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争锋
息出府邸。
息出下了马车,进了院子,其子息关迎了出来,“父亲,君上之疾如何?”
息关乃息出长子,年轻有为,在朝中任司徒(掌管各种劳役、兵役等)一职。
息出紧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但从其神色来看,息侯病情并不乐观。
息出大步朝书房而去,息关不敢再问,紧跟其后。
息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草的事寻得如何了?”
息关立即回答,“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顿了顿,解释道,“儿子己派人用重金去楚国购买,虽然此药难寻,但重金之下,必能寻得,只是需要时日罢了。”
“嗯。”息出轻应一声,“此事抓紧些。”
“父亲?”息关唤住父亲,欲言又止。
息出停下脚步看他一眼,“何事?”
息关垂了垂眸,“父亲,既然君上之疾没有起色,为了息国社稷,父亲是否该……”
“住口。”息关的话引来息出一声呵斥,他怎么不知儿子的心思。
息关喏喏,低下了头,但听息出厉声道,“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言毕,将房门“咚”的关上。
息关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深深蹙起,他十分不解父亲的所作所为,每次谈到此事,皆会令父亲发怒。
他慢慢的走在回廊上,一路沉思,遇母亲曾氏走来。
曾氏是蔡国贵女,在母国有尊贵的身份,嫁入息国来,又因生下长子,在息府的地位自然极高。
“母亲。”息关施礼一拜。
曾氏见其子面有愁容,“你父亲回来了。”
“是。”息关答道。
曾氏将儿子拉到一旁,屏退身后的奴仆,低声道,“可有向你父亲提及?”
息关点点头,又摇摇头,“儿子刚一开口便被父亲喝斥一通。”
曾氏听言冷哼一声,好似早己料到,“你的父亲掌权数年,只要他一句话,这息国的君位自是手到擒来,他还在犹豫什么?”
息关想了想,“或许父亲有自己的考虑,此事母亲也别再提起了,以便伤了夫妻情份。”
曾氏嘴一瘪,不以为然,“夫妻情份?他若想到夫妻情份,会接而连三的纳妾?”
息关嘴角抽了抽,不好评价父母之间的事,只听曾氏又尖锐道,“我却也不在乎,在这府里,姬妾再多,也没有一人能撼动我的地位。”
“母亲所言甚是,母亲还需宽心的好。”息关安慰着。
曾氏看向儿子,叹了声气,拉上他的手,“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儿子知道。”
“你的父亲继承君位,以后这息国就是你的了。”原来曾氏也有颗不安定的心,她继续说来,“原本息侯向陈国求娶,我便不答应,你的父亲非要如此,与陈国结亲,以后夺位甚难,不过,也算上天有眼,那位陈国公主身份并不尊贵,蔡姬说了,我们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不用考虑陈国。”
曾氏年轻时曾与蔡姬是闺中蜜友,这么多年来,二人一直有书信交往。
“息侯毫无作为,身子又那般赢弱,你的父亲也是息氏子弟,得了这君位又能怎样?我与你父亲夫妻二十年,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即不还政,又不夺权,哼。”曾氏冷笑一声,十分气恼,息关只得言语安慰,扶着母亲朝寝室而去。
曾氏又一路抱怨,“蔡姬在陈国如今是最尊贵的女人,连陈侯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我岂能比她差?想当初在蔡国,她虽是公主,却是庶出,还不如我这个贵女,嫁入陈国,也是个妾,我可是正妻,可如今呢,她离陈国夫人之位只一步之遥,而我为什么不能做息国的夫人?”
“母亲,做夫人真的那么重要吗?”息关喃喃问道,心思却放在了另一处。
曾氏白了他一眼,“不重要?为何长公主弃你而嫁去蔡国?”
曾氏的话令息关顿时脸色惨白。
曾氏突感自己言语不妥,立即好生安慰着,“罢了,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以后你当了息侯,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长公主当初弃你,也活该有了报应,如今她的儿子没有当上蔡侯,蔡季将她们母子俩赶出了王宫,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你也不要再去想那样的女人,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知道吗?”
“是。”息关低着头,“儿子谨听母亲教导。”
息关态度恭敬平静,心里却是波涛一阵起伏,长公主如雪,他视为珍宝的女子,当初是如何的绝情,头也不回的远嫁他国,不顾他的苦苦相求。
“你就当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我的夫君必须是一国之君。”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自然不甘心,他要让她后悔,她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一国之君,其实他离这个位置并不遥远。
再说桃夭趁息侯养病这两日,反复研究新政,深夜还能见着她的寝室亮着灯光,为此,玉瓒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多次劝说无果,她又怎能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呢。
主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如今孤身一人在异国,虽是公主,却没有母国的支持,她是多么的艰难,只希望在这里,她能得到幸福,她的付出值得。
然而,几日后,当息侯将新政告之公族时,却得到公族反对,并且非常激烈。
这是桃夭未曾想到的。
不是有了良策,能达到强国的目的就可以去施行吗?
为何如此?
难道这些新政不妥?
后来,她才知道,她所提出的德政,法制,损害了贵族的利益,仅仅是减免赋税一项,便遭到抨击,更别说其它的了。
息侯沉不住气,没得到公族支持,便将新政公布于朝上,让大臣来评价,却不知,这些大臣那一个不是贵族出身。
息侯据争,却没有一人支持他,皆道,“望君上慎重,君上慎重。”
结果,息侯再次气晕在朝堂。
桃夭急急赶到明华殿,得知息出正在殿内。
“啪”的一声,息出将竹简甩到息侯面前。
“这就是你所谓的新政?”
息侯鼓起勇气,那怕心里如此畏惧,他一改往日喏弱之态,挺胸抬头道,“正是,寡人不知有何不妥?”
息出吃惊于他的态度,将他深深看住,随之又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不屑,“若此政可行,为何得众臣反对?君上,你未免太意想天开了。”
被息出嘲笑,息侯气得满脸通红,那份片刻树立起的勇气与信心,在息出嘲弄的目光下**然无存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你,你……”
司宫赶紧扶住他,“君上息怒,有话慢慢说,别急坏了身子。”
息出瞟他一眼,嘴角一勾,“此政可是君上所想?”
息侯喘了两口粗气,“何意?”
“臣以为,君上继位数年,早该明白朝中形式。”
“寡人当然明白,如今朝中不就是正卿说了算吗?”
息侯呛出话来,令息出一怔,他眉头紧皱,狠狠将息侯看住。
息侯想起了桃夭的话,又是一幅豁出去的模样,“如何?难道寡人说得不对吗?”
“君上……”司宫在一旁想阻止,被息侯推开。
息侯上前两步,红着双眼,说出了长久压抑的心理话,“你当真有把寡人放在眼里吗?”
面对息侯凌厉的目光,息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今日的国君与往日不同了,他懂得反抗,懂得力争,然而……息出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只听他冷笑一声,“君上是在指责臣吗?”他反问出口,一步步逼向息侯,一双眸子十分摄人。
“没有老臣,君上以为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没有老臣,君上以为朝中众人,还会敬重君上?”
“没有老臣,息国的社稷还能维持多久?”
息侯听言,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青,不由得频频后退。
他试着与他对抗,为何总会处于下风?
而殿内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无一人敢言。
直到桃夭的出现。
“息出,你大胆!”
桃夭怒言相斥,大步走了进来,“正卿乃朝中大臣,正该为朝出力,正卿乃君上之臣,正该为君上分忧,这是你做臣子的本份。”
“难道正卿没有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没有君上,你何来封爵拜相,没有君上,你何来家中良田,没有君上,你又何来今日的大权在握?”
桃夭一一反驳回去,顿时令在场众人惊鄂不己。
息侯见她,如找到了依靠,一颗慌乱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他再次挺直了腰干,不再惧怕息出的咄咄逼人。
而息出却将目光落在了桃夭身上,如剑如刀。
殿内气氛充满了火药味。
宫人们都大汗淋漓,将头深深埋下,大气都不敢出。
几人目光交织,桃夭也是心口砰砰直跳,如此激怒息出,不知他会如何?
逼宫?
造反?
杀了她?
自己终归是太沉不住气了,如此岂不连累了息侯。
但是,话己说出,己是无法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