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许家旧事

“你死前一定很痛苦……我都知道,都知道……”

“我多希望你能快点死去……能不要受那样的折磨……”

“对不起……都怪我……”

许倜墨已经彻底疯狂,甚至没有发觉身边亮起了光,许多官差举着火把,师爷和姜凌寒一人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县太爷身边。

许倜墨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哭泣,大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了井里,他颤抖的声音失神般道:“你不肯出来,我下去陪你可好?”

顾安之反应极快,见许倜墨要掉下去了,瞬间就冲了出去。

谁知奚云出比他更快,人影一闪,已经抓住了许倜墨的胳膊。

顾安之随后赶到,两人一起把人拽了上来。

老将军瘫倒在地上,双眼无神,伸出手好似要握住什么,泪流满面地念叨着:“我来了……我来了……”

不远处,被捆住手脚塞住嘴的康伯跪在地上,身体伏在地面上,奋力地伸长脖子,朝许倜墨拼命地发出“呜呜”的吼声。

夜凉如水,一片火把光芒中,这出午夜梦回故人归的戏落下了大幕。

根据几番调查的结果,姜凌寒三人拼凑出了当年许家发生之事的模糊轮廓。

奚云出想出来这样一个主意,利用许倜墨的心魔,让他自己揭开这些年的罪恶。

府衙先抓了康伯,将将军府控制起来,在许倜墨的茶饭里下了点致幻的五石散,等午夜再将他叫醒,找人来演了一场倩女幽魂的戏码。

县太爷也是胆子够大,仅凭着三人捕风捉影的推测,加上姜凌寒堵上亲爹的一句担保,就陪他们闹了这一出。

当天夜里,衙差们从井底挖出五具尸体,都已经烂成了白骨。

经仵作检验,其中三具尸体正是近几年雍州城的三起失踪案的三个人,另外两具,其中一具是王春花,另一具年代久远,已经烂成了碎骨。

后来经过审问,康伯供出那具尸体就是当年失踪的许倜墨的大嫂。

二十多年前,许倜墨对自己的大嫂动了情,在侄女刚满周岁时,想带大嫂私奔。

可是大嫂对许倜墨并没有不论之情,又怎么肯抛夫弃女,跟他私奔呢?两人发生了争执,许倜墨将大嫂打晕放进了村外的一口枯井里。想藏一段时日,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她带走。

可没想到,他刚将大嫂藏进井里,还没等走进村子,就被抓走做了壮丁,上了前线。

许倜墨此去生死由命,而大嫂却被关在了井底,无人知晓。

可以想象这个无辜的女人死得多么痛苦凄惨,这件事将许倜墨折磨得发了疯。

战场的残酷恰好让他有了宣泄的地方,他不要命地冲在前面,疯狂杀戮,别人都以为他血勇好战,想立功出人头地,只有他自己知道,若不每日浴血搏杀,他就会被内疚和绝望逼疯。

二十多年后,许倜墨已经成为军功赫赫的虎威将军,带着衷心的亲兵衣锦还乡。

从乡邻口中得知他家里人已经死绝了,只剩下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侄女,而大嫂当年失踪,再也没有回来。

许倜墨将许玉茹当成了大嫂那个孩子,一直带在身边,比对亲生儿子都好。

可是心魔却没有因为时光流逝而消失,每个午夜梦回时,许倜墨都会从往事中惊醒,那些比噩梦更可怕的往事。

当年之事发生时正是桃花盛开之时,回到家乡远离了战场,每到这个时节,许倜墨总会听到大嫂在井底哭泣,抱怨太饿,太寂寞,于是有一日,他命康伯在街上掳来一个年轻女子,扔进了那口枯井,让她去陪伴服侍大嫂。

自此,每到这个时候,雍州城里都会有一个年轻女孩牺牲。

那些夜里听到女鬼哭嚎的将军府下人们,都不知道,那时正有一个女孩在绝望地呼救。

与尸骨一起挖出来的还有一封被油纸包起来的信。府衙带了回去,第二日,大人便差人送了过来。

信是王柳叶的,但字迹成熟,一看就是找人代写。

奚云出快速浏览一遍,将信递给姜凌寒。

姜凌寒接过信打开来看,信里写道:

若你们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们已经破案,感谢你们抓住凶手,为我姐姐申冤报仇。

这些年,许家一直在杀人,他们把人扔进井里,活活困死。我姐姐发现了他们的罪行,也被他们扔进了井里。

我自知生如蝼蚁,无法与许家争斗,无法揭露他们的罪行,但也不忍心看姐姐永远待在那暗无天日的井底。

姜公子的到来,让我看到一丝希望,他是侯府公子,若是背上杀人罪名,官府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调查,或许可以还我姐姐和那些无辜女子一个公道。

我唯一能奉做牺牲的只有自己的命。是我自杀嫁祸给姜公子,只为让官府调查许家累累罪行。

对不住姜公子,你是个好人,迫不得已将你牵扯进此事,柳叶来生做牛做马向你赎罪。

盼公子安好。

姜凌寒闭上眼,轻轻折起信纸。她忽然觉得头很沉,像有东西压在她头上,缓缓抬头仰起脸,从廊沿外泻进来的阳光铺了满脸。

她还记得王柳叶生前的模样,不知那个姑娘是否在天上,是否看到了这一切。

不知怎的,脑中忽然闪过那个晚上,那个她决定追查此案的夜晚。

姜凌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还好,还好她选择了查下去。

许倜墨毫无求生欲望,一口认下所有罪行。康伯也被收监等待秋后问斩。

因为许倜墨是先皇敕封的虎威将军,虽然已远离朝堂,但依然有军功在身,需要皇上亲自下旨处置。

“等使臣带着圣旨到来,许家命案就算尘埃落定了。”奚云出靠在椅子里,懒洋洋地将脚搭在桌边,一脸享受地喝着新茶。

顾安之一脸嫌弃地坐的老远。

“皇上会处死许将军吗?”姜凌寒坐在两人之间,望着屋外的湛蓝天空,若有所思道。

顾安之觉得这种事情很复杂,皇上肯定要考虑公理民心,又要考虑军方的感受,所以对许倜然如何处置还真不好推测。

“这个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