心有余悸地感叹:“沈队你真是惯常不做人。”

沈骁斜睨他一眼:“那你现在跟我说话,自己属性也堪疑啊。”

“呸!呸呸呸!我马上飞了,带着你们一车人呢,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沈队微微抬起了下巴,撩着眼皮儿把不屑都满满地装进了他眯起的眸子里,“唯物主义观都学哪儿去了?”

运9飞行员被他盯了一眼瞬间怂了,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离他远了一点,敢怒不敢言地小声嘟囔:“幸亏你不是我老大……”

沈骁耳聪目明的,要笑不笑地看过去,“我可以跟你老大交流下训练经验,兄弟部门,互相取取经,没毛病。”

“我错了沈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条生路!”运9飞行员从善如流地认了怂,烟都不抽了,把烟一掐,转头就逃回了驾驶舱。

飞行员回去没多大会儿,寂静的凌晨就有卡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轰隆而来。

沈骁看了眼表,三点十五。

车在机场边缘停下,孟凯歌带着歼击大队和特训班的三十五个人跑步而来,在运9旁边整齐列队,孟副队跟沈队互相敬了个军礼。

孟凯歌:“报告队长,歼击大队二十五人,特训班十人,全体集合完毕!”

沈骁点点头,和孟凯歌之间完成了一个简短的交接,而后看向站在队伍后面的特训班队员们,“今天有新人,所以重复一遍规则——野外生存训练,时间是从现在到明天早上八点,包括我在内,歼击航空兵部队全体参加,唯一一个要求,不要掉队!”

老飞们一脸“本该如此”的麻木不仁,新人们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沈骁看向队伍后面,“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提。”

左旋这个倒霉催的出头鸟这会儿不用队友们眼神传递了,干脆自己举手站出来喊了一声“报告”,听见沈骁让他说,这才问道:“不是说越野吗?为什么又变成野外生存了?”

后面其实还有一句他没敢直接说——为什么我们歼击机飞行员要练野外生存……

沈骁一听就乐了,“谁跟你说越野了?”

刚才在车里回答左旋的那名飞行员举起手来,没说话。沈骁看见他,心下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你问的人也不巧,史星海的野外生存,如果他认第二,我们队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这种程度的训练对他来说还不就跟玩儿似的。”

周觅是个直肠子,惯常憋不住话,这会儿“报告”一声之后,把特训班这边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教练,野外生存不是陆战队的活儿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沈骁看向她,脸色严肃起来,“如果有一天你的飞机出了故障或者被敌机击落而你必须要跳伞,你是要‘落地成盒’啊,还是落地等死啊?”

周觅被怼得灰头土脸,哑口无言。

大概是被周觅代表特训班问出的这蠢问题气着了,原本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沈队转头已经没个好脸儿了,沉着脸看他们一眼,冷淡严肃地正色命令道:“全体都有,登机!”

沈队凶起来的时候堪比雷霆之怒,在歼击大队——尤其是特训班里积威深重,他脸一沉,当即没人敢再说话,众人有序登机在运9后舱坐好,从飞机起飞到落地,四十分钟的航程中,整个机舱都始终沉默。

出了机舱才发现,又是十万大山中的那个第四旅的秘密基地X机场,只是这次跟上回不一样的是,不需要他们再千方百计地抵达,运9落地就在机场,这次是不同的敞篷卡车把他们分批从基地又拉了出去……

一共三台车,歼击大队二十五个人占了两辆,另一台分给了特训班。

直到上了这车跟沈骁分开,周觅憋在胸口的那口闷气才猛地吐了出来。

“我的妈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问沈队问题了,”周觅苦着脸伏在霍棠肩膀上,简直满肚子苦水一言难尽,“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脸一沉,快赶上阎王爷了……”

霍棠被她的形容弄得哭笑不得,“说得跟你见过阎王爷似的。”

周觅心有余悸地搓了把脸,“见过了,沈教练亲自上阵,空军史上最本色的Cosplay……”

“别说周觅,我都觉得吓人,”杨天睿一言难尽地摇摇头,“沈队气场太可怕了。”

“可怕吗?”霍棠不太能get到队友们的怂点,环视了一圈,从左旋到秦知夏,都回给她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秦知夏反问:“你已经麻木到没感觉了吗?”

“啊,没有,其实是挺可怕的,我这不给自己壮胆儿么,嘿嘿……”霍棠含糊地打了个哈哈,随大溜地把沈教练“眼神杀真可怕”这件事认证盖章,然而心里想的确是另一回事:可怕吗?明明色厉内荏,看起来怪可爱的……啊?

这边说着,那边车已经开了起来,走进山路的时候车尾变车头,霍棠他们的这辆特训班的车开在了最前面。

十万大山里面深处的基地,进山的路也是随着基地一起修的,只能容一台卡车过的极窄的坑洼马路,因为驾驶员都是常驻基地的战士,对路况熟悉得不行,所以一个个都把卡车开出了贴地火箭的速度。

车彻底开起来,转眼就进了深山腹地,快不是问题,颠簸也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风一吹,真的冷。

不至于寒风刺骨那么夸张,但是那种潮湿的阴冷,最开始坐在敞篷的后箱里没觉得怎么样,但开了半个小时后,霍棠他们就都被冻成了傻子……

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淌,男飞们从车上找到了几件军用卡车里常备的雨衣,发扬风格地都让给了女飞们。

勉强聊胜于无,但归根究底,也并不能顶什么用。

霍棠把自己裹在雨衣下面,端肩缩脖,小鹌鹑似的缩成一团,嘴唇打着哆嗦冻得手脚发僵,“谁……谁能想到我们能、能在南方的大夏天里被被被、被冻成狗呢?”

她们四个挤在一起,身上的雨衣勉强能挡风,但风衣吹那玩意往身上一贴更凉得透彻,秦知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李宇飞打着哆嗦搓着手,反应过来:“怪不得歼击大队那边都穿那么多……”

“教练是、是故意的吧?”周觅话也说得不太利索,“这玩儿的也太狠了……敢情、敢情他不用吹风……”

因为说到教练,霍棠抬头朝后车看了一眼。

他们都是倒着坐在卡车的后车厢里的,沈骁就坐在他们后面第二台车的副驾里。

距离不算太远,但即便如此,在刚刚有点蒙蒙亮的天色里,霍棠也看不清后车中沈骁的表情。她只是忽然在想,这人做人和不做人的时候,真的是天壤之别。

正腹诽着,忽然一阵呼啸的山风又给奔驰的卡车加了一把火,霍棠被吹得感觉脑门儿都要硬了,她想把帽子拉下来一点往下遮遮脑门儿,但手不太好使,拉下来了没攥住,帽子就好巧不巧地被这深山老林里的妖风给卷飞了……

“我去!帽子!”霍棠猝不及防,想抓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帽子往后飞去。

然后在下一瞬,被后车从副驾车窗伸出来的一只手一把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