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一股悲怆顿然升起,弄得他鼻子酸酸的。想了许久,他才说:“那就把她送回来吧。”

普天成忽然有个想法,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再也不让金嫚离开他了。

他不能把所有的不公平都加在金嫚一人身上,他应该让她幸福。

是的,幸福。

第3节

一眨眼,春节就过去了。春节期间,普天成去了趟北京。

这是早就有的计划,之所以迟迟没付诸行动,是他觉得时机一直不成熟。春节前夕,嫖幼门事件尘埃落定,徐兆虎领刑六年,杜汉武因为还有不少经济问题,案子仍然在调查当中,但相信结局不会好到哪里,他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了这份耻辱,在春节前两天服毒自杀,幸亏发现得早,最后被救下了,但人却彻底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好,至少,她后半生,会活得干净些。

海东的干部因为嫖幼门,形象一落千丈,可以说是声名狼藉。

普天成年前到北京开会,席间有人故意拿嫖幼门说事,连挖苦带讽刺,说海东别的不出,单出新鲜事,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玩到幼儿园去。听得普天成脸红。有消息说,瀚林书记也挨了批,毕竟,这不是件光彩的事。

但是不管怎样,风波算是平息了,对手也一个个倒了下去。

一直想把普天成打进地狱的王化忠也在这起事件中得到教训,加上他女婿的事,差点就一病起不来。病好之后,他跟杨馥嘉认真谈过一次,言语中满是失落和追悔。

不追悔不可能,这样的结局普天成早就想到了。

普天成算过一笔帐,杨馥嘉至少要在吉东干满三年,三年后,原来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再也没人会翻腾起。

他的心可以踏踏实实落地上了。

后顾之忧是彻底没了,普天成就又开始盘算未来,他的脚步不会只停留在秘书长这个位子上,不进则退,这句话对官员来说,再是准确不过。

普天成到北京的第一天,先是拜访了宋瀚林的父亲,老首长今年八十二岁了,身板还硬朗。每天坚持打拳,散步,还要下一个小时的棋,怕脑子会迟钝。

秘书给了普天成一个小时的时间,普天成说不够,老首长也说不够。结果就谈了三个小时。

老首长跟普天成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期间多次提到了普天成的父亲。

战友之情是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愿之一,尽管普天成的父亲活着时,他们之间也少不了吵架,有次为两大军区的换防,还差点闹到军委去,但是现在,老首长的言语里全成了怀念。后来他们谈到了宋瀚林,也谈到了乔若瑄,老首长说:“你们三个,可一定要把自己把握好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绝不能做。

你们的身份不同,对党要忠诚,对人民,更要忠诚。

别人怎么做我管不了,对你们,我一定要严格。否则,见了你爸,我没法交待。”老首长告诉普天成,他有个想法,想把他们两个分开:“老在一起不好,瀚林那脾气我知道,你说的话,他未必听得进去,他这人太自负,我不大放心,我怕他把你带坏了,现在带坏的多啊。”

老首长接着就讲了一个现实中的例子,是他参加老干部联谊会时听到的,也是老战友的一位儿子,他自己腐败,还把手下十多个干部拉下了水。“太可怕了,这在战争年代,是无法想像的,你们这一代人啊……”

老首长叹了一声,不说了。普天成马上表态,说自己不会,瀚林也不会。

“你说不会我就相信啊?”老首长这么问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找机会跟有关部门说说,得把你们分开,不能老在一起。还有,我想把瑄儿调到北京来,让她陪陪我,老了,寂寞啊——”

一席话说的,普天成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也想起了烟雨迷蒙的很多往事。

往事中有他,有宋瀚林,也有乔若瑄。

告别老首长,普天成开始挨个儿拜门。

北京这些关系都是父亲留下的,有父亲的战友,同事,也有他的下属。普天成带着虔诚的心理,从这家进去,又从那家出来。后来他在北京摆了两桌,将首长秘书和司机以及他们的夫人请到一起,热热闹闹聚了一次。这些关系平时看着不怎么重要,关键时候,却管用得很。那天的气氛很热烈,大家围绕着普天成,说了很多祝愿的话。其中有人就谈到了海东班子调整的事,一位在组织部工作的首长秘书跟普天成透露,常务副省长周国平年后可能就要动,到西北某省担任省长。

首长秘书凑近普天成的耳朵,很知心地说道:“这可是个机会啊,别让它白白溜了,给你透个信儿,你们省已经有人在活动了。”

普天成感觉自己心里响了一声,这人他清楚,他来北京的第二天,就听说化向明也到了北京。

想想也滑稽,前些日子,他们还紧密地团结在瀚林书记周围,打了一场漂亮的肃清仗,这才几天工夫,就又……

这也怪不得谁,当利益相同时,大家便是朋友,是战友,是同仇敌忾的弟兄。一旦新的利益放在眼前,格局立刻就会发生变化,谁也不会客气到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普天成在北京一共逗留了一周,该拜的门,都已拜到,该亲近的关系,也都进一步做了亲近。当然顺带着,也发展了一些新的关系。

比如他在友谊宾馆结识了一位法改委的女司长,人长得相当漂亮,会五国语言,这都不算,重要的,这女人单身。她有过短暂的一个月的婚史,但因双方性格不和,很快离了,按她的说法,不愿意捆绑到哪个男人身上,她的幸福她做主。

这位叫戴小艺的女司长给普天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普天成给她的印象也很是不错,尽管两人相差十多岁,但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普天成离开北京时,戴小艺特意到机场送他,还送给他一句想入非非的话:“你就这么走了,我心不甘啊,想想就像做了一个梦。不过也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记住了,我在北京等着你,啥时来,一个电话,小妹我全程奉陪。”

小妹。普天成又多了一个小妹。

北京此行,普天成一共带了十张卡,都是平时人们送的,原以为绰绰有余,没想到一趟北京回来,十张卡全不见了,身上只剩可怜的一千多块钱。

他叹了一声,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过完春节上班的第五天,瀚林书记将普天成叫到办公室,说:“新的一年开始了,谈谈你的想法。”

普天成就将春节期间的一些思考说了出来,春节期间尽管在北京,但思考还是少不了的,特别是北京高层的一些观念或新思潮新作法,启发了他,他把自己的所想如实汇报给宋瀚林。宋瀚林听了,频频点头,特别是他提出的集中精力抓经济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抓好三类项目,两项教育,一个工程的“321”方案,深得宋瀚林欣赏。

三类项目是指,改造老工业项目,全力攻坚在建项目,贮存和培育新建项目。

两项教育是指,廉政勤政的作风教育,一切为民的思想教育。

一个工程是指切切实实抓好再就业工程。

普天成围绕着每一项,又讲了很多。

“这样吧天成,”瀚林书记听完普天成的汇报,兴奋地说:“这个方案很好,跟我的思路不谋而合,可惜还不系统,你马上带人到宾馆,跟川庆他们一起把这个方案拿出来,越快越好。”

普天成会心地点头,他知道,自己又要忙一阵子了。

将地点选在政府那边的云海山庄,是于川庆的主意。于川庆说,还是到云海走吧,我在你们那边老不习惯,再说桃园太闹了,无法静心。桃园闹不假,但说不习惯,普天成还是纳闷。“怎么个不习惯,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这边?”

“我是想留,就怕留不住。”于川庆知道普天成话里的意思,周国平人还没走,但关于他那个位子的猜想,已经传得五花八门。普遍的意见认为,普天成希望最大。

这就又牵扯出一个问题,普天成到了政府这边,空出的秘书长一职,又该是谁?普天成自己虽然不敢乐观,但在朋友面前,他也不说虚伪话。再者,他也希望自己提升后,能让于川庆接他的班。

“留得住留不住你心里清楚,别到时候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这样的嘴巴我喜欢打。”于川庆也不想隐瞒自己,如果真要往省委那边去,少不了普天成说话,不如及早把心思露出来,反正他跟普天成之间,向来没啥秘密。两人聊了一会,于川庆问:“怎么样,差不多了吧?”

“还差十万八千里。”普天成笑说。

“那就日行千里,追赶上去。”

“我还想坐火箭呢,可惜有人比我快啊。”普天成叹道。这些天,他总是听到化向明一些传闻,这些传闻搅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川庆劝解道:“一碟菜如果只留给你一个人吃,那有什么味道,争来的才香。你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准赢,我可等着喝喜酒呢。”

“不说这个了,还是谈正事吧。”普天成觉得差不多了,主动岔开话题。于川庆也是点到为止,话说多了,就寡了味。

两人笑呵呵议论半天,最后将这次封闭的地点选在了云海山庄。

讨论由哪些人参加时,两个人的意见发生了小分歧,普天成想让余诗伦也参与进来,毕竟他是政研室主任,抛开他不好。于川庆不同意:“你还嫌不酸啊,他一来,吃饭都没了胃口,再说这样的方案,你也不希望写成诗吧。”

于川庆接着给普天成讲了一个故事,春节期间,政府这边的政研室搞了一次团拜,把余诗伦和省委政研室几名老干将也请来了,原想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没想那天余诗伦诗兴大发,政府这边正好有个调来不久的小媳妇,以前也当过一阵子文学青年,酸中带点涩,大家都不爱理她。

谁知余诗伦见了,立马像是找到了知音,两人又是碰杯又是感叹,好像都回到了十七、八岁。

政府这帮人也坏,一看这一对宝贝走到了一起,起着哄的给他们敬酒,还让小媳妇当场拜余诗伦为师。

余诗伦也不客气,一拍胸脯就收下了这个徒弟。“你猜怎么着?

”于川庆说到这,忽然转过脸来问普天成。普天成说:

你们在一起吃吃喝喝,我哪知道。“于川庆话还没说,先捂住了肚子:”这个活宝啊,说到后来,他竟然向人家表白起了爱意,你说荒唐不荒唐?

“真有此事?”普天成吃惊不小,他是猜到了余诗伦要出丑,但没猜到会出这样的丑。“那后来呢?”他接着问。

“后来他当场给小媳妇献诗,说什么迟到的月亮,把人家给吓坏了。他哪里知道,人家的老公就是大诗人,出了好几本诗集呢,人家是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的。”

“这个疯子!”普天成猛地拍了下桌子,“说他是诗人,他还真成诗人了。”

“你还想让他来?”于川庆一脸坏笑地问。

“不来了,真不能来,这次还有两位女同志,别把人家也吓着。

“其实啊,他那不叫吟诗,是骚情。那位小媳妇后来就说,原以为省委的领导个个正统,至少不会乱性,哪料想见了有姿色的女人,一样走不开。”

“这是什么话!”普天成蓦地变了脸,“这管省委领导什么事,我看你那个女诗人,也是疯子。”

于川庆一脸无奈:“谁说不是呢,这些天她逢人就说这事,好像余领导给她献了诗,是多大光荣似的。对了,昨天她还娇情地跑到我办公室,说,秘书长啊,最近我对工作有些想法,想跟你谈谈。说话那个酸劲,听了脊背都冒冷汗。”

“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小心,人家老公可是诗人,一首诗就把你搞臭。”普天成开玩笑道。

“看上我倒是好了,她是看上了一处副处长的位子。现在这人,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份量,要官就跟**一样,一冲动就来。”

“远了远了,这话可远了,什么**,这是你于大秘书长说的话?”普天成半是玩笑半是正色地制止了于川庆。

其实这话也不是于川庆首创的,手机上早就有这个短信,说谋官叫意**,跑官是买春,上级考察叫摸你,群众测评叫**,领导谈话叫深入,组织任命叫受精,总之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于川庆呵呵一笑,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

跟普天成他们一同来云海山庄的两位女性,一位姓李,叫李梅,省委政研室二处副处长,三十出头。一位姓张,叫张华华,政府政研室一处副处长,比李梅略微年长。两位都是才女,省里每年大会的材料,都少不了她们,算来,她们跟普天成,也是老交情了。有了她们,工作的那份枯燥劲就没了,寂寞也少得多。第一天大家聚齐,照例是会餐。

会餐便少不了玩笑,张华华是于川庆的部下,也是于川庆的校友,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关系自然不一般,但在这种场合,他们之间是不开玩笑的,合起来一致对外。

对外便是对着普天成和李梅,普天成虽是上级,但每次材料组单独活动时,他便没了领导那份架子,也不容许别人把他当领导看,按他的话说,这种地方,最好是讲平等,只有平等,大家才不觉得是给别人干活,是给自己干活,这样积极性自然而然就有了。

两家政研室的笔杆子们,平日做派就跟别的干部不同,他们喜欢保持自己的个性,也就是棱角,不像别的部门的同志,恨不得自己找把锉,把身上的棱棱角角全打磨平,还嫌不够,还想把自己的头削尖或是磨圆,这样往上钻起来才容易。

政研室这些哥们姐们,来的时候就是身上带刺的,到了政研室这种地方,因为整天只跟材料文件打交道,很少跟人直接打交道,所以那些刺,就还一直长着,也没人逼他们拔掉,拔掉了,怕就写不出材料了。

菜上齐后,于川庆说:“请我们的大总管给我们做重要指示,大家鼓掌。”说完,带头将两个巴掌拍得雷响,他一拍,其他同志跟着也就拍起来。普天成赶忙摆手:“干什么,一来就欺负啊,我是李莲英,什么大总管小总管的,以后说话文明点。”

“我们于秘书长可不是那意思,是大秘书长多想了。”

张华华帮于川庆说道。

“你们于秘书长什么意思,要讲今天这个话他讲,在他的地盘上嘛,李梅你说是不是?”

李梅赶忙道:“就是嘛,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你们是主,主不讲哪有客讲的道理?是吧,头?”李梅喜欢将普天成称头,在省委里,人少的时候,她也这样称呼,还说只有这样称呼,才能把心里那份尊敬表达出来。

“我们怎么是猪了,李梅你说话可得负责,要是惹恼了我们首长,明天就开始四菜一汤。”

“我可没说是猪,你们想当猪,别把于领导也拉上。

四菜一汤就四菜小一汤,正好减肥呢。”

“哎唷,李姐,你也减肥啊,再减,那腰可就找不见了。”

李梅旁边坐的小许道。小许是张华华的部下,才调来不久,以前在南怀市委秘书处工作,材料方面也是一把刷子。

“人家是为头减,你没听过秦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么?”

张华华含沙射影道。

“我喜欢丰满,越丰满我觉得越像女人,就像张处长这样。”

普天成坏笑道。

张华华人长得很丰满,特别是胸,格外大,于川庆曾偷着告诉普天成,政府大院这边的年轻人暗中称张华华为政府第一胸,也有人将她称作美胸皇后。普天成说话时,下意识就扫了一眼张华华的胸。张华华是明显感觉到了,但她装作不觉,故意挺了挺胸。正好李敏也在看张华华,这一挺,就让李敏有几分尴尬。李敏恰恰相反,是平胸,省委这边的人暗中送给她一外号,飞机场。听说李敏为了丰胸,花了不少代价,可惜,先天性的不足,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斗了一阵嘴,普天成说:“还是老规矩,大家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该怎么玩还怎么玩,别想着为于秘书长省钱。

不过有一条,这次工作紧,任务重,大家得把劲铆足了,得把肚子里那点墨水全给我困出来。”

“一切行动听指挥,党指到哪,我们就干到哪。”

张华华第一个响应。她这次精神格外饱满,心情也特别的好,原因很简单,一周前,组织部刚刚找她谈完话,她头上那个副字总算可以摘掉了。副处这个帽子,她戴了四年,戴得她脑细胞都死去不少,升不了官愁死的。当然,这还得感谢普天成,听于川庆说,有次喝酒当中,普天成给组织部长何平使劲介绍她,把她说成了海东第一才女。“人家对你印象不错啊,把你夸成了一朵花。”

这是于川庆的原话。张华华听了,心里无比高兴。

“还有,一定要开动脑筋,‘321’只是一个提纲,一个方向,具体怎么完善,怎么充实,就要靠大家了。”普天成接着道。

“我们老是搞这些,今天五个一,明天三抓两落实,后天又是‘421’‘321’,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管用么?”李敏出其不意地说。

在场的人都让李敏这句话给说得怔住了,纷纷抬眼看她,酒才刚刚喝,正式的敬酒还没开始呢,李敏不应该醉,但这话实在有点煞风景。普天成脸上的笑瞬间不见了,代之以灰暗色,于川庆见状,赶忙打岔:“

李处是不是跟老公吵架了,把情绪带到了这里?”

李敏却一本正经:“对不起,我跟老公没有吵架,我就是觉得……”

于川庆眉头一皱:“什么觉得不觉得,我看你明明就是吵架了,还不承认。”说完这句,又觉自己的话太生硬了,毕竟李敏是省委那边的,不像张华华,便强装出一副笑脸,言不由衷地说:“李处你别担心,哪天我替你修理他,敢惹我们李处,他是不是想成为人民的公敌。”

李敏被于川庆的样子逗乐了,扑哧笑出了声。

她刚才说的是实话,她总觉省里这些年务虚务得太多,老是口号式的提要求提规划,听上去宏伟壮观,特激动人,但落实下去的有多少,见成效的又有多少?来云海山庄前,她认真写了一份关于政研室工作的思考,也算是对自己进政研室后的一次思想总结吧。

李敏对政研室的工作进行了反思,对自己还有普天成等人笔下造出来的文章也进行了反思,她对这种写在纸上,读在会上,发表在报上,然后出现在大大小小领导讲话稿中的“妙笔生花”“妙笔结果”

的工作,有些腻烦了。如果说有人在闭门造车,那政研室的人就在闭门造政绩。她知道这些话不该公开说,更不该在这种场合说,但她实在是忍不住。“321”,一听就又是虚的,又是一场劳民伤财的务虚运动。

于川庆打岔的玩笑话提醒了她,不该说的,就是不能说。

她摇摇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冲普天成矜持地一笑:“对不起,我乱说话了,我自罚一杯。”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谈笑风生和颜悦色的普天成,突然放下筷子,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热闹的气氛一下没了,谁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大家不时地抬起目光,扫到李敏脸上。李敏明知道自己犯了忌,心里也有些后悔,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强撑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于川庆笑说:“甭管他,我们继续吃我们的,来,我敬大家一杯。”于川庆刚端起杯子,张华华站了起来:“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领导。”

李敏的目光一直追着张华华,直到彻底消失。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后,李敏来到普天成房间,将那份材料双手呈给普天成,带着忏悔的语气道:“我知道这样想是错误的,辜负了您的期望,但有些事又逼迫着我去想。我自己也很矛盾,这是我的一份思想汇报,您抽空看看,请秘书长放心,无论我有什么想法,对这次工作,我还是会尽职尽责地去做好。”

普天成接过材料,不露声色地看着李敏,好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他的目光刺痛了李敏,李敏想逃,又不敢,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良久,普天成叹口气道:“

如果你觉得政研室这份工作委屈了你,可以向组织打报告。”

“秘书长,我不是这意思。”李敏脸都白了,双腿由不得地打战。

“这份材料你带去吧,如果真有什么真知灼见,可以找你们余主任谈。”说完,普天成就低头写他的材料去了,李敏默站良久,知道自己的错误已不可挽回,伤心地转过身,离开普天成房间。她原以为,普天成是能够包容她的,他一直在鼓励他们,要打破思想禁忌,敢想敢说。没想?

第二天,李敏就被通知离开材料组,回政研室去了。于川庆说:“是不是过分了,她就讲了那么几句?”

“你还想让她讲多少?她是政研室的干部,是材料组的骨干成员,我们的思想都统一不起来,这材料还怎么搞?”

于川庆一看他发火,便不敢再替李敏说话,他也想不通,李敏在省委政研室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能犯如此幼稚的错误?有些错误出在别人身上,是能原谅的,出在这个组,就永远也别指望原谅。

这是普天成领导的全省最高级别的材料小组,是笔杆子中的笔杆子。按外面人的说法,是智囊集团的头脑。

过了一会,于川庆问:“总还得补进来一个人吧,政府这边实在挑不出了,您看?”

普天成想了想道:“把秦怀舟抽回来,他行。”

于川庆一怔,旋即,脸上绽开了笑容:“对了,我怎么把这个大秀才给忘了。”说完,兴冲冲地去通知秦怀舟了。

李敏一走,组里就剩了张华华一女的。

张华华性格恰好跟李敏相反,她是一个从不把心中想法显在脸上的女人,进政研室的人,没有思想是假话,有了思想而不被思想束缚住,这才是素质,也是必须。张华华自认为做得很到位。李敏想的那些,他们这一组八个人,不会有谁想不到,包括普天成和于川庆。

皇帝的新衣对别人可以说成是笑谈,对政研组特别是抽进这组里的人,就不能当笑谈,你不但要看到衣服,还要总结出这些衣服的特点,最好再把它提升到一定高度,推广到天下。理论不是你的,不是你觉得怎样,就应该怎样。而是你要充分领悟到,它应该怎样,然后想办法把别人的思想统一到这条路子上。

笔杆子的作用就在于你要告诉大家,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的,当需要你不穿衣服时,你就得把衣服扒掉,但你还不能让人看到**,你要用别人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这里面有很多抽象的东西,把抽象具体化,也是笔杆子的任务之一。

张华华信心十足,干劲也十足。女人不比男人,男人容易兔死狐悲,女人反其道而行之,普天成炒了李敏鱿鱼,像是给张华华注射了兴奋剂,走路都脚下生风。

看着她的样子,于川庆摇摇头,这女人,怕是要出事。

第4节

因为于川庆和普天成都在云海山庄,他们的秘书也就来得格外勤。这一天,普天成忽然发现,那个叫余晴的女孩子,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头,他们刚来时,余晴有说有笑,有事没事总爱跑过来跟他们搭讪。

普天成听说余晴已升了领班,心里高兴,还鼓励她好好干,争取在云海扎下根。但是这两天,他发现余晴愁眉不展,一张小嘴鼓得圆圆的,普天成跟她开玩笑,她也爱理不理的。

普天成问于川庆,谁得罪了这活宝?于川庆笑说:“你真的不知道?”普天成说:“这什么话,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于川庆似是想说,话到嘴边又收住了。“没事,小姑娘爱闹性子,常有的事,哪能犯得着你领导去想这些。”

普天成一看于川庆脸色不对,就道:“有什么事瞒着我吧,这可不是你老于的作风。”

“我有啥事,你可能工作太紧张了,要不要安排一下,放松放松?”

“少来那一套,想腐败,你自己去,我可没那闲工夫。”

于川庆嬉皮笑脸道:“我哪敢一个人腐败,再说操心好你的生活,也是我这个副组长的的职责,要不,咱去泡个脚?”

“一双臭脚,还值得泡,你最好老实点,我看你跟张华华,老是眉来眼去的,别犯这种错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于川庆马上笑道:“有好草当然得给领导留着,我吃了,那不真成兔子了?对了,你不提我倒忘了,这个张华华,好像对你有点那个,老在我面前试探呢。”

“哎,打住打住,别往革命干部身上抹黑啊。”普天成讪笑道。

一提张华华,普天成好像有了条件反射,不过他装得好。

这些天,他怕触到张华华那双眼,更怕触到她那压迫人的胸。

真是压迫人啊,普天成摇了摇头,想把张华华驱开。

他走到柜子前,想拿给于川庆一样东西,是杨馥嘉托人送来的,他们一人一份。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普天成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华华,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后面还跟着秦怀舟。

普天成的目光跳了几跳,落在秦怀舟身上时,那团暗暗升起的火灭了。张华华眼里也闪烁着一种东西,一看于川庆也在,忙变得收敛,说话的声音也故意拔高了许多:“两位领导都在啊,我跟怀舟遇到了一个问题,想跟两位领导请教请教。”

“说曹操曹操就到,请进吧。”普天成镇定住自己,用上级跟下级的那种语气说。

“真的呀,我说耳朵怎么这么烧,是说我呢还是说怀舟?”

张华华目光挑衅地望住了普天成。

“问你们领导。”普天成借故倒水,避开了张华华的目光。

于川庆看在眼里,暗自笑了,张华华那点心思他当然知道,只可惜,她选错了对象。女人有时候很傻,不过傻女人也有傻女人的可爱,好在张华华不酸,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做同事,也不失为一种快乐,不像李敏,古板得让人没有胃口。他说:“当然是说你,怀舟有什么可说的。”

“两位领导是在批评我吧,那我可要细细听听,到底批评我什么呢?”于川庆一开玩笑,张华华就越发大方起来。她坦然地在于川庆边上落座,目光却瞅着普天成。

普天成本想说句玩笑话,目光不争气地又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于川庆往里挪了挪,他的这个动作惹笑了普天成。

“领导夸你能干,还说……”于川庆被普天成那么一笑,脑子断了线,忽然就编不出词了。想想也是,自己紧张什么呢?

“还说什么?”张华华抬起下巴,扑闪着一双眼睛问。

“还说……你这么漂亮,干这行糟蹋了,演个电视剧什么的,保准能火。”

“真的啊,那领导快给我批个条,我找导演去,最好把我介绍给张艺谋。”一句话说得,普天成和于川庆都笑了,秦怀舟是想笑不敢笑,只好把嘴鼓着。

玩笑开得差不多了,普天成问:“说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张华华也正经起来:“是有关再就业方面的,我和怀舟的想法,能不能把这个当作下一步的重点,跟领导干部的考核挂起勾来,毕竟现在从上到下,这一块喊得响。”

“当然可以,不但要挂勾,还要签定目标责任书,要把指标落实到班子每个人头上,要跟招商引资一样,做为硬任务,只有这样,这项工作才能抓出实效来。”

“还有再就业培训这一块,政府投入是不是小了点,我们考虑,将现有的投入再调高一个百分点。”

“这个怕是有点难,”普天成忽然叹出了气,“政府财力毕竟有限,不过建议倒是不错,这样吧,明天我跟财政部门碰个头,听听他们意见。”

“谢谢秘书长。”张华华妩媚地笑了一下,垂下了头。

又扯了一会,于川庆说:“怀舟,陪我去泡脚,我这脚痒的,难受。”

秦怀舟赶忙站起:“秘书长也一起走吧,听说这里的中药泡脚很有效果。”

普天成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你把于秘书长侍候好。”说着,又瞅了一眼张华华。

张华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那我呢?”于川庆笑笑:“今天请客的机会给怀舟,明天再安排别的项目,到时少不了让你服务。你老老实实陪着领导,虚心学点东西。”

张华华脸兀自一红,抿嘴不说话了,目光,却偷偷搁在了普天成脸上。普天成本来心里还坦**,让她这一望,竟给望出一些东西来。

第二天中午,别人吃过饭都休息了,普天成睡不着,一个人来到山庄的后园。雾气笼罩着整个山庄,看上去天地连在了一起。海州的天气,如果阴起来,那是没完没了的,普天成的心也像是被这厚厚的雾霾罩住了,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材料小组进驻云海山庄已有些时日了,但工作进展很不理想。春节期间,他想起今年的工作,激愤勃勃,感觉有无数想法要喷涌而出,内心的那股冲动也是近年来很少有的。

真到了要把它写到纸上的时候,却发现,很多想法仅仅是想法,要想落实到行动上,的确难。

这两天他在反复思考李敏那天说的话,他觉得李敏在拿着一根钢针,往他心上捅。不可否认,这大半辈子,他都在务虚,在打印纸上熬费人生。

他人生的很多理想,都绘在了纸上,绘在宋瀚林他们一份接一份的讲话稿中。

这些讲话稿便成了全省上上下下的工作重心,要人们不断学习,不断领会。但是到底能领会出什么呢,他自己也很糊涂。

这就像是一座迷宫,一个人进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无数人无怨无悔挤着往里冲,冲进去都还不说这是迷宫,是他们神往的地方。

神往的地方。普天成忽然又想起卢小卉来,春节前的一天,卢小卉突然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告诉他,她弟弟的公务员考上了,分在他们老家的乡政府。

她在电话里对普天成千恩万谢,说没有普叔叔帮忙,她弟弟这辈子都甭想吃上公家饭。

又是一个殉道者。

普天成越来越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仕途两个字,变成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梦想。

难道仅仅是每月那份固定的薪水?不,绝不可能。权力,他再次想到这个不愿意想到的词。这个时代,人们追逐权力的欲望,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权力已像精神鸦片,麻醉住了一代又一代人。

天降起了濛濛细雨,雨丝打在脸上,带来略微的清新,也带来一轮新的疼痛。普天成知道,他这辈子是走不出这个迷宫了,不但走不出,他还要继续**饱满地去为这些文字而献身。

没有退路,当你踏进这个门时,就再也没了退路。他只是可惜,少年时代还有青年时代的那个普天成,离他是越来越远,父亲期望的那个普天成,照样没有出现。

他早已找不到自己,或者,他把自己过早地丢失在了路上。

雨越来越细密,后园里充满了寒意,普天成蜇转身,往回走。

快到二号楼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影子,鬼头鬼脑钻进了不远处的职工宿舍。

蔡小安!

普天成问于川庆:“你到底瞒了什么?”

于川庆一头雾水,他睡得正舒服,难得有这样的雨天,正好可以偷个懒,把积攒的瞌睡打发一下。想想,这些日子,他是忙里忙外,材料小组的工作他要参加,政府那边一大堆事,他也要处理。他不想普天成,人家是屁股一拍就出来了,那边的事自然有人处理,他不行,走到哪,秘书长三个字,他还背在身上。路波省长现在也越来越像瀚林书记,离不开他了。昨天晚上路波省长设宴招待上海来的客人,他心想自己就不参加了,谁知路波一个电话,便把他招了去。

他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往国平副省长那边赶。去了才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领导,而是领导的公子,这些人折腾起别人来,没完没了。

于川庆大半个晚上就让那家伙折腾掉了,等回到宾馆,已是凌晨三点。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他这一百多斤,真就要献给党了。中午他关了机,心想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要把瞌睡补足,哪知普天成不成全他,突然闯进来,一把揪起了他。

“中午没喝酒啊,你怎么耍酒疯?”于川庆揉着眼睛说。

“少来那一套,我问你,那天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哪天,你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问你,余晴到底怎么回事?!”

于川庆的脸倏地白了,该死的普天成,他还真察觉到了。

“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普天成的样子要吃人,一双眼睛充了血,额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于川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拿话搪塞着。

“我问你,是不是蔡小安那小子?”

于川庆知道瞒不过去,再说这事也不能瞒,边穿衣服边道:“你眼睛还蛮亮的,这么大的秘密也让你发现了。”

“少贫嘴,如果是他,我饶不了这小子!”

“你先冷静点好不好,看看你那样子,吃人啊?”

“我冷静不了!”普天成几乎是在吼了。

等于川庆说完,普天成那张脸,几乎就拧在一起了。

于川庆告诉普天成,余晴的确是让蔡小安那个掉了,前几天,余晴为蔡小安打了胎,这事本来是在暗中的,结果余晴把它说给了同舍最好的朋友小燕,小燕又将此事说给了另一个服务员,结果传来传去,宾馆的服务们就都知道了。

“混蛋,他是个混蛋!”普天成怒火中烧。

“算了吧,年轻人的事,咱少管。”于川庆劝道。

“可他是我的秘书!”普天成接着又说:“他都快跟方艳结婚了,怎么能搞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方艳是曹小安的女朋友,前阵子,曹小安又在普天成面前提起方艳的工作,普天成说:“等结了婚再说吧,现在考虑,是不是太早了点?”

曹小安很快便告诉普天成,他跟方艳马上要办手续了,房子已经装修好,还说到时让普天成给他当主婚人。

“快结婚怎么着,法律又没规定,他不能在外面找女朋友。”

“可有他这样找的吗?!”

“怎么没有,现在的年轻人,手里同时捏着好几个,这叫什么来着,对,择优录用。”

一句话说得,普天成哑巴了。难受间,他就又想起金嫚。是啊,于川庆把话说得委婉,没直接点他的名。当初他不也是……算了算了,为这种事伤脑筋不值。后来又一想,不管还不行,必须得找蔡小安谈谈。

蔡小安白了脸,头上瞬间就有了冷汗,支吾半天,道:“这事,这事我还没想好。”

“那人睡人家时怎么就不认真想想?”

“秘书长,这……”

一看蔡小安这副样子,普天成就知道,这家伙是拿余晴玩玩的,省委秘书嘛,玩个服务员算啥,小菜一碟!他忍住怒,绷着脸道:“我告诉你蔡小安,这事必须处理好,如果惹出什么,后果你应该想得到。”

蔡小安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秘书长,我一定听您的指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方艳那边,还请秘书长能替我瞒着点。”

“你还想瞒,我都替你害臊!”教训完蔡小安,普天成想一个人静一静,张华华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稿纸,见普天成黑着脸,问:“秘书长生谁的气呢,这么凶?”

普天成看一眼张华华,张华华穿了一件格子衬衫,箍得身子紧紧的,外面罩着紫罗兰色的小西装,有种时尚丽人的错觉。

“没生谁的气,你请坐。”普天成把目光挪开,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并没发生什么,但普天成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持续下去,他可能抵挡不住张华华的**。这女人,太有**力了,她的**不是来自心灵,而是肉体。

普天成以前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为性而寻找刺激的人,但是在张华华面前,这种感觉却很强烈。好在,他的理性总在提醒着他。

“进展怎么样,还顺利吧?”普天成问。

张华华矜持一笑:“还行,就怕秘书长不满意。”

“我一个人满意了不算,得让大家满意。”

“那难度太大了,我和怀舟想的是,能让秘书长满意就很不错了。”

这女人,开口闭口总要拉上秦怀舟,好像秦怀舟是挡箭牌似的。普天成笑笑,太有心计的女人,就少了可爱,这也是他能让自己身体里的那股欲火迅速熄灭的原因之一。

两个人围绕着再就业方面的话题,谈了一会,普天成说:“中午我还有个应酬,得出去了。”

张华华起身,她感觉到了普天成的排斥,他本身就是一座山,攀上去真不容易。张华华有种失落,但仍然显得不甘心。“秘书长日理万机,可也不能把身体累坏了,身体是自己的,该珍惜时还得珍惜。”

“哪有那么严重。”普天成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

张华华再想说什么,就张不开口了。

她含着怨怼地望了普天成一眼,伤感地走了出来。

外面阳光很好,天终于晴了,阳光艳艳地照着山庄,山庄显出别样的生动。张华华望住远处那棵硕大的樟子树,怔怔地发了会呆。她是一心想攀上一棵树的,可惜无论于川庆还是普天成,对她来说,都是天上的云彩,能看得见,却抓不到手里。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往自己房间去了。

普天成中午倒是真有应酬,廖昌平从吉东回来了,下午就要急着赶回去,普天成让他来云海山庄,廖昌平说那是你们头脑们待的地方,我跑去干什么,别扭。

普天成只好顺着他,到外面一家酒店见面。到去之后,发现沈晓莹也在,普天成就有些不大自在,心里也暗暗怪廖昌平,怎么不把话说清楚?

沈晓莹倒是落落大方,既亲切又坦然,谈话间,普天成才知道,沈晓莹的问题解决了,她现在是吉东文化局长,这次到海州,就是跟廖昌平一起跑项目来了。

“不错啊,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普天成感叹道。

其实他是感叹杨馥嘉,这女人是越来越会做官了。

敢重新启用沈晓莹,那是得有一点勇气的。

“还得谢谢秘书长呢,没有秘书长的教诲,哪有我今天的进步。

”沈晓莹笑吟吟道。人有了实权就是不一样,说话的口气也没了以前那种战战兢兢的小心劲,坦然多了。

普天成刚要说句谦虚话,廖昌平抢先一步道:“

只在嘴上说谢多没劲,我要是秘书长,就当面把你这个谢字挡回去。”

“那您让我怎么谢?”沈晓莹突然盯住廖昌平,带着某种挑战说。

“还用我教你,你是明知故问吧?”廖昌平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见普天成没有开玩笑的劲头,便也没敢再说下去,规规矩矩谈起正事来。

饭吃到中间,普天成忽然接到于川庆电话,让他速回宾馆。

普天成问是啥事,于川庆说电话里不方便讲,你赶快回来,我在房间等你。

一听于川庆口气,普天成就知道是出了大事,来不及跟廖昌平他们解释,匆匆就往回赶。到了云海山庄,于川庆像呆子一样坐在房间里,脸色可怕得很。普天成问了句:“什么吓人的事?”

“国平副省长出事了。”于川庆声音可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