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怒斥

息侯坐在席上,看着倒在几上,一动不动的桃夭,愣愣出神。

好半晌他才起身,将桃夭抱起,轻轻放在榻上。

“对不起……”他喃喃道来,泪水己然流下,他感觉自己是个无耻之徒,可是他只能如此,他双手捂住了脸。

“出来吧。”

耳房里走出一人来。

身着寺人衣衫,战战兢兢的跪倒在息侯面前,不敢抬头一眼。

息侯缓缓起身,“你明白你要做什么?”

“喏,喏。”那人点头如捣蒜,吓得满头大汗。

息侯嗯了一声,跌撞的朝外走去。

“君上,君上?”

突然司宫的声音在外响起。

息侯一怔。

司宫己慌张的推门而入,四下看了看,最后跪在地上,“莒姬疫了。”

莒姬半夜醒来,突然大呼小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宫人一时没有拦住,她冲进院子,失足落于湖水之中,待救上来时,己没有了呼吸。

莒姬是先帝宠妾,曾对息侯有养育之恩,息侯将之风光大葬,并为其戴孝三月。

而那夜的事情,桃夭却没有什么印像了,她只记得喝醉酒,次日醒来时,才知莒姬之事,作为一国夫人自然将丧事落在身上,按息侯的意思,与礼官商量着如何操办,这一忙就是好几天过去,直到此时才能坐下来好好回忆一番。

玉瓒见她发呆,以为主子累了,便劝她去榻上躺一会儿,明日莒姬出殡,又得忙碌。

“玉瓒。”桃夭突然问来,“那夜息侯何时离开的?”

“嗯?”玉瓒诧异,“公主是问……那晚的事?”

桃夭点头,玉瓒道,“公主与息侯抚琴饮酒,奴婢等人退于殿外,后来奴婢见殿内的灯暗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便有宫人来报莒姬的事,然后,息侯匆匆离开。”

玉瓒说完倒红了脸,咬着唇道,“那夜公主与息侯可有……”她不好意思问。

桃夭一手抚着额,“应该没有吧。”

“嗯?公主怎能不知情?”

桃夭有些烦躁,“我醉了……”她突然拉住玉瓒的手,“我只喝了两杯便醉了?”

玉瓒也有些诧异,“公主的酒量可是跟着公子季练出来的,怎能两杯便醉?”提及公子季,玉瓒愣了一瞬,小心的看了主子一眼,见主子并没有难过,好似陷入沉思。

“公主?”

“你也觉得此事蹊跷对吧?”

玉瓒想了想,“息侯走后,奴婢便进殿伺候公主,公主当时醉得厉害,怎么也叫不醒。”

桃夭听言突然升起一股子寒意。

次日出殡,一切准备妥当,唯独不见息侯,本来莒姬只是先帝的一个妾,息侯可不用出席,但息侯早有交待,也足见他对莒姬的敬重。

桃夭亲自往明华殿相请,却听见殿内传来一阵呵斥声。

而宫人们纷纷退到殿外。

桃夭有些尴尬不知是进还是退?正踌躇着,却听出来了,呵斥声并非息侯。

“谁在里面?”

宫人喏喏,还是回答道,“是正卿。”

桃夭一惊。

“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一个先君的姬妾出殡搞得如此隆重,还要戴孝三月,置礼数何在?”

“君上不好好处理朝政,竟做些没用之事。”

“君上继位五年,可后宫无姬无妾,更无一位公子,君上如何面对息氏先祖?”

“依老臣的意思,丧事免了,一切从简……”

“君上,时辰到了,为何还不出发?”

桃夭突然推门而入。

殿内只有息出,息侯,司宫三人,见此皆是一怔。

息侯涨红着脸,不知是被息出训的,还是因为桃夭的出现而露出的尴尬。

司宫一幅惊讶之色。

息出眉头紧皱,明显不悦。

桃夭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不作声色,只道,“原来正卿也在这里?正卿是来为莒姬送丧的吗?”

“你说什么?”息出怒问。

息侯与司宫皆是心惊肉跳。

息侯尴尬道,“夫人先去,寡人……”

桃夭故作惊讶,打继了他的话,“难道君上不去送莒姬最后一程?”

“君上可知,身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莒姬虽然并非君上生母,但是,莒姬对君上有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大于天,若先君知君上如此,定会责罪于君上。”

桃夭一脸不可思议,“妾在陈国便闻君上是重孝之人,正卿你且劝劝君上。”桃夭又看向息出,一本正经道,“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笃,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不知正卿可赞同其意?刑三百,罪莫重于不孝。”

平居不恭敬,不是孝顺,侍奉君主不忠诚,不是孝顺,居官不谨慎,不是孝顺,交友不诚实,不是孝顺,临战不勇敢不是孝顺。刑罚三百,罪过没有比不孝顺更重要的。

“你……”息出被她问住,有些恼羞成怒,这明明是借此说事,他是何等人,岂能不明白?她意有所指。

息出深吸一口气,不由得好好打量着这位新夫人。

但见她一脸严谨的表情,并不惧与他对视,忽尔便冷笑几声。

“夫人所言甚是。”

桃夭颌首,又看向息侯,行了一礼,“君上别怪妾啰嗦,妾一切只为君上着想,还望君上与妾一道送莒姬最后一程。”

言毕,不再理会息出,竟上前两步拉起了息侯的手。

息侯己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包括司宫。

息侯任由桃夭拉出了华明殿,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夫人?”

桃夭回过头来,却也放开他,松了口气,朝息侯一礼,“是妾失礼了,妾气不过正卿适才的话,妾并非指责君上,而是说给正卿听的,若给君上带来什么麻烦,一切后果由妾承担。”

“夫人。”息侯却是激动的拉起她的手,“寡人……”他不知如何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他惧息出多年,而朝中也没有人敢反驳于他,今日,却被夫人逼问得毫无反驳之力。

虽然明是劝戒自己,何尝不是提点息出,臣不事君,也是不孝。

息侯瞬间眼眶湿润。

桃夭也从他的表情看了些端详,息出把握朝政,蔑视息侯己不是一日两日了。

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同情与怜悯。

她拍拍息侯的手,以示安慰,“走吧,先送莒姬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