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打死你

“苏臻!”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周遭议论纷纷的声音一瞬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苏臻身上,这些目光或怜悯,或淡漠,或幸灾乐祸,又或是真心实意的疼惜。

苏臻无视所有的目光,而是直直地看着人群最里面的衙役,往常极难凑在一起的三班衙役这会儿全都凑在了一起,他们站成了一道人墙,挡住了苏臻的视线。

“阿臻。”姚大最先反应过来,他大步朝苏臻走了过来,到了跟前,一把抓住苏臻的胳膊,“阿臻,你不能在这里,走,我送你回去。”

苏臻却是不动,她抬头看了姚大,“姚叔,我爹呢?”

姚大整个人蓦然一僵。

苏臻对上僵着身子的姚大,再次问道:“姚叔,我爹他在哪?”

姚大突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看着苏臻的眸子渐渐变红,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

苏臻掰开姚大的手,转身朝着站成一圈人墙的衙役,问道:“我爹他在哪?”

没有人回答苏臻的话,也没有人与她对视,所有人的目光都撇了开去。

苏臻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爹,他到底在哪?”

“苏臻姐!”唐小桥吓白了脸,小手死死抓住了苏臻的胳膊,“苏臻姐,你冷静点。”

苏臻深吸了口气,将唐小桥的手抹落,然后一步一步朝着三班衙役站成的人墙走了过去,人群自发地让出了一条小道。

很快,苏臻便站在了衙役的身前。

“阿臻,回去吧。”说话的人叫楼坤,是皂班衙役的头。

楼坤和苏木年纪相仿,虽同在县衙当差,但私下里却并没有什么来往,这个时候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很是难得。

苏臻没有出声,她抬起纤细的胳膊,推开楼坤,推开楼坤身后其它的衙役,一步一步向前,越往里走血腥气越浓重。到得后来,已经不需要她再伸手,所有人在她经过时,都自发的让到了一侧。

终于,苏臻走到了最里面。

一块被血水浸透的白布遮盖着不成人形的尸体,血水已然凝固渗进了地下的青石砖缝里,绿色的小草沾染着刺目的红,在微风中瑟瑟颤抖。

苏臻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地看着那块白布。

静,让人窒息一般的寂静。

但很快这寂静便被一道尖利的,长长的哭声打破。

“苏木,你个挨千刀的,你怎么就舍得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不管啊……”

苏臻垂在身侧抖得像个筛子的手陡然攥紧,她猛地回头朝身后看去。

秦氏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跌跌倒倒地从外面一路哭一路喊的跑了进来,她的身后是抱着苏辂一身素色衣裳的徐氏。

姚大上前扶住被泪水冲花了妆的秦氏,“嫂子,你节哀。”

秦氏抓住姚大的手,目光慌乱的问道:“姚大,这不是真的,是不是?苏木他没死,你们是骗我的,是不是?”

姚大撇过头待眨落眼里的泪后,这才哽着嗓子说道:“嫂子,苏头他已经去了,你……”

“不,这不是真的!”秦氏推开姚大,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骗我,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人就没了?”

徐氏怀里睡了一路的苏辂,不知道是被秦氏吓到还是知道自己从此没爹了,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嘹亮似是要撕裂天空。

与此同时,暗沉了许久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零星的雨滴,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零星的雨滴变成了簌簌的落雨,紧接着又变成了瓢泼大雨。

早在雨滴才开始飘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便往庑廊下躲,这会儿雨下得这般大,天井里的人四散逃开躲雨,便是衙役也撤走了不少,只留下几个与苏木私交甚好的。

徐氏怕淋着苏辂,抱着苏辂站在了最近的庑廊下。

凝固的血因着这场雨像小蛇般朝着四周蜿蜒游去,不多时便染红了秦氏的裙摆,她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木死了,她怎么办?还有,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苏木会死?

雨水模糊了秦氏的眼睛,她眨了眨眼,下一刻,看见雨水下站得笔直的苏臻。她突然起身,像地狱里的恶鬼一般朝苏臻扑了过来,“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是你害死他的!”

猝不及防之下,苏臻被秦氏扑了个正着,母女俩人一齐摔倒在雨水里。

秦氏像个疯子一样撕打着苏臻,“都是你,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去送赎金?不去送赎金,他又怎么会死?你就是个灾星,扫把星……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你去死,这世上每天都要死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苏臻瞪大眼看着如同疯子一般的秦氏,大雨浇得她眼睛生疼,她却似没有感觉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打累了,又或者是心里到底还念着母女之情,秦氏她停了下来,她怔怔的坐在地上,稍倾,突然捂住脸“哇”地一声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我可怎么活啊?老天爷啊!你叫我怎么活啊……”

“活不了,你就去死啊!”

“他还没走远,你现在就去死,黄泉路上你们还有个伴!”

秦氏的哭声陡然一顿,她猛的起身再次朝苏臻扑了过来,“小贱人,我打死你!”

苏臻却突然一把掐住了秦氏的脖子,惨白的脸上,一对眸子寒冰似的看着秦氏,“如果不是你爱慕虚荣,败光家产,他不会身无一物!如果不是你卖女求荣,他也不会为着赵家二百两的赏银枉送一条性命?秦秋容,是你害死了他!是你让小辂才出生便没了爹!你知不知道,老天爷它瞎了眼,它要是有眼睛,就该一道雷劈死你!”

秦氏抬手便朝苏臻的脸上挠去,苏臻却在这时用力一推。

“咚”一声响,秦氏被苏臻推到了白布盖着的苏木的尸体边。苏臻紧跟着上前一步,一手揪着秦秋容胸口的衣襟压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则将地上的白布用力一扯,嘶声吼道:“秦秋容,你好好看看,看看你作的孽!”

白布下的苏木四肢尽断,头和身子也分了家,身子同样被砍成了两截,虽说被找回来后,已经由县里的仵作拼了个人形,但这会儿被雨水浇过,断裂的伤口就那样惨白的暴露在眼前,特别是断成两截的身子……

秦秋容一辈子连杀只鸡都不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两眼一翻,人事不省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苏臻像扔块破抹布一样将她扔在地上,然后她慢慢走上前,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苏木双眼圆瞪五官狰狞变形,斩断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前世比这更惨烈的尸体苏臻也见过,可这会儿,苏臻却觉得胸口好似压了块巨石,她气都喘不出来。

耳边是苏木那句“别说是鲁家,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能让你去。”的话。

“啊!”

苏臻猛的抬头,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