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落选(3)

“我让母亲先走了。我觉得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李兄,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要跟你一块回上京。”王澄观察到这两天李青白的神色不对,又联想到拐子李并没有卧床不起,心里自然多想了些。

李青白觉得心思太细腻了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这位像狗屁膏药一样的人。

客人走后,拐子李有些沉默。

“儿啊,爹听说了,张县令的儿子入了户部。你不要有压力,想回家有爹一口饭肯定有我儿一口饭,爹没本事,光耀李氏的重担不能压在你身上。列祖列宗不能给你饭吃,不能让我儿快乐,不要让已经入土的人影响我们活着的人。”

“阿爹,我要是考的差也就罢了,可我考的不差,明明各科都是通过,张昱他除了字写的比我漂亮,哪点比我强啊,凭什么?”李青白哇的一声,又哭了,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说出来。

“凭他爹是县令,凭我是看大门的。好了,哭一哭就好了。爹给祖宗多上两炷香,保佑我儿心想事成。”

这几天王澄在家,李青白都是打地铺,让他睡床榻,怕他身体吃不消。今天醒来难得没见王澄,又怕他在外面迷路,不由得在门口张望,“一大早干什么去了?”

“给,上供用的。鸡鸭鱼肉才显诚意,保佑李兄心想事成。”

“你昨晚都听到了?没被我的哭声吓到吧,其实吧,我这个人很少哭的。”李青白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接过菜筐,又说了一句,“谢谢你,王澄。”

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先领着王澄去太白学堂拜访以前的院长和夫子。

人生得意少年时,李青白不由地怀念起在太白学堂上学的时候:

学堂的后门正好露出一小脑袋,手里拎着一壶酒,“阿伯,早。”阿伯是厨房大厨,灌汤包一绝,每次李青白都会吃的满嘴流油,即使肚子撑了也会意犹未尽。阿伯正在摘菜,抬头一看,呵呵一乐,“又迟到了啊”。李青白谄媚一笑,显然是轻车熟路了,把酒壶在大厨旁边一放,一溜烟跑了。

拐子李上工早,早晨没人约束李青白,她又是个爱睡的年纪,故而经常迟到。每次从大门进的话会被监察夫子记录,直接报给院长,超过三次,就会被罚打扫厕所。久而久之,李青白发现了这个紧挨食堂的小门,每次迟到会偷他爹二两酒孝敬一下这个阿伯,当然,也会有附带的福利,就是吃灌汤包的时候会悄悄多一个。

学堂大门朝南,食堂在北边,小门开在右边角落里,从小门穿过院长的会客厅才能到学堂的教室。一般院长会在各个教室巡视,所以安全得很。

院长很高兴,乐呵呵地把李青白领到她之前的班级。在这个小小县城里,太白学堂只有两个班级,班级划分很简单,一个是启蒙班,一个是科考预备班。

李青白是从启蒙班跳级到科考预备班去的,当时只出了两道题:

第一道是策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论语·泰伯章》)。”

意思是读书人须有远大的抱负和坚强的意志,对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人来说,远大的抱负、坚强的意志,二者缺一不可。当今圣上推崇儒家思想,这道题不是多难的题目,由于时间有限,篇幅有限,李青白从辩证的角度,写了两三点。

另一是道算学题,说的是:

“粮仓里堆了一堆粮食,最上层一袋,第二层两袋,第三层九袋…一共有十层,问这堆粮食一共有多少袋(“堆积术”问题)?”

试卷要求直接写答案即可,李青白扫到别人都在奋笔疾书,她也没着急,心思沉了沉。这个是典型的“堆积术”问题,她记得公式,不用一点一点算,只在心里面把数往公式里代了一下,就有了答案。还在纸上往前推了推了,验证了一下结果,确定了没错,但是她不能立即写,因为反常及妖。又故意在纸上胡乱画了几笔,不慌不忙的写下了三百八十五袋。就这样,跳级了,因此年纪比别人小一岁。

此刻,她站在院长旁边,看到有一个很熟悉的人冲他使劲招手,这是刘文才,旁边冲她笑的是学堂李夫子的儿子李学礼,三人以前关系挺好。

刘文才长得一副精明的样子,算盘打得呱呱叫,为人倒还仗义,喜欢拉人喝点小酒。太白学堂后门的巷子里是个馄饨摊,跟她家就隔了一排房,从她家拐个弯就到了,离学堂隔了两条街,平常学子比较多。她馋肉了会来这,要一碗馄饨,边吃边等他爹。等她爹吃的时候,她再慢慢悠悠的多喝一碗汤。

整个县城也就这么大,在这儿经常能碰到刘文才,刘文才的爹是续弦,继母生了一儿一女,都还小,他爹特别疼他,望子成龙,希望他将来做大官,因为士农工商,商排在末端,长期以来,老百姓的财富来源就两个,即耕和读,拥有土地和学习儒家经典人人向往和引以为荣。刘文才有很高的志向,但是被他爹整天逼得压力很大,有时候受不了就懒得回家,常在街上晃**,偶尔碰到李青白在这吃馄饨,又是一个课堂上课,学问也不差,久而久之成为朋友了。

李学礼是李青白前桌,每次上课背都挺得很直,李青白为了可以上课偷偷睡觉,跟他搞好关系,可以借一借他的背挡挡夫子的目光。一来二去,觉得这个学子还不错,虽然爹是夫子,人有点木讷,但很善良,学问也好,因此两人也是朋友。

张昱这个人跟她从上学起就是孽缘,不过学问数一数二,有些傲气,尤其是在李青白考试第一的时候,肯定会损一句“哼,这次让着你”,久而久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好几个月没见,几人依然约在馄饨摊儿。

“以后阿爹还要拜托你们照顾一二。”李青白拱了拱手。

“放心,我家的米管够。”刘文才豪气地说,“以后常写信。”

“好。秋后我在上京等你们!”李青白不禁承诺道。

“这个…尽力而为。”言罢,刘文才假装低头吃馄饨。

后来,他们继承了父亲衣钵,一个从商,一个教书,可是他们有一个了不得的朋友。

李青白学堂走了一圈,又与友人吃了碗馄饨,突然就释然了,启程吧。

回程依然乘船。

“王澄,我问你啊,你不用为难,你看出他们的前程了么?”李青白指的是刘文才和李学礼。

“相面必须当事人交代,当事人不问不能说,以免惹祸上身。”王澄客观地说,意思是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算了,当我没问。你可别给我相面啊,我未来的人生我自己掌握,可不管老天爷什么事,跟你们这些算命的也没关系。”李青白认真的开着玩笑说道。

“嗯。我不是算命的,进了太史监可能负责看星象测天气,也可能修改日历和时辰,不会是算命的。”王澄郑重其事地解释。

“知道了,以后不会说了。我们都不信命,好不好?”李青白认真地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