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怎么不上天呢
苏臻心中蓦然揪紧,脸上神色却不敢有丝毫的变化,即便两脚颤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男子的灼灼逼人的目光,干巴巴的解释道:“大人,我就是我,我自然是苏臻,还能是谁?”
声音带着些许的颤音,眼睑微垂半遮半掩着一对古井似的眸子,让人难窥内里。
男子看着苏臻,凉薄的眸中没有任何变化,忽然开口道:“我们见过。”
苏臻垂在身侧的手蓦然一紧,下意识的便想要否认,便在她抬头准备开口时,撞上了男子淬了冰一样的目光,微微一顿后,她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是吗?许是民女生得太民众化了些,以至让大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仍旧是否认的话,只这番话说得却是委婉了许多。
苏臻长得不错,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再配上一管直直鼻头微翘的小翘鼻,这样的一张脸虽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但辩识度却也极高,绝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扔在人群里就认不出来。
男子一对幽黑瞳孔在忽明忽灭的火中闪动着诡异的光芒,他看着苏臻,眸色复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臻好似在某个瞬间看见了淡淡的怜悯之色,只是,还没等她细看,白皙的手掌突然撒了回去,厚重的帘子跟着垂下,隔绝了她的视线。
苏臻怔怔看着同夜色融于一体的帘子。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大树勒住缰绳,对苏臻说道:“到了。”
到了?!
苏臻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间寺庙,夜色下,依稀能看清高高的牌楼上写着永昌寺三个大字。
“下去吧。”大树对苏臻说道:“人就在里面,葛素会带你过去的。”
苏臻背着箱子下了马车,还没等她站稳,大树便赶着马车继续朝前驶去,只是,那些举着火把的壮汉却全都留了下来。
“走吧,你傻站在这干什么?”
葛素特有的尖细的嗓音打断了苏臻的思绪,她抬头看向葛素,问道:“你们家大人……”
“怎么,你还想我家爷亲自送你进去?”葛素瞪大眼,一副你可真敢想的表情。
“不是。”苏臻忙不迭的摇头,解释道:“我就是奇怪,这人怎么会在寺庙?”
“不在寺庙,你想在哪里?”葛素没好气地问道。
行吧,话不投机三句多。
苏臻决定抓紧时间把活干完,拿钱走人。想到钱,苏臻步子一顿,凝目朝葛素看了过来。犹疑着说道:“大人,那个……做我们这行的有我们这行的规矩。”
“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葛素背着双手踩着八字步晃**着往前走,全然不把苏臻的话放在心上。
苏臻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后,慢慢道:“本来是要先给定金的,但这不是因为替官家办差吗?定金就免了,只是待事情了结了,银货两讫概不赊欠。”
葛素停下脚步,回头朝苏臻看了过来。
他不只年纪比苏臻大,人也比苏臻要高上不少,苏臻只到他胸前的位置。
这会往那一站,苏臻便有种,他又拿鼻孔看人的感觉。莫名的小心肝颤了颤,想着她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能保小命就算了,还提什么钱不钱啊!可话已经出口,她也不能因为被人拿鼻孔看就把当到手的钱推出去,是不是?
这么一想,便硬着头皮承受葛素半是好笑半是气恼的目光。
“我说你这丫头片子行啊!”葛素嗤笑一声,说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厂卫谈钱?还是说你瞅着小爷我是个好说话的便这般目中无人胆大放肆?”
怎么说呢?
还真让葛素给说着了,苏臻之所以敢开口谈钱,也是这一路相处下来,知道葛素他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不然,她哪里敢开这个口。
“大人,你这话说得就叫我不明白了。”苏臻一脸认真的看着葛素,“不能因为你是厂卫,那我就白忙活吧?那你看,满朝的文武大臣还替皇帝干活呢,皇帝不是每个月还得给他们发薪俸。”
葛素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但显然苏臻的嘴皮子好像比他还要利索。
想了许久,才得出一句,“你个丫头片子还敢拿自己跟满朝的文武大臣比?你怎么不上天呢!”
“我没跟他们比。”苏臻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葛素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那小爷要是告诉你,这钱小爷就没打算给呢?非但不打算给,你要是把这差事办砸了,小爷还会要了你这条命!”
苏臻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素。
“怎么了,不服?”
苏臻摇头,“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说,也没打算说。
葛素显然也没打算追问,他想当然的便认为,苏臻是言不由衷,嘴里说着服,其实心里是不服的。他自然不会想到,苏臻的那句“我只是”后面接的却是“没有想到,你都是个太监了,还一口一个小爷的,虚不虚啊你!”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苏臻安静的跟在葛素身后往里走。走着,走着,苏臻才发现,他们虽然进了庙门,但葛素却带着她绕过了大雄宝殿,沿着寺院左边的一条青石小径往里走。
雪被踩在脚下咔吱咔吱的响,走了约有两刻钟的样子,葛素停在了一处黄墙黛瓦的小院前,对苏臻说道:“到了。”
话落,上前抬手轻轻抠响黑漆月洞门上的兽环。
“谁?”门里响起道阴柔的声音。
葛素答道:“是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走出个三十出头面白无须穿青色深衣的男子,见到葛素,中年男子躬身行了个礼后,侧身退到一侧。
葛素回头对身后苏臻说道:“进去吧。”
话落,率先抬脚进了小院。
苏臻眉眼轻垂,紧了紧肩上的小箱子,紧接着跟了进去。
进了小院,苏臻才发现重甲在身的厂卫沉默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院子的四周,因着他们,小院的气压似乎都要低上许多。
苏臻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