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跟领导要会跟,这是学问1

第1章

梅涵收到一封信。信是挂号寄来的,寄信人地址是三河市一家宾馆。信拿手里,梅涵突然就有一丝不祥,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感觉有点怪。

等她打开,捧着那一堆照片,心里,就不只是怪了。

一股火从心底燃起来,很快,整个身子都焚烧在烈火中。

愤怒的双手忍了又忍,才没把那些肮脏的照片撕碎。

一个上午,梅涵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她怀疑、她排斥、她惊诧、她愤怒,她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另一个声音的蛊惑,他真的背叛了我?一想背叛,梅涵的心便暗了下来。

她拿起电话,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马其鸣,请你立即回家。”

马其鸣接连给梅涵往回打电话,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打到她秘书那里。

秘书说梅主任十一点多回家了,她身体不舒服,脸色很不好。

往家打,电话通着,就是不接。马其鸣没有理由再犹豫下去,结婚到现在,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没头没脑丢下一句话便拒不理他,梅涵怎么了?

他心急火燎地赶回省城,一进门,就听到冷冰冰的两个字,离婚。

马其鸣让这两个字打愣了,恐慌地看着妻子,弄不清她脸上那一片血染的愤怒从何而来?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怯怯开口。

梅涵持续着她的愤怒,她已打定主意,决不跟他提理由,既然到了这地步,谈那些还有啥用?

“梅涵。”马其鸣唤了一声。

“涵子。”马其鸣又唤了一声。

“少叫我!”梅涵的愤怒已到了顶点,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叫得出口?肉麻!无耻!她从沙发上起身,提起包,还有收拾好的自用品,钥匙一扔,打算永远离开这个家。

马其鸣的目光触到了茶几上的几页纸,那是写好的离婚协议。

“梅涵你冷静点,到底什么事,总得说清楚。”

马其鸣抱住梅涵,将她已经走出的脚步硬拉了回来。这一拉,梅涵的泪就像脱线的珠子,从她晶莹的眸子里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梅涵就是这样,在她心目中,自己是完美的,丈夫是完美的,爱情更是完美的,从没有一丝乌云,遮挡住他们共守的蓝天。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共守着一个盟,爱情的盟,心灵的盟,他们曾经暗自发誓,决不让一粒尘吹进他们的眼睛。现在,爱情坍塌了,誓言颠覆了,天空翻滚着乌云,沙尘暴扬,她看到血一般的滚滚恶浪,冲垮了他们共守着的那堵墙。

冲进这个家的,不只是第三者,不只是背叛,不只是**,是颠覆,是对她一生的颠覆。

她再也站不住,照片上那些无耻的镜头像无数只狼爪,锋利而又尖锐地撕裂了她。

“马其鸣,你真狠毒啊!”她这样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等她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晨光透过洁净的窗户,将一天里最美的希望洒进来,梅涵看了一眼,立刻疼得闭上眼。

马其鸣静静地坐在床头,这一夜,他已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全弄清了,剩下的,就是将这只摇碎了的小船重新修好。任何时候,夫妻都得同舟共济,这是马其鸣的逻辑,也是他对待家庭、对待妻子的信条。可惜,现在他才发现,太唯美的船是经不住风浪的。

“你听我说——”他尝试着找一种途径,解释这些的确很难,很费劲,马其鸣还从没遇到过这种费劲事儿。

“我不要听!”梅涵的声音依旧尖利而嘶鸣。

“你必须听!”马其鸣猛地抬高了声音,他很少在妻子前用这种口气,但现在必须用。

“凭什么?”梅涵的尖叫比他更高,几乎要让空气都疯掉。

“因为这是个陷阱!”

马其鸣的确跟唐如意有过幽会,如果说那也叫幽会的话。

不是那一次,那次唐如意住了一宿便走了。

马其鸣第二天赶到宾馆,只看到一张很精致的留言条,上面写着:看到你这么顺心,我真是开心,有缘再见。

马其鸣拿着那张散发着暗香的留言条,仔细玩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一笑,将它扔到了窗外。

风吹香纸,舞在空中。

马其鸣觉得心随纸飞,飘啊飘的,迟迟不肯落地。

后来的日子,偶尔也会出神地想上一会儿,想着想着,一丝淡淡的苦、咸咸的甜便会很不经意地撞一下他的心,他感觉叫心的地方有一种轻微的疼痛。

再次见面是跟袁波书记谈话之后,那次谈话对他和袁波书记都有一种穿透的意义。是的,人和人之间,有时应该需要一种力量去穿透,那些貌似坚硬的壳,或者心灵的坚冰,打碎其实也很容易,只需拿出一样东西,真诚。

那个日子对三河也别具意义,正是人大程副主任视察三河的第一天。夜里十二点,袁波书记忽然打电话,问:“睡了没?”马其鸣说睡不着,袁波书记也说睡不着。马其鸣说:“要不我过来,下盘棋?”

袁波书记说:“下棋就不用了,你过来倒可以,到宾馆来吧,二号。”每个领导都有一个特别代号,是他们在某个宾馆休息或办公的房号。

马其鸣赶到时,袁波书记正襟危坐,一点儿不像睡过的样子,一定是就那么坐了半宿。而且,烟灰缸积满了烟蒂。袁波书记抽烟,一定是遇上了比杀头还难受的事。

“找过你了?”马其鸣问。

“两次。”

“都谈了什么?”

“一次是你,一次是李春江。”

马其鸣有点难受,是他折磨得袁波书记无法入睡。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是有打算,还叫你?”

沉默。空气往下坠,开始压人,透不过气,接着,两股烟雾升了起来。

“少抽点。”袁波书记说。

“你不也在抽吗?”马其鸣说。

“我这是想不出主意。”

“依他的意思?”马其鸣终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让你走,我找省委反映,他做工作。”

“李春江呢?”

“也调走,永远离开三河。”过了一会儿,又说,“有家农场,缺个书记。”

“这……”

长长的一声叹,又一声,接着又是烟。

“你到底……掌握了多少?”袁波书记的声音。

“目前还不多,但……再查下去,会牵出藤、带出秧,相信离大瓜不远了。”

“当初光远也这么说。话简直伤感透了,听起来,就跟追怀死人一样。”马其鸣不想闻这种伤感味,打断袁波书记,说:“光远太急,反走了弯路。”

“你不急?你以为你有多少时间,谁给你时间?”

“这事不能急,决不能!”

“可……他在等我答复!”猛地,袁波书记站了起来,“知道吗,刚才他还打电话,问我考虑得咋样,或许,他已经在动我的主意了,让我离开,让孙吉海上去,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我知道。”

“知道你还磨蹭?”

“根太深,秧太乱,比你我想得都要复杂。”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问你,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怎样的结果?”

“这……”

“算了,不说了,下棋,不下棋真能让人疯掉。”

棋刚摆上,电话又响了,是省里打来的,保密电话,问袁波:“省人大或省政协,你选择哪儿?”

“我哪也不走!”袁波猛地扔了电话,转身一把掀了棋子,喘着粗气说:“拿袁小安逼我,你们还算是人吗?”

马其鸣不知道袁波书记是骂他还是骂电话里的人,总之,事情已非常严重了。

第二天,袁波书记打电话给他,语气坚定地说:“

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过有一点,要是因了童百山毁掉三河的经济,我饶不了你!”

事情就那么巧,就在那天晚上,唐如意突然打电话,说想见他,在牧羊人家等他。马其鸣以为她开玩笑,想想又觉不是,匆匆赶到牧羊人家,窗前的台子前,果然有一个如梦如幻的影子。

他们寄给梅涵的,就是在牧羊人家偷拍到的照片,背景很模糊,但两个人说话的样子却很蜜。

“那……那些呢?”梅涵指着另一堆照片吼。

“这你还看不出,电脑合成!”

马其鸣也让心里的火给激怒了。

“电脑合成?”梅涵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要拿照片细看,马其鸣一把打掉那些照片,“这种东西你还看,不怕脏了眼!”

梅涵忽然间傻了,自己多聪明一个人,咋连这都想不到?

平息掉后院的火,马其鸣紧着往回赶,梅涵不让他走,说怎么也得庆祝一下。“庆祝什么?”马其鸣一脸不解,他让妻子的反复弄得有些迟钝。梅涵一脸讨好相,声音娇滴滴地说:“庆祝我们破镜重圆啊!”

马其鸣真是拿她没办法,不过,这次他真的没时间。

坐在车里的马其鸣苦苦一笑,想想这场闹剧,心里止不住地感慨,这种手段,他们也想的出。

车子在路上飞驰,马其鸣的思绪也在一浪接一浪地翻腾,其实,那晚他跟唐如意谈的,正是关于三河投资的事,这也是马其鸣急于见到唐如意的原因。他跟袁波书记保证过,决不会因为童百山,就让百山集团垮掉,必要的时候,可以采用收购或兼并。没想话说一半,唐如意便摇头,说她更看好新疆,接着她便大谈到新疆去的感受。

马其鸣再三恳求,一定要唐如意把窗口选在三河,情急之下,他忽然抓住唐如意的手,说:“就算帮我一把,好吗?”

唐如意发出细微的颤,怔了一会儿,轻轻抽出自己的手,顽皮地一笑,说:“凭什么?”

马其鸣让她问得,忽然有些慌乱。

是啊,凭什么?

刚到三河,马其鸣就听到消息,成名杰死了。

尸体是在昌市往西的野马滩上发现的。

野马滩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偶尔除了有骆客子过往,平日很少有人烟。老曾他们赶到时,尸体已经腐烂,发现尸体的是戈壁滩上的一位狩猎者。经法医鉴定,成名杰是被人勒死后抛尸荒野的。离尸体五米远的地方,丢着两块假牌照。很显然,成名杰一跳上假军车,便被对方杀害,然后弃尸逃跑。

这已是第二条人命,马其鸣心情很沉重,真不知道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他要求李春江务必提高警惕,切不可再给对方可乘之机。李春江伤感地叹气道,眼下这形势,真是防不胜防。李春江的神情有些灰暗,说话远不如以前那么自信。

马其鸣暗自疑惑,李春江这是怎么了?马其鸣并不知道,就在他家后院起火的同时,李春江也遭遇了同样的尴尬。

那天李春江刚到吴水,本来是想再会会李欣然的,没想护工玉兰随后打来电话,让他立即回去。他赶到医院,叶子荷捂着鼻子哭,伤心欲绝的样子,任凭李春江怎么问,就是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还是护工玉兰猜测:“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护工玉兰这才告诉马其鸣,有个外地女人上午来过,跟叶子荷谈了一个多时辰,走后,叶子荷就成了这样。

外地女人?李春江更感蹊跷,这事怎么越听越糊涂。

他抓住叶子荷的手,紧问道:“子荷,告诉我,到底是谁?”

叶子荷仍是摇头,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湿了一脸。

根据护工玉兰的描述,李春江仔细想半天,忽然,楚丹的影子跳了出来。前些日子,李春江收到过几条短信,写得很缠绵、很伤情。当时还以为是搞短信诈骗的,没理。

又是几天后,他一晚上连接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接通,对方不说话,挂了,对方又很快打过来。

李春江按对方号码打过去,对方却不理。

号码显示对方是南方沿海一带的,具体哪个城市,李春江也搞不清。这阵联想起来,就断定这女人是楚丹。

她来干什么?李春江顿感事情复杂起来。

叶子荷像是成心跟李春江玩哑迷,除了哭,一晚上竟连一句话也没有。想想也是,摊上这号事,她还能说什么?李春江跟妻子并没解释,有些事你最好不要解释,越解释越乱,越解释越有问题。

这么多年,他跟楚丹一次联系也没,过去那档子事,早让他丢进博物馆了。至于她跟叶子荷说什么,是她的问题,想想,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不过他还是很担心,叶子荷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经不住这种刺激的。

他再三叮嘱护工玉兰,要是那女人再来,一定要阻止她进病房,而且要尽快告诉他。

见李春江一脸郁闷,打不起精神,马其鸣说:“找个地方,跟你聊聊天。”李春江也正想出去排遣排遣。

两个人便去了牧羊人家,等彼此把心里的难过事儿都说出来,忽然吃惊地盯住对方,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导演了这两出戏?

第2章

季小菲这阵子,可算是忙坏了。吴水抢劫案胜利告破,她接连发了几篇大稿,在报界算是美美露了一回脸。接着,又跟着李春江和李钰,追踪采访这起大案。

尽管目前写的稿子还不能见报,但相信有一天,它会成为轰动性新闻。

这一天,她刚刚跟随老曾从戈壁滩回来,就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说,母亲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人已经能吃进饭了。季小菲听了,心里真是高兴,她再三叮嘱父亲,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父亲哑着嗓子说:“小菲你知道吗,看到你妈好起来,我比吃什么都强。”

这话一下打翻了季小菲心中的五味瓶,想想父母同甘共苦这半辈子,真觉得父亲不容易。

她忍住哭声说:“爸,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等忙完这阵子,我就赶过来。”老季在电话那头说:“菲菲你千万别操心,好好干你的工作,对了,记着向马书记问个好,说我老季这辈子,从没打心里欠过谁的,这次,欠下他的了。”

合上电话,季小菲心里一片湿,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湿了半边脸。她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儿,想起父亲跟母亲吵架的那些日子,忽然觉得,人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父亲跟母亲,让谁看了也觉得不般配,可就是这样一对夫妻,却风里雨里,相濡以沫,那些所谓的吵架,现在回头看竟成了感情的另一种表达。兴许,吵着闹着,才能这么磕磕碰碰把心融到一起。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秘书小田,两个人又有些日子没在一起了。

就在父亲跟母亲去北京的那个晚上,秘书小田傻模傻样地跟她求婚,她嘴上吃惊着,心里,却是格外地甜。

季小菲决计叫上小田,一道去乡巴佬吃沙米粉。

乡巴佬的沙米粉味道纯正,跟她小时候在姥姥家吃的一模一样。电话刚通,季小菲突然眼睛一惊,前面车子里钻出来的,不正是童小牛吗?童小牛怎么会出来?

到了乡巴佬,季小菲把街上看到的情景说给了秘书小田。

秘书小田毫不惊讶地说:“出来就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季小菲让秘书小田呛住了,细一想,觉得小田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遂不高兴地说:“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告诉我?”小田故作惊讶地抬起目光,说:“不就一个童小牛嘛,多大个事儿?”季小菲通地放下筷子说:“不吃了,跟你这种人说话,真累人。”

小田看着遮掩不过去,这才原原本本,将童小牛出来的事告诉了季小菲。

原来,这是马其鸣跟李春江精心谋划的一步棋。

刘冬出来后,原想吴达功会设法放掉童小牛,没想吴达功来了个到此为止。童百山那边也是按兵不动,好像他儿子去度蜜月一样,一点儿不急。

这让马其鸣跟李春江把不准脉,他们为什么能这么耐住性子?

加上朱牤儿迟迟不说实话,躲在一个亲戚家不露面,气得马才都想把他丢进看守所了。这么熬下去不是办法,就是担点风险也要逼朱牤儿说出实话来,一番合计后,决计将童小牛放出来,看看他有什么动作。

“这太危险!”季小菲高叫道。

“你小点声,这儿不是你家。”小田低声斥道。

季小菲伸了下舌头,低头吃起沙米粉来。心里却想,这恶棍出来,又不知怎么骚扰她呢。

两点多的时候,李钰打来电话,要她立刻到吴水,说是有好消息给她。

康永胜招了。

大约是觉得再抵抗下去已没一点儿价值,加之李钰又将成名杰暴尸荒滩的悲惨下场说给了他,康永胜的心理终于垮了。

康永胜交代,李华伟饭里的断肠草是他放的,是童百山逼他这么干的。康永胜跟童百山的交情,已有六年之久,最早是因李欣然引起的。康永胜一心想往上爬,可在吴水又没过硬的关系,后来听说童百山跟李欣然关系很铁,正好童百山有个手下在吴水犯事,落到他手上,他便借此机会跟童百山套上了关系。后来他将那个手下放了,童百山答应在李欣然那儿给他说句话,想不到童百山很讲义气,没出两个月他便得到提拔,从派出所所长升为副队长,后来靠着这层关系又当上队长。

但是他的人生也走上了另一条道,对此康永胜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断肠草是成名杰给他的,关押李欣然的地方也是他说给成名杰的。康永胜还交代,小四儿从刘玉英家逃走时,李欣然让他拿五万块钱给了小四儿。后来小四儿跟刘玉英在垃圾场见面,也是他派人打昏刘玉英的。本来是奉童百山之命做掉小四儿,结果晚了一步,小四儿逃了。那两人怕回来交不了差,脑子一激动就将刘玉英打昏了。

事情竟是这样!

“李欣然还让你做过什么?”李钰喝问。

“他……他曾经让我查过郑书记。”

“什么?”

“李欣然怀疑陶实那场车祸有假,他让我查出当时开车的是不是郑书记。”

“有这事?”李钰惊了。不敢再审下去,马上将情况报告了李春江。

李春江叮嘱道:“此事到此为止,在我来之前,先不要将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包括季小菲?”李钰慌了神,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李春江重重地道。

康永胜的供述的确把李钰和李春江吓坏了,幸亏当时没有外人,一同参加审讯的是李春江刚刚派给李钰的一位年轻警员。

小伙子很可靠,没有李钰的允许,他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甚至康永胜交代的那些话,他也没往笔录上写。

他已从李钰脸上看到这些话的危险。况且,他还是桃子一个远房亲戚。

李春江赶到吴水,第一句话就问:“这事你信不?”

李钰摇头,这段日子,他跟郑源的关系已相当亲密,内心深处,他对这个大他多岁的县委书记充满了敬意。

郑源在吴水口碑相当不错,走到哪儿都是赞誉,这在当下的干群关系中,算是相当弥贵了。

李钰自己也常常被郑源鼓舞,郑源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干实事、讲真话的坚韧劲儿,在吴水如此复杂的环境下,能产生这么一位县委书记真是不容易。

“不能让他乱说,这是典型的乱咬人!”李春江有点情急。

李钰说:“知道,我已警告了他。”说完又觉不妥,怕李春江多虑,紧跟着道,“这家伙,到现在还不老实。”

李春江没接李钰的话,他的心在郑源那儿,这事非同小可,一定得找他谈谈。这样吧,他将房门锁起来,给李钰作了一番交代,最后叮嘱道:“这事很敏感,你我一定要谨慎。”李钰走了很久,李春江还陷在巨大的恐惧中醒不过神。凭直觉,他认定康永胜没说假话,一个人到了这份上,是没有必要再撒谎的,更没理由将郑源拖进泥沼中。那么……李春江不敢想下去。

郑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不是没信号就是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李春江急得都快要疯了。如果不尽快想到一个万全之策,这事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就在这时,季小菲突然找上门来,进门便说起了康永胜,言辞兴奋得很,说这下又能挖出几条大鱼了。听了没几句,李春江突然暴躁地打断她:“你说够了没有?”

一语呛得,季小菲怔在了那儿。坐了片刻,季小菲看出李春江很不欢迎她,便讪讪地起身告辞。出了门,长吁一口闷气,心中很是纳闷儿,这是咋回事儿?她掏出电话,问小田:“李局长怎么怪怪的?”小田在那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啥也打听,现在是不是被宠上天了?”季小菲心里叫屈,嘴上却说:“是他们叫我来的,又不是我——”

“我说了多少遍,跟领导要会跟,这是学问,不像做记者,别那么好奇行不行?”小田多说了几句季小菲,又怕她小心眼,宽慰道,“要不你回来,等他们有了结果,自然会给你消息。”

季小菲气鼓鼓地道:“我偏不,我还找他去!”小田很是担忧,他曾多次提醒季小菲,不能给鼻子就蹬脸,人应该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可季小菲老是改不了,一激动就把什么也忘了。

直到晚上十点,李春江才跟郑源联系上。

郑源说他刚从乡下回来,土沟乡的洋芋卖不出去,是年初乡上鼓动农民大量种的。农民跟乡上闹事,要乡政府承担责任,这事儿闹得,乡政府里外不是人。

好在农科所那边他有个关系,人家答应收购一部分,折腾了一天,到现在晚饭还没吃。

“我看你还是先不要吃了!”李春江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恼怒地打断郑源,告诉他一个地方,说自己在那儿等他。

电话那边的郑源像是让李春江擂了一闷棍。

一见面,郑源就情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李春江不作答,目光冷冷地盯住这位多年的朋友,这一刻,他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郑源被他盯得极不舒服,莫名就有了一种紧张。

“干吗那么看我,说,啥事儿?”

“郑源,你跟我几年了?”

郑源越发摸不着边,刚坐下的身子倏地弹起,问:“春江,你今天咋回事儿?”

“我问你,你跟我几年了?”

“有话直说,少跟我兜圈子。”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瞒你?”郑源的目光陡地紧张起来,在李春江脸上碰了几碰,然后无声地跌落下去,散在了地上。

“我要你跟我说实话。”李春江的心紧起来。

“春江……这……”郑源已经意识到什么,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李春江从郑源脸上已得到答案,他的心瞬间从希望的半空中坠下,沉沉地落到了谷底。

郑源想说什么,李春江摆摆手,他已没必要知道答案了,眼下,他兴许要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怎么办?

这一夜,李春江没睡,郑源也没睡。而在三河郑源家里,桃子更是睡不着。

桃子已先后三次给了那个叫黄大伍的男人二十五万,这个贪婪者竟然仍不满足。二十五万啊!该借的地方都借了,该找的人也都找了,桃子从没觉得钱这东西这么难人。

可他居然还不满足!

就在晚上七点,黄大伍再次打电话,问:“钱准备好了没?

”桃子近乎疯狂地吼:“姓黄的,你有完没完?”

“没完。”黄大伍嘿嘿一笑,“想这么快打发掉我,我有那么傻?”

“姓黄的,你不得好死!”

黄大伍一点儿不生气,阴笑了一阵,接着说:“

好死赖死我不管,我只管要钱,记住了,再给你宽限几天,到时我给你打电话。”

桃子恨不得冲出去,将这个无耻的男人一刀剁了。

可是一想黄大伍上次说的话,握着话筒的手臂便颓然垂了下来。

黄大伍是在那个晚上逃离开自己的村子的。

他的村子就在高速路边,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

所以等赌徒们追进他家时,他已站在了高速路边。

那个晚上的黄大伍有点可怜,不只是可怜,几乎被赌债逼得没有活路了。要是让赌徒们抓住,虽说不会死,但砍掉一根甚至两根手指是一点儿也不用怀疑。

黄大伍左手的小拇指已没了,一年前被砍的,一个手指值五千,这是村子里的赌价。要是右手再被砍掉两根,黄大伍这辈子就没法赌了。没法赌活着还有啥劲头,比死了还难受。黄大伍不甘心,说啥也要坚持着赌下去,不信背运总跟着他。老子也有翻身的一天!站在公路边,黄大伍狠狠地吐了一句。接下来,他要考虑往哪儿逃,这次得远点,最好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缓他个三五月,凑点本钱,再杀回来。望着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车,黄大伍的手不由得就伸进口袋,空空如洗的口袋告诉他,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等着让债主们抓。他抬起手,黑夜里不时闪过刺眼的车灯,映得那只手忽有忽无,跟鬼灵一样。这是我的手啊,这是让我越赌越输、

输得就剩老婆还没输掉的手!但老婆也绝对保险不了,这阵子还不追过来,一定是让老婆拌住了。这么想着,他的心疼了一下,很尖锐,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远没有钱输掉那么疼得长。他想,他们会把老婆扒光还是留下一件遮羞的衣裳,他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三个一起上?这些问题其实都不重要,也不是他非要想的问题,他只是必须靠这些不重要的问题来扰乱自己,不要往重要的问题上想。重要的问题是他没一分钱,坐车逃命也是要钱的!他恨恨地蹲在路边,双手抱住头,这时候他如果有勇气,真能一头撞在那些飞驰的车上,如果运气好,还能撞来一笔款子。可他有勇气吗,娘的!

刚骂完,奇迹出现了,真有一辆车横冲直撞过来,输红眼似的,啥也不管了,直直地就朝他扑!妈呀,疯了,输疯了,他一弹,跃到了路边沟下,接着,听到一阵响,很猛,很锐,就像银元撞碎瓦罐一样。等他再次抬起头,就看到一摊血,还有飞起来的一辆摩托,车上弹出来的两个人。

那辆小车却奇迹般地搁在了路边,让护栏给挡住了,没掉下来。后来多少个日子,他都在想,咋就给搁住了呢,要是掉下来,兴许他也能发点小财。

因为随后钻出来的司机很像个有钱人,分头,西装,挺着个官肚子。边上爬出的那个小子,倒像个司机。

黄大伍愣了一下,看见他们朝自己走过来,吓得“妈呀”一声,脚下一抹油,跑了。

看见不该看的事儿是要倒霉的,黑夜里遇见血腥更要倒霉!做了半辈子赌徒,黄大伍就迷信这个。

这跟牌桌上看到别人打联手一个道理,不说,气得慌,说了,人家会要你的命。

那个晚上突然发生的车祸把黄大伍吓坏了,吓得脑子不那么清楚了。后来他后悔过,跑个头,又不是老子开车撞了人!可当时,黄大伍居然就想不到这一层,真就像自己撞了人似的,没命地跑,连滚带爬地跑,跑得他都迷了方向,跑得他都不知道是往哪儿跑了。

半夜时分他的脚步慢下来,听听后面,并没有脚步跟过来,这才松下一口气。后来他摸进一个村子,偷了两只羊,怎么说也得弄点路费。偷羊黄大伍在行,赌输了就偷,不但羊,还有牛,但凡四乡八邻有的,黄大伍逮着啥偷啥。

有时连女人也偷,还真就偷成了几次。嘿嘿,黑夜里黄大伍笑出了声,很快,他的心就暗下来。

黄大伍想起了自个儿的女人,他这一逃,女人怕就不再成自个儿的了,便宜了那几个赌徒,娘的,等着,有一天老子赢了钱,把你们的婆娘、丫头全给弄了。

黄大伍呸了一口,发誓不再想女人,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这么安慰自己。

黄大伍最终逃到黑山,在那儿背了多半年煤。

终于又有钱了,他兴奋地回来,就想一头扎进赌桌上,捞他个十万八万。没成想,第一次赌,就又输了,输了个精光。他绝望地瞪着天,真想“**”天个啥,咋就这么不开眼哩?

没承想,天开眼了,黄大伍是在街头拾上的消息。

当人们围住那个跪在大街上的女人苏紫时,他也挤了进去,耳风里听见,好像人们是在说车祸,说着说着,就把黄大伍说到了那个晚上。妈妈呀!我咋这么笨,比驴还笨,那是司机吗,那是县委书记呀!怪不得当时看了眼熟,还以为是啥时交过手的赌徒呢。好运就这么来了,挡不住。

真的挡不住。被好运挡住的,是桃子的幸福。

桃子已坚信,拿多少钱也堵不住这张嘴,这张嘴本来就没长在人身上,它是个无底洞,跟地狱一样。

桃子已坚信,自己掉进了地狱,不可能逃出去,可她还愚蠢地抱着希望,想逃出去,不但自己逃,还想把郑源也拉上。她惨淡地笑了笑,就又想起那目光,黄大伍的目光。那是怎样的目光呀,一搁到身上,就要把你撕开,撕开还不够,还想久久地盘伏在你的耻辱上。

每让他撕一次,耻辱便深一层。

这远远不够,桃子清楚,这恶棍想要的是什么。

畜生!

第3章

对康永胜的审讯迅速转入秘密状态,除了李钰和他的助手,任何人不得接触此案。

已经介入此案的吴水县公安人员全部退出,各自领了新的任务。李春江只在会上讲了一句:“大家过去跟他是同事,按纪律应该回避。”别的,他一个字没提。

回到三河,李春江立刻命令老曾,迅速对潘才章来硬的,撬也要撬开他的嘴。从李春江的脸上,老曾看到一股玩命的架势,心想,可能又有什么压力了。

几乎同时,吴达功也在调兵遣将,做另一种挣扎。

半个小时前,吴达功跟向副检察长几个刚刚见完面,尽管谁也装得很镇静,嘴上还打着哈哈,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惧。谁也巴望着能出现一股神奇力量,将恶浪滚滚的三河恢复到原来的平静上。这显然是一种妄想,眼下关键的还是订立攻守同盟,再就是从方方面面下手,向马其鸣他们施加压力。

跟向副检察长合作,也是不得已的选择,这时候还想保持独立,就显得愚蠢了。

吴达功决心不听汤萍的劝阻,按自己的方式走。

跟汤萍之间闹翻,是那次省城回来之后。吴达功没想到,马其鸣会跟他来这一手。太可恶了!后来的很多个日子,吴达功都这么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马其鸣。当然,他更恨的,还是欧阳子兰。

那天的欧阳子兰比任何一次都热情,上楼后,欧阳子兰亲自给他沏了一杯上好的银针,热情地问了一些汤萍的事,主要是她的身体。吴达功很不耐烦,更有种遭挟持的不舒服感。

目光在这个成熟而魅力四射的女人身上来回穿越,想看透她的心思,抑或阴谋。是的,阴谋。以这种方式见面,不能不让他怀疑欧阳子兰的用心。果然,切入正题后,欧阳子兰热情背后的真实企图便毫无遮掩地跳了出来。

“达功。”欧阳子兰这样唤他一声,比平日唤吴局长要亲切、生动,她柔性十足的声音一旦图有预谋,是很危险的,因为男人的理智往往会被那种充满蛊惑的女性柔情演变成另一种东西。吴达功后来想,那东西叫妄想,是欲望的另一种成分,没有哪个男人不情愿醉死在温柔乡里,况且是欧阳这种女人营造的温柔乡。那一天吴达功保持着警惕,甚至连水杯也没敢碰。

“我请你来是想跟你敞开心好好谈谈。”欧阳子兰说着话,轻轻坐他对面,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薄荷一样的体香。

吴达功拧了把鼻子,想把那种气味拒绝开。

欧阳子兰却一点儿不在乎,她像是有意要把吴达功拉进某个圈套。既然如此,吴达功倒想豁出去,看看她跟马其鸣到底合演一场什么戏。

“想必你也知道,我跟梅涵夫妇的关系。”

欧阳子兰轻轻一笑,就把他心中的敌人搬到了桌面上。

吴达功心里恨了一声,装作认真的样子,洗耳恭听。

什么?吴达功差点儿就从沙发上弹起来。他是对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写那封信?他在心里质问一声,目光有点险恶地瞪住欧阳子兰。他倒要听听,这个口口声声将感恩挂在嘴上的女人,作何解释?

“后来我也想过,你真的不适合坐那个位子,现在既然到了位子上,说这些便有些多余。可是达功——”

欧阳子兰尽管说得很轻,但是她的话却重重撞击了吴达功的心。吴达功真是没想到,他们夫妻俩苦苦挣扎、不遗余力想得到的位子,在欧阳子兰嘴里,竟是如此的无关紧要。

原本这女人根本就没想过要诚心帮他,甚至还极可能暗中阻挡过。可怜的汤萍,居然还对她抱有那么大的信心。

就在他为可怜的妻子愤愤不平时,欧阳子兰的“可是”出来了,这句“可是”的后面,才是欧阳子兰真正想说的话,也正是这些话,将吴达功的人生世界颠覆了。

一句话,欧阳子兰要他立刻中止自己的脚步、

往邪恶之路上去的脚步。回头是岸,她甚至用了这样的词。

她貌似关切的语言里其实充满着警告或威胁,她指给吴达功一条路,所谓的光明之路,自首!

“我很惋惜,从没想过你会走上这条道,若不是其鸣跟我细说,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欧阳子兰还在说,吴达功愤怒的身子已弹了起来。

他还怎么坐下去,难道真要等她活剥羊皮一样将他心灵上那层坚硬的外衣全都剥光吗?他怒冲冲地告辞,身后的门被他摔得发出一声破碎的尖叫。一同撞碎的,还有对这个女人的好感和尊重。

那天晚上,吴达功住在了老丈人家。他平日很少到这儿,以前汤正业在三河,他去的机会相对还多一点儿,去了也不怎么说话,只是象征地问问他的身体。

汤正业对他这个女婿一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遗憾,无论他奋斗到哪一步,汤正业总有理由对他发出责难或批评。

这点上他跟女儿汤萍有惊人的相似,好像他们父女专门就是来给他挑刺的。基于心理上的不痛快,吴达功从没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只是一个逢年过节必须要去探望的长者,但是那天,他的脚步却鬼使神差,不知怎么就将他带到了那儿。后来他想,或许是在欧阳子兰那儿蒙受的打击太重,他急于想得到宽慰,甚或鼓励。

他想有着同样不平人生的汤正业也许会在这关键时刻给他一点儿智慧、一点儿信心,哪怕是复仇的勇气。事实令他更为绝望,汤正业的口气几乎跟欧阳子兰如出一辙,言辞甚至比欧阳子兰还过!

他娘的!从不骂脏话的吴达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省城回来,他有一个礼拜没跟汤萍说话,汤萍巴不得不说,现在每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导致这个家的一场争吵,与其那样,还不如彼此保持沉默。过了几天,汤萍突然接到父亲电话,问吴达功自首了没?

吴达功忍无可忍,一想这父女俩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地吼:“我有病,我脑子积水了行不?”

汤萍不甘示弱,结婚多少年,吴达功啥时跟她吼过,这才刚当了局长,就显出这副嘴脸,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好啊,姓吴的,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敢跟我耍横了?我能让你上,也能让你完蛋!”汤萍说的是心里话,如果吴达功真不把她放眼里,她是啥事都能做出的。

“那你去呀,去找欧阳子兰,去找马其鸣,你们不是合计好了吗?”

这话重了,也太有点伤汤萍的心,汤萍哪能受得了?当夜,两人发生一场恶战,这是结婚二十多年吴达功跟汤萍之间第一次也是最狠的一次恶战。恶战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汤萍差点打开液化气,将房子点着,后来她提着菜刀,追得吴达功满屋子跑。

吴达功这才怕了,如果他脚下慢点,已经疯狂的汤萍完全有可能将菜刀劈向他的头颅。

吴达功两天没上班,像看护精神病人一样看护着汤萍,直等她父亲接到电话匆匆赶来,吴达功才得以脱身。

但是他的心,却再也没法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中。

吴达功现在是背水一战,而且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就算马其鸣他们能放过他,汤萍那儿,他也没一点儿便宜可讨。吴达功再一次打电话给向副检察长,问他安排得怎么样了?

向副检察长神神秘秘地说:“老吴,你听到风声了没?”

“啥风声?”吴达功心一紧,害怕向副检察长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郑源。”

“啥——?”

马其鸣和袁波同时收到一封信,信是电脑打的,信中检举吴水县县委书记郑源在去年11月20日晚酒后开车撞死一对农民夫妇。为保住自己的位子,郑源让司机陶实顶罪,随后,郑源假借照顾陶实一家,将陶实妻子强行占为己有,将她调入政府部门。陶实得知消息,痛不欲生,在看守所自杀。为掩人耳目,郑源又鼓动陶实妻子到处上访,想把罪名嫁祸到狱警身上。事情败露后,郑源多次雇凶杀人,企图灭口,致使苏紫精神崩溃。更为严重的是,身为公安局副局长的李春江得知真情后非但不追查事件真相、依法严惩凶手,却动用手中权力,强行封锁消息,企图纵容和包庇车祸真凶。信的末尾写到:

这是共产党的天下还是个别人的天下,世上到底有没有公理,法律在保护谁的利益?

没想第二天郑源打电话说,这事他考虑再三,还是先放一放吧。当时弄得他很被动,现在一想……

不!不能这么想!袁波书记果断地抓起电话,跟马其鸣说:“你马上到我这来一趟。”

马其鸣赶到后,袁波书记还处在激愤中。无论怎样,袁波书记还是不相信有这种事。开车撞人,怎么会呢?

一定是造谣、诬陷,无中生有,捏造事实!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词。马其鸣一看,心里便有了谱,笑着说:“不就一封匿名信,犯不着动怒。”

“这是一般的信吗?”袁波书记越发恼火,“

为什么偏要这时候写,这是制造混乱,混淆视听,是……算了,我跟你发什么火。”袁波书记掉转话头,问马其鸣:“这事你怎么看?”

马其鸣没有马上回答,很显然,这事他有自己的看法,只是袁波书记如此激动,他不好讲出来。

袁波书记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心事重重地说:“其鸣,他们这是搅浑水,再这样下去,三河非让他们搅成一锅乱粥不可。”

这也正是马其鸣所担忧的,正是因了这个,他才一直迟疑着,不敢接近事件真相。

他怕一旦把郑源的事儿扯出来,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转移斗争矛头。

“不行,你得加大力度,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袁波书记像是突然下了决心。

马其鸣说:“眼下最关键的,是警力不足,工作起来很被动。”

袁波书记沉吟一会儿说:“这样吧,你们先按自己的路子往下查,警力的问题,容我再想想。”

回到办公室,马其鸣再次拿出匿名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目光凝在纸上久久不动。心里,似乎有许多声音在发问,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起身,将那封信轻轻撕碎,丢进了废纸篓。

季小菲回到家,猛见童小牛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你……你怎么进来的?”季小菲刚想转身往外跑,童小牛已经扑过来,一把拽住了她。

“想进你家还不容易?”童小牛猛地将季小菲用力一提,推倒在沙发上。“放开我!”季小菲尖叫着。

“听着!”童小牛的声音比季小菲还高,“今天我不想伤你,你也最好别逼我,识相的话就给我乖乖坐着。”说完,狠狠地瞪住季小菲。季小菲惊魂难定,使劲喘着粗气,童小牛看着她这样,嘲笑道:“就你这胆,也敢跟我作对?”

“我问你,你到底调查到我什么?”童小牛一只脚踩茶几上,手里拿把刀子,一边把玩一边阴森森地逼视住季小菲。

季小菲被那寒光逼得,不住地往后缩。

“说呀,调查到我什么?”

“你出去,不然我要报警!”

“报警?现在报还是等会儿报,要不要我给你拨‘110’?”

童小牛的声音充满了讥笑,看到季小菲哆嗦的样,很满意地笑了笑,刀尖挑起季小菲散落在额上的头发,一只手顺势摸了下她的脸蛋。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划上两刀,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你敢!”季小菲虽是这样说,可声音分明在抖。

童小牛收起刀,说:“我要你做一件事,如果你听我的,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啥……啥事?”季小菲下意识地问。

“你坐好,别那么怕我,今天本少爷没那份心思,你也别老装得跟贞女似的。”童小牛拉过一把凳子,坐在了季小菲对面。

季小菲将敞开的衣领往紧里拽了拽,坐直了身子。

“你跟姓马的什么关系?”童小牛突然问。

季小菲一震,没想童小牛会问这个。

“是不是想给他做小?”

“你放屁!”

“别那么激动,敢做就敢当,瞧你那点儿出息。”

说着他掏出烟,悠然地点上。

“其实这事也不难,只要你把跟姓马的之间那种事儿全都写出来,交给我,你做了什么,我全都不追究。”

“你卑鄙!”季小菲气得身子发抖,真没想到童小牛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舍不得?动真感情了是不?”童小牛的声音突然变恶,目光凶凶地瞪住季小菲,手里的刀发出森森寒光。

“写不写?”

“不写!”

啪!童小牛重重一个巴掌,季小菲惨白的脸上立刻生出几道血印。“臭婊子,给脸不要,以为你是谁啊!”童小牛又是一脚,季小菲捂住肚子,痛得泪花直冒。“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敢跟老子玩,你多大能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