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图我撩人
孟斯年抬了抬眼皮瞥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赶紧拿着,我可不想捧着尸体。”
得空的苏天濠几步蹿到苏格和孟斯年身边,听到两人对话,他嫌弃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一番:“哇,幼儿园大班。”
“你小班的。”苏格回。
苏天濠没有反驳,似乎在想什么,随即,恍然大悟道:“在酒店碰到你那天,之前也碰到孟斯年从电梯出来,你俩……”
苏格立刻对苏天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知道的,爷爷的病需要好多钱的,我这也是没办法。”
苏天濠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孟斯年淡淡地开口:“苏格你戏真多。”
苏格不满地瞪他:“苏天濠特别好骗,就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你真不配合。”
苏天濠不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但中间那句倒是听懂了:“苏格你这话能背着我说吗?”
“我这是让你时刻认清自己。”苏格说。
两人斗嘴的工夫,孟斯年去走廊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手里拿了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那边苏天濠被苏格气得似乎想要动手了,孟斯年走过去站到苏格面前,不动声色地挡了下苏天濠不知是想掐她还是想拍她的手,将三明治和牛奶给了苏格:“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叔叔再见。”
她乖乖道别的样子还真像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孟斯年瞪她一眼,让开了地方,似乎暗示苏天濠他可以继续。
苏天濠接收信息的能力为零,他找不到重点地“嘿嘿”一笑:“你俩玩角色扮演呢?有情调哦。”
孟斯年懒得搭理这兄妹俩,走到苏老爷子那儿与他道别,苏格的大伯这才找到机会和他说上话,站起身问他:“你好,年轻人怎么称呼?”
“苏格的朋友,斯年可帮了我不少忙。”苏老爷子说完,“哼”了一声,“比某些亲儿子强多了。”
苏格的大伯尴尬一笑,忙伸出手:“真是麻烦你了,太不好意思了。”
“苏先生不用客气,我并没做什么。”
两人握了下手,苏格的大伯看了看苏格,欣慰地笑道:“时间过得真快,这才几年没见,格格这丫头都交男朋友了。”
苏格坐在沙发上咬着牛奶瓶中的吸管,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们,孟斯年笑了下:“苏先生误会了,我和苏格是朋友。”
苏格不满地噘了噘嘴:“谁跟你是朋友?”
孟斯年挑眉看苏格,苏格吸了口牛奶接着说:“你不是我叔叔吗?这位长辈。”
苏老爷子哈哈一笑:“坐着干什么,送送你叔叔啊。”
“慢走不送!”
孟斯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电梯里的人特别多,孟斯年等第二趟的时候,苏格站到了他身边,孟斯年手里拿着一支烟,轻轻地转着圈,没有点燃:“不是不送吗?”
苏格双手插在厚厚的连帽卫衣的兜里,看也不看他:“谁送你呀,我接人。”
孟斯年扭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完全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他把烟叼进嘴角,一只手按到她的头顶将她的头转过来:“化妆了?”
“我以为直男是看不出来的。”此刻的苏格已经没什么热情冲他展示自己的妆容了。
孟斯年好脾气地笑笑,因为嘴里叼着烟,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股子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痞劲,特别勾人。苏格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手掌下移,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间:“好看。”
电梯“叮咚”一声开了门,随即传来一声——“格格”。
苏格扭头看过去,见程蓝单手大包小包地拎着一堆东西,另一只手还捧着一大束花,他走出电梯,看到孟斯年,立刻站直打招呼:“老板也在。”
明明平时在学校里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见到孟斯年却像见到老师要敬少先队礼的小学生。
孟斯年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站在一起,而且一个比一个帅,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苏格伸手去接程蓝手里的东西:“叔叔你快走吧,影响医院秩序。”
程蓝拎着东西的手躲了一下:“沉,你拿花。”说着,将一大束花塞到苏格手里。
孟斯年越过两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前,他看到苏格拨弄着怀里的花,微低头的侧脸带着柔柔的笑。
苏格和程蓝并肩朝病房方向走去:“我爷爷不喜欢花,你们为什么都送他花?”
“花是送你的,我手里的营养品是送你爷爷的。”
电梯门彻底关上,孟斯年手里拿着打火机,有些烦躁地想点燃嘴里的烟,似乎等不及出电梯了。
是啊,苏格喜欢花,在曲桑他总能看到她在打理那些花花草草。
坐上车后,孟斯年抽了一支烟才开车离开。
孟斯年到卓医生那儿的时候正赶上午餐时间,前台工作人员出来取外卖看到他停车,忙招呼道:“孟先生,卓医生正在等您。”
工作人员一如往常一样将他带到二楼卓悦的办公室。卓悦见他进来,放下叉子,将饭盒推到一边,看了看手表:“晚了三个小时,导致我损失了很多钱。”
孟斯年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这三个小时算我的。”
卓悦笑道:“老朋友了,算是赠送你的。”
孟斯年扫了眼她桌子上的饭盒:“打扰你吃饭了吗?你可以继续,时间也算我的。”
“减肥餐,味同嚼蜡,不吃也罢。”卓悦说着,抬头凝视他,“你今天不开心?”
孟斯年正想着苏格,想着上次在曲桑她的家里吃饭,她吃得很多,但是她还是很瘦,他早上扶她的时候握了她的胳膊,细细的,还有那宽松睡裙下的锁骨……
听到卓悦的问话,他回神:“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抽支烟。”
“不介意,只要你能放松,干什么都可以。”
卓悦将办公桌后的大窗朝里打开:“刚刚你在想谁?”
孟斯年背对着她靠在办公桌边抽烟,他将烟灰弹进烟灰缸:“一个小姑娘。”
卓悦感到意外,有些惊讶地说:“四年了,斯年,除了魏澜姗,你第一次和我说起别的异性。”
“是吗?这我倒是没注意。”孟斯年说。
卓悦走到他的面前:“什么样的小姑娘?”
孟斯年吐了口烟,微眯着的眼睛在烟雾后模糊不清,他说:“很漂亮。”
“你身边应该没有难看的小姑娘吧,”卓悦笑着摇头,“你可是身在娱乐圈的人。”
他笑了笑,接着说:“很酷,很聪明,很……讨厌。”
“你竟然用了讨厌这个词,”卓悦说完,突然问,“和魏澜姗比呢?谁更漂亮,谁更聪明?”
“为什么要和魏澜姗比?”孟斯年将烟头扔进烟灰缸。
“你没和我说过别的女人。”
孟斯年坐到不远处的躺椅上:“说实话,我不太了解魏澜姗的性格。”
“你们那么熟,你不了解?”卓悦的语气有些惊讶。
“可能是我没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过她。”
卓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魏澜姗最近联系你了吗?”
“前两天给我发了信息,”孟斯年皱了下眉头,“她说回国过春节,希望见一面。”
“你怎么回的?”
“我没回。”
卓悦又叹了口气:“你还在怪她……或者在怪自己?”
“我不知道。”孟斯年靠到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叫什么?”卓悦突然问。
“苏格。”
“看来你真的一直在想她,我还没说问的是谁。”卓悦笑出声。
孟斯年没说话。
“想和我说说苏格吗?她是谁?”
“你最近听了《山河曲》吗?”
“听了,很多人推荐,华灵的声音很美。”卓悦坐到躺椅旁边的椅子上,正对着孟斯年,“这首歌和苏格有关系吗?”
“嗯,她作词作曲,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卓悦感到意外地挑了挑眉:“看起来,应该是个很有想法和个性的人。”
“是啊,古灵精怪的。”
“你在想她什么呢?”
“她爷爷生病了,我刚才去医院看她爷爷,送了束花给她爷爷,她很高兴,她很喜欢花。”
“然后呢?”
“我想送她很多很多的花,想让她更高兴。”
卓悦看着神色平静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的男人,叹了口气:“可是你没去做。”
孟斯年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卓悦慢慢靠向椅背,半晌才轻轻地说:“不过,已经是进步。”
因为医院一直解决不了手术的事,苏格的大伯和大伯母说尽了好话才哄得老爷子搬到他们家去住,苏格安顿好她爷爷再回学校已经临近十一月中旬。
天气骤然变冷,凉风瑟瑟,苏格从院系报到出来后去了校乐团训练厅,大家正在练习新年演奏会的曲子,穗穗最先发现她进去,俏皮地冲她眨了个眼。
苏格找了个座椅坐下等了会儿,一曲毕,团长最先过来与她打招呼,其余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询问她最近的动向,她也没明说,只说家里有些事情。
江染收拾完小提琴,瞥了眼不远处被几人围住的苏格,走了过去,对团长说:“虽然苏格回来了,但她一直没参与训练,现在加入恐怕会拖累我们的进度吧?”
几人尴尬地互相交换了眼神,团长看了看苏格,说:“我没说让苏格加入训练。”
“这就好,我就是给您个建议。”江染说完仰着头转身要走之际,被穗穗的长笛刮了一下。
江染气愤地回头:“你……”
“你怎么不长眼睛啊?”穗穗先发制人,率先瞪她一眼,像模像样地认真检查起自己的长笛,“这是我爸从德国给我买的,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呵,少在这儿瞧不起人,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乡下来的好闺蜜为了买个小提琴典当了多少家当?”
苏格说:“没花钱,我的琴是我在米兰上学时穆蒂先生送的。”
江染的脸色变了又变,在诡异的气氛中,她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待众人都走后,穗穗问苏格:“穆蒂是谁?”
“我瞎编的。”苏格说。
穗穗愣了一下,“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格总666。”
因为落下的课太多,苏格恶补了一个礼拜的文化课程,穗穗的课堂笔记全部被她借走,她每天都在图书馆抄笔记,抄到手抽筋。
为此,她还发了个朋友圈:小手残了。
孟斯年评论了句:小脑袋呢?
苏格生气地回过去:你才脑残!
一个阳光明媚暖洋洋的午后,苏格在图书馆边抄写西方音乐史的笔记边腹诽穗穗字迹凌乱难看,然后,她就遇到了程蓝。
本就安静得只有翻书声音的图书馆,因为程蓝的到来,安静了一瞬后,窃窃私语声四起。
程蓝在落日余晖中看到窗边的苏格,苏格微低头认真地抄写着什么,缕缕发丝垂下来,在夕阳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他把书放到她旁边的桌面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苏格头都没抬。
他轻咳一声。
苏格依旧没动。
程蓝伸手将苏格的发丝别到耳后,苏格愣怔一下,这才扭头看向程蓝,他笑起来:“这学期的优秀三好学生是你了。”
苏格朝一旁坐了坐,警告似的瞪他:“女生的头发不能随便碰。”
“第一次听说。”程蓝挑眉。
“下次注意啊。”苏格说着,看了眼他的英语书,“新歌是英文歌吗?”
“应付期末考试,老板说年末会很忙,很多演出的场子要赶,所以趁现在赶紧复习。”
“你们乐队的新歌定了吗?”
“老板和萧总监还在帮我们选。”
苏格托着腮看向窗外,想着,自己似乎很久没见到孟斯年了。
太京的冬天与曲桑不同,这里总是北风呼啸,又干又冷,十二月来临后便见不到一点绿了。苏格喜欢雪,曲桑气候太暖,几乎见不到什么雪花,太京虽然寒冷,但干燥的气候同样也不怎么下雪。
这天傍晚,苏格穿着呢子大衣围着厚厚的格子围巾从图书馆出来,程蓝跟在她身后:“走这么早?”
“天气预报说有雪,我想出去等等看。”其实,她是想避免不必要的绯闻。只是刚迈出图书馆大门,天就下起雨来,苏格缩回脚,叹了口气:“这天气有毒!”
程蓝失笑,与她一同站在图书馆玻璃门后,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回去接着背你那中西方音乐史吧。”
“不去,再去咱俩的绯闻都要被他们坐实了。”
这段时间关于程蓝和苏格正在谈恋爱的帖子在校BBS的热度居高不下。苏格觉得自己和校BBS八字不合,她只是在图书馆补习一下之前落下的功课,而程蓝,只是学他的英语,前后一周时间也不过碰到过两次,结果被人拍了几张照片发上去,两人差点被他们坐实恋情。
“还委屈你了怎么着?”程蓝不满地扬了语调。
结果,实时更新的校BBS上,又加了一张——程蓝和苏格在图书馆门内“亲密看云看雨虐狗图”。
在许寒城办公室与之闲聊的孟斯年刚好将这个绯闻帖刷到最后,看到了这张“亲密看云看雨虐狗图”时,他看了下发帖时间,一分钟前。
许寒城将泡好茶的杯子放到孟斯年面前,他没喝,只是将手机还给许寒城。
许寒城说:“我没说错吧,大家都说苏格那小姑娘和程蓝在谈恋爱。”
“你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刷帖子了吗?真八卦。”孟斯年说着,起身便要走,“先走了。”
“你不是约我吃饭来的吗?”许寒城一脸疑惑地问。
“突然有事,下次。”
“图书馆在东面,车子可以开过去。”
孟斯年没说话,只是觉得,有时候许寒城那看透一切的样子真够讨厌的。
程蓝扫了一把共享雨伞回来的时候,苏格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到了图书馆门口,她眼睛一亮,抬脚就向外走,程蓝一把将她拽回来,把雨伞塞到她手里:“突发奇想想淋雨?你们文艺青年都这样吗?”
苏格把雨伞随手送给一旁避雨的女生:“同学,程蓝给你的。”
女生愣怔一下后,脸颊一红,忙接过去,羞赧地看了眼程蓝:“谢谢学长。”
程蓝:“……”
苏格将书抱进怀里,低着头走进雨幕,程蓝见状,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跟着大步走了出去。
由于天气寒冷,雨下到地上冻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程蓝脱了外套,想追上苏格给她披上,结果刚加快了脚步,脚下一滑,他便一脚绊倒了在前面走路的苏格。他自己倒是反应迅速,手撑着地避免了湿身,苏格就不太好了,坐在水汪汪的地上蒙了瞬间,米白色大衣湿了大片。程蓝边笑边扶苏格,她边起身边打他,看样子气得够呛。
“苏格。”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两人循声看去,见到穿了一件黑色短外套、牛仔裤,打着透明雨伞站在离他们不远处车边的孟斯年。
“老板,您怎么在这儿?”程蓝一如既往地流露出迷弟神态。
“来找许寒城,路过。”
程蓝感到疑惑,许老师的办公室和钢琴教室都在另一头,完全不需要路过这里。
“孟叔叔,我快冻死了。”苏格几步跑进孟斯年的伞下,跺了跺脚,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他。
孟斯年将伞向她的方向移了移以确保不会有雨滴打到她身上,虽然雨不大,但她这么一摔一折腾,发丝已经湿了,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上,看她脸色苍白,像是真的冻得不轻,他说:“上车。”
孟斯年车里开着暖气,很暖和,苏格脱掉身上湿了的大衣扔到后座,拿他递过来的方帕擦了擦头发,这才笑眯眯地扭头看他:“多日不见,孟神又帅了。”
“格总过誉了。”
搜索孟斯年时,“孟神”这个称呼总是时不时地出现,苏格觉得绝对配得上他的格调,便跟着叫,只是这——格总?
她看他:“你不会八卦到看我们校BBS上的帖子了吧?”
穗穗自从知道苏格写了《山河曲》后,便对苏格改了称呼,她又喜欢在校BBS上留言,关于那个绯闻帖子,她的留言被顶在最上方——“我家格总单身狗,我家蓝蓝单身贵族,只不过在图书馆一起自习两次,请同学们不要随便意**,谢谢!”
苏格问穗穗,为什么她是单身狗,程蓝却是单身贵族?
穗穗说:“因为狗狗可爱。”
苏格差点和她绝交。
孟斯年启动车子,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然后说:“不和你的贵族男朋友吻别吗?”
绝对看了!
“我一心扑在学习上。”
“所以呢?”
“所以那些瞎传我绯闻的人都是怕我抢他们奖学金的人。”
孟斯年点点头:“不和你的绯闻贵族男友吻别吗?”
他还加重了“绯闻”二字。
苏格:“……”
苏格降下车窗玻璃,对撑开雨伞准备离开的程蓝说:“我衣服湿了,先蹭车走了,再见程学长。”
苏格故意加重了“学长”二字的语调。
程蓝站在树下,戴上他标志性的鸭舌帽:“走吧,别把我老板的车弄脏了就行。”
这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啊。苏格毫不犹豫地升上车窗玻璃,眼不见心不烦。
“送你去哪儿?寝室还是你大伯那儿?”
“不去我大伯那儿,我烦苏天濠。也不去寝室,听说半夜降雪,寝室有门禁,我看不到初雪许不了愿我会郁闷到下个冬天的。”苏格将半湿的方帕握在手里把玩着。
孟斯年将车子驶离学校:“要许什么愿?和程蓝百年好合吗?”
苏格没解释,只说:“愿望不能说。”
“哦。”
“不过你是孟神,告诉你应该没事。”
“可以不说。”他感觉苏格的愿望并不简单。
“我的愿望是找到一个很好的钢琴老师。”
孟斯年将车停在红灯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苏格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矮吗?”
苏格:“……”
“因为心眼太多。”
苏格:“……”她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外面的雨渐渐变了模样,细小的冰粒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频率非常高地摆动着。苏格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问孟斯年:“我们去哪儿?”
“我家。”
苏格漆黑明亮的眼睛看向他时,又亮了几分。
孟斯年也没看她,只说:“你用这么火热的眼神看我是有什么企图吗?”
“想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娇没有,小恶魔有一只。”
“谁?”
“你。”
“我是小仙女。”苏格纠正他。
“哦。”
他这是什么态度,没法好好聊天。
天色随着一直向内环开的车子渐渐暗下来,因为暖气开得太足,车厢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孟斯年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看了眼苏格,见她从图书馆出来时冻得有点发白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那嫩红的颜色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她正将湿了的头发散开,身上的白色贴身毛衣的肩膀部分因为水渍变得有些清透,黑色的肩带在毛线下若隐若现。他又想起,那天在华灵家门口,穿着宽大睡裙的苏格,**的纤瘦的肩膀和突出的锁骨……
后面传来不耐烦的鸣笛声,红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绿灯,孟斯年踩下油门,因为车子良好的性能,冲出去时发出“嗡”的一声……
苏格看向他:“这个车速,有点过分了。”
这还是苏格当时送孟斯年去沙溪时,他说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孟斯年笑:“我可是老司机。”
“我也是老司机。”
“不是一样的司机。”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一看就不是正经司机。”
苏格:“……”
外面的冰粒儿已经不混乱地向下砸了,除了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再没其他杂音,苏格透过车窗看出去,发现冰粒儿变成了雪花,在风中摇摇晃晃地飘洒着:“雪真美。”
“明天再出去看雪吧。”
“为什么?”
“你想发烧吗?又淋雨又玩雪。”
苏格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被他管着,而且感觉非常好,她弯起眼睛,笑得甜甜的:“好。”
孟斯年将车驶进一个高档商务区,在地下车库中停好车,他拿了外套递给苏格:“穿上。”
外套有他的味道,清香味混合着极淡的烟草味,苏格穿上后,拿了自己的大衣跟着他走到电梯口。
在宽大的外套下,苏格显得越发娇小。孟斯年只穿了件衬衫站在她旁边,清瘦单薄,苏格敞开衣服:“孟叔叔,你要是觉得冷就到我怀里来。”
孟斯年没说话,对于她的“调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苏格一直知道孟斯年有钱,但在这之前,对于孟斯年的有钱她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进到他的家。
她换了他递过来的刚拆封的拖鞋,扫了眼非常豪华有质感的宽敞客厅:“孟叔叔你家多少平方?”
“380。”他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她接过水杯,走到大落地窗前看着从眼前飘洒着的雪花,“从外面看我以为这里是什么会议中心。”
“风格确实和你家不一样,”他站到她旁边,低头点燃了一支烟,“不过我更喜欢你家。”
古朴的大门、石板路旁郁郁葱葱的植物、木质的楼梯、古香古色白墙绿瓦的小楼,如果下完雨,整个宅院都是清新透亮的,绿植红花像是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干净得……
像苏格一样。
有次他看到苏格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耳中塞着iPod的耳机微眯着眼看着远处层峦叠嶂高耸入云的山脉,空气中有花香伴随微风传来,楼上有隐约的风铃声入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杂音。
他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安静,那种让人通体舒畅的安静。
思至此,竟然开始想念曲桑了。
“下次再去曲桑时住我家吧。”苏格说。
“好。”
“省下客栈住宿的钱,可以给我叫个外卖吗?”苏格揉了揉肚子。
孟斯年失笑,他看了下手表,竟然已经六点多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苏格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有啥吃啥,我很好养的。”
“吃货。”
苏格刚想反驳,结果一张嘴直接打了个喷嚏。
他特别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感觉到发热,放下心来,说道:“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
孟斯年说完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吩咐他送套女生的衣服过来:“对,从里到外,外套要羽绒服,长款的,嗯,全要S号。”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孟斯年看了眼苏格,苏格虽然趴在窗户上看雪,却支棱着耳朵听着呢,她听到孟斯年说:“B。”
苏格一下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满地回头瞪他,站直身子手背在腰后,纠正道:“我是D。”
孟斯年给她一个“你骗谁呢”的眼神,对电话说道:“B。”
“好吧,其实是C。”苏格摊摊手,承认道。
孟斯年垂眸扫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我确定是B。”
苏格:“……”
孟斯年挂断电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脱了他的外套扔到沙发上,气呼呼地走了:“没法做朋友了。”
没两秒钟,她又退了回来:“浴室在哪儿?”
孟斯年在厨房熬粥的时候接到了苏格的电话:“这前后三百多平方米还值得你打个电话?”
“因为我没有衣服穿。”听筒里传来她哀怨的声音。
孟斯年这才想起来这事,他放下勺子:“怎么了?”
“好无聊,我的衣服什么时候来?”
“手机不是在你手里吗?你打会儿游戏。”
“裸打啊?”
孟斯年:“……”
“而且你这浴室里也不放个椅子。”
“浴室里为什么放椅子?洗累了坐着喘会儿气?”
苏格:“……”
后来,孟斯年拿了他的浴袍给她送去。听到敲门声,苏格的小细胳膊从门缝里伸出来一顿乱抓,孟斯年将厚厚的浴袍塞她手里:“穿好出来吃饭。”
孟斯年的浴袍穿在苏格身上,长至脚踝下,她将腰间的带子系紧,拎着前襟跑到厨房:“孟叔叔,你多高?”
“一米八四,怎么了?”他正在盛粥,听到苏格问话便回头看她,只见她将头发绾在头顶,脸蛋红扑扑的,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视线向下,被她拎起的浴袍下,是白嫩纤细的小腿,她手下一松,浴袍的前襟落下,拖到地上。
然后,就听她说:“我猜你上学那会儿的外号,一定是电线杆。”
孟斯年没搭理她,将粥端出去,她拖着浴袍跟着他:“我猜中了?”
“你的外号是矮土豆?或者细豆芽?”
苏格:“……”
他把饭菜一一端到餐厅的桌子上,苏格早早坐好,乖巧的样子像是等待喂食的小猫,孟斯年递给她一个勺子一双筷子:“吃吧。”
白米粥熬得又香又浓,桌中间摆着白灼菜心、西红柿鸡蛋和清炒菜花三个菜,苏格见孟斯年坐到她对面,问道:“你信佛吗?”
孟斯年抬抬眼皮看她:“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信党。”
“党要求你吃素吗?”
他笑:“冰箱里没有肉了。”
“哎,我还在长身体啊。”
“多吃一顿肉也不会变成C。”
苏格:“……”
他这是人身攻击!
两人吃完饭后苏格起身帮着收拾碗筷:“孟叔叔,我来收拾。”
孟斯年看了眼她身后拖着的浴袍:“你歇着吧,走路都费劲。”
苏格跟着他进厨房,漆黑的眼球转着圈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孟斯年刷着碗,头也不回地说:“想洗碗?”
“嗯。”
“你还没有洗碗池高。”
苏格不高兴了,噘着嘴:“孟斯年,咱们是不是说过休战?”
孟斯年用清水冲了冲手,回头看向苏格,见她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随即低低笑了起来:“是我忘了。”
他也不懂,怎么就那么爱欺负她,他本是话少的人。想到这儿,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尽量控制一下。”
还需要控制?
苏格擦掉脸上被他沾上的水:“……难道我脸上写了三个大字?”
“什么字?”
“欺负我。”
孟斯年被她逗笑,看起来心情颇好,笑得爽朗。苏格仰着头看他,觉得他这么笑看着像阳光明媚的少年,她心中一热,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孟斯年你别这么笑。”
孟斯年没动,也没拉下她的手,只问:“为什么?”
苏格看着自己手掌下方他说话时轻启的薄唇,弧度是那样迷人,她哑着嗓子说:“因为会让我想吻你。”
房间里一瞬间陷入了沉寂,似乎只有空调呼呼吹风的声音,苏格手举得有点酸,她动了动手指,慢慢把手放下,也没去看孟斯年,转身便走,结果,没走动……
浴袍后摆被踩住了!
再试一次,还是没动。
苏格侧身看孟斯年,他直直地看着她,神情莫测,他慢慢地弯腰,靠向前。
苏格因为他的靠近,下意识屏住呼吸。
孟斯年说:“苏格,别总是调戏我。”
苏格歪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并没说话,只是神色倔强,像是在挑衅。
孟斯年见她如此,挑挑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姿态强势又充满进攻性。
他慢慢凑近她。
苏格抿紧了唇。
孟斯年却在两人的唇将要碰到的时候突然停住。然后,他轻声开口:“被调戏的滋味,好受吗?”
苏格抿着唇没说话。
孟斯年似笑非笑地撤开一些。
苏格却突然一踮脚,唇轻轻地从他的唇边划过。
孟斯年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轻微的诧异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苏格睁着大眼睛,坚定地说:“好受!”
孟斯年目光一凝,又上前一步,手刚抬到半空就听到外面的开门声,随即是关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声音是那样清晰,以至于,两人同时微征。
孟斯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她身侧走出去:“是Yoko来了。”
苏格深吸一口气,摊开一直握着的手,掌心里全是细细的汗珠。
孟斯年的助理叫Yoko,年龄看起来比孟斯年大一些,听说已经跟他十多年了,上次孟斯年帮许寒城代课时苏格见过他一次,只是两人并没有说过话。
这次,这种情况下再见面,Yoko那充满八卦气息的眼睛上下将苏格打量了好几遍,直到孟斯年站到苏格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Yoko立刻站好:“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等苏格换好衣服,帮我把她送回学校。”他说。
Yoko眨眨眼:“哦。”
老板这是提上裤子就翻脸?不像他的为人啊……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带个女孩回家,怎么就这么快送回去?内心戏很足的Yoko微笑着将大大小小几个购物袋递给苏格,苏格道了谢找房间去换衣服了。
Yoko心想:怎么看不出一点哀怨呢?苏小姐这么淡定不科学啊。
苏格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她背好书包跟着Yoko走出门。
孟斯年送她到电梯口:“你的衣服我明天让阿姨送去洗衣店。”
“不用了,我有新衣服啦。”苏格双手扶着背包肩带,“那些你留作纪念吧,想我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睹物思人。”
孟斯年:“……”
Yoko:“……”
回学校的路上,苏格发现Yoko是个极健谈的人,但是苏格却是个不善聊天的人,她只对孟斯年话多。
Yoko递了瓶矿泉水给她:“苏小姐怎么和我们老板认识的?”
“他去我家借用洗手间。”
“真巧。”
“你看过《卡萨布兰卡》吗?”苏格突然问,“里面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
“哪句?”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酒馆。”
“懂了。” Yoko笑,“你喜欢我老板吧?”
苏格有些惊讶,她和Yoko不过是见过两次:“看出来了?”
“姑娘,很明显好吗?”
她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的,只说:“那你说孟斯年看出来了吗?”
Yoko想了一下:“这还真说不准,他从小被喜欢惯了,你们看他那火热的小眼神在他眼里都是正常的。”
被……喜欢惯了?
苏格心道:瞧我喜欢上了个什么人啊!心好累!
“喜欢老板的姑娘多着呢,不过他都爱搭不理的,对你还算好呢。”Yoko说。
苏格:“……”她应该觉得高兴吗?
Yoko又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道:“前段时间老板让我联系的香港那边的医院,今天回消息了,你爷爷的那个手术,他们可以做。”
苏格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惊喜地看向Yoko:“真的?他们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
Yoko笑起来:“真的,刚才我想跟老板汇报来着,结果一看你穿着浴袍……呃,反正就忘了。”
“谢谢你啊,Yoko叔叔。”
苏格是真的高兴了,Yoko看她一眼,觉得这才是十八九岁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笑靥如花,明朗又活泼。
苏格拿出手机似乎想给孟斯年打电话,号码还没调出来,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接起刚听了两句,前一刻还高高兴兴的神色,骤变……
孟斯年给Yoko打电话原本是想问他有没有把苏格安全送到学校,却听到Yoko说:“老板,苏老先生病危,我把苏格送医院来了,我们刚到。”
孟斯年挂断电话,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上只有薄薄一层,他突然想起苏格要许愿的事,想着明天雪要是全化了,她会不会更不开心了。
孟斯年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苏格和苏天濠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苏格的大伯不停地在走廊走来走去,大伯母站在手术室门边。
孟斯年点点头,走近苏格的时候,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直到他蹲到苏格面前,苏格才将视线从“手术中”三个字上移开,见到面前的人,她的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向外涌:“孟斯年……”
孟斯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她的眼泪弄得乱七八糟的,揪成一团。他皱紧了眉头,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没想却越擦越多:“没事的,苏先生会没事的。”
“你说的不算。”
“我说的算,”他冲她轻轻一笑,“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苏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是无所不能的孟斯年。”
“对,我是无所不能的孟斯年。”这是她说过的话,他凝视着她,再次肯定地说,“我说没事就没事。”
“灭了!”苏天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医生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医生说:“人没事了,但是得尽快手术,可不能再拖了。”
苏格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孟斯年,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对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孟斯年也笑,伸手将她睫毛上的泪珠拭去。
Yoko负责起苏老爷子看病的事,香港那边也是他一直在保持联系,等这边手续全部办妥准备去香港时,已经到了十二月末。
太京再没下过雪,天气干冷得让人浑身难受,因为苏格需要上学,所以最终由她大伯和苏天濠带苏老爷子去香港,陪同的还有Yoko。
走的那天上午,孟斯年去医院看苏老爷子,苏格正在收拾东西,见到他,眼圈顿时又是一红。
孟斯年一脸好笑地问她:“你怎么一见到我就哭?”
经他这么一问,她才反应过来似乎确实是这样。她闷声闷气地说:“谁知道呢,大概是你平时把我欺负得太狠了。”
“瞎说。”说着,孟斯年坐到苏老爷子身边,“苏先生,你们坐高铁到深圳后休息一晚再去香港,不要太劳累,深圳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您有什么事跟Yoko说就行。”
“让你费心了,孟先生。”苏老爷子叹了口气,“以后啊我的事就让我儿子孙子他们操心去,你平日里工作这么忙,就不要总挂念我,还有你的人,别跟着去了,格格不懂事,啥都要去麻烦你。”
“苏先生不用这么客气,Yoko平时也没什么事,香港那边他比较熟,让他跟去你们会方便很多。”
Yoko:“……”什么叫平时也没什么事?
“你们几个去忙吧,我和孟先生在这儿聊会儿天。”苏老爷子突然对其余几人说。
两人寒暄之际,苏格的大伯和苏天濠去给苏老爷子办理出院手续,苏格出去买水果准备带给他们路上吃。回来时,她见Yoko在门口站着,问道:“怎么不进去?”
苏格将要推门时,Yoko拦了下她:“等他们谈完吧。”
“我一辈子光明磊落,没做过一件坏事,可是我却自私了一次。那次是老大不愿意在曲桑继承手艺,举家迁往太京后,苏格的父亲因为我放弃了他喜欢的小提琴,带苏格回了曲桑,是我困住了他。”
“苏先生,也许和小提琴比起来,您才是更重要的,苏格的父亲,或许并不后悔。”
“我后悔,当时苏格的母亲闹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放回去,这样格格也不会打小就没了妈妈,可怜的小姑娘。唉,不提了不提了。”
“格格被她父亲教得很好,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想来,那些年,你们生活得一定很幸福吧。”
孟斯年的语气像是在与他闲聊,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宽慰他。
苏老爷子想起这个孙女,摇头叹息:“这小格格啊,我最不放心她,所以我要自私第二次。请你原谅我,孟先生,我临老了也不要这脸面了。格格性格孤僻,她父亲病逝后,她跟谁都不亲近,有血缘关系的她大伯和天濠她也是不怎么理的。只有你,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孟先生,若是这次手术我撑不过去,请你,帮我好好照顾格格。”
孟斯年沉默了半晌,沉声说了句:“好。”
“谢谢,谢谢你啊!”苏老爷子连说两声谢谢,他拍了拍孟斯年的肩膀,“你说为啥她一见到你就哭?因为小朋友遇到委屈后都是见到疼自己的人才哭,她知道你会心疼她,会安慰她。”
孟斯年看着因为说了这么多话,渐显疲惫的老爷子,扶他躺好:“苏先生您放心吧。”
“对不起,孟先生。”
“苏先生,您不用道歉,照顾苏格,并不是麻烦。”
“她年龄小,没判断力,若是以后遇到什么男孩子,孟先生也要帮着把把关。”
孟斯年还没回答,苏格拎着水果开门走进来,见两人都看她,她噘着嘴说:“我也想去香港。”
她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苏老爷子假装生气地道:“你老实点吧,前段时间耽误的课程补上来没?还有太京交响乐团,总不去报到,人家要开除你了。”
听到这话,苏格顿了顿,说道:“我这么优秀怎么会开除我嘛。”
没签约哪来的开除,之前太京交响乐团联系她,因为有演出,她一直没参加排练,所以人家已经换人了,只是这话她没敢说。
孟斯年像是发觉了什么,仔细看了看她,皱眉道:“为什么你的眼圈还是红的?”
“因为我属兔子的呀。”她眨巴眨巴眼睛。
他回头看了眼关着的病房门,没说话。
一切准备就绪之时,医院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江染等在医院大厅,见他们下来,立刻迎上去,苏天濠没多说什么,只说是自己的朋友,江染热情地和众人打招呼时看到了苏格身旁的孟斯年,着实惊讶了一下。
江染塞了张纸在他手心:“我要带的东西,列了清单,不许忘了啊。”
“知道了,你真是我祖宗,发信息就好了,怎么还跑来,我爸妈要知道我有女朋友肯定催我结婚。”
江染掐他:“怎么,你还不愿意娶啊?”
苏天濠惊觉自己说错话,忙笑道:“你不是还没毕业嘛,等你毕业咱再聊人生大事。”
“算你机灵。”江染“哼”了一声,看向从两人身侧走过去的苏格和孟斯年,“孟斯年怎么在?苏格和孟斯年是什么关系?”
“谁知道。”苏天濠也看向两人,“苏格天天‘孟叔叔孟叔叔’地叫,跟我爸都没跟她孟叔叔亲。”
“啧啧,真会抱大腿啊。”
“苏天濠,你过来。”苏格突然回头喊他。
苏天濠走过去,苏格伸手便将苏天濠手里的纸抽了过去,打开一看,眉头就皱紧了,她没说话,只是很不友善地看了眼江染,毫不犹豫地就将纸给撕了。
“苏格你干吗呢?”苏天濠问。
“你说干吗呢?你干吗去你不知道啊?你是去代购的啊!”苏格比他还大声。
前面几人回头看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
苏天濠不敢说话,只嘀咕道:“不让买就不买呗,你不会好好说啊。”
苏格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孟斯年轻轻地撞了下她的胳膊:“好好说话。”
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走向江染,将被撕碎的纸片放到江染手里:“要包还要限量款,苏天濠是有点钱,但他不是傻大款。”
江染在苏家人面前什么也不敢说,只是脸色极其难看地看着苏格。
苏格再没搭理她,与众人离开。
那天之后,苏格回到学校,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图书馆复习文化课,教室练习期末考试的曲子,最后回寝室睡觉。这段时间,她很少有机会再见到孟斯年,年末的他,终于忙成了一个公司总裁该有的样子。
其实,她也是有意为之,她并不想让孟斯年因为爷爷的嘱托而对她有所不同。显然,和以前比,孟斯年对她确实也并无差别。
穗穗交了男朋友,总和苏格一起上自习的程蓝因为演出几乎不再出现在学校,苏格开始觉得她是这个世上独立的存在,和任何人似乎都称不上关系亲密。她独自去图书馆,去吃饭,去练琴,偶尔与苏天濠通电话询问手术的事,如果碰到爷爷醒着,也会聊上两句。大伯母也跟着去了香港,听他们的意思是手术后要留在香港过年,从电话中,她能感受到老爷子愉悦的心情,即使没生病时,他也很少如此愉悦。
还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比较开心。
这天从图书馆出来不过四点多,天黑得仿佛已到了夜晚,突然起了风,冰冷的空气让校园变得萧索空寂起来。苏格缠紧了围巾,将脸缩进去,迎着风回到寝室,穗穗还没回来,开门后寝室也是一片冷寂。她将小提琴放好,坐在椅子上,摸出手机给苏天濠打了个电话。
“出息。”
“不说了,我到了,我要多买几份,省得我爸也跟着馋还不好意思向爷爷要。”
“嗯。”
外面风声大作,似乎比刚才还要凶猛,要变天了。苏格不想去食堂也不想叫外卖,她突然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寝室里的灯进来时就没开,房间越发昏暗,她趴到桌子上,头贴着手背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眯了会儿。
“嗡嗡”两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极为清晰,苏格被桌子上强烈的震动感吵醒了,她拿起手机——是孟斯年发来的信息。
他说:下雪了,去许愿。
短短六个字,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苏格却看了很久,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孤独感突然烟消云散。
是啊,她还有他。
苏格没有回他,反而给穗穗发了信息:我要勾引孟斯年!
穗穗:抽什么风?
苏格:这样一个男人,不属于我的话太可惜了。
穗穗:全世界的女人都这么想。
苏格没再回信息,这个并不是一定要让穗穗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给自己多些勇气。
苏格一直觉得自己是骄傲自信的,偏偏,在和孟斯年这人扯上关系时,她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怎么能不忐忑?那可是孟斯年。
这天,穗穗回来得比往常早,她进屋便兴奋地说:“外面雪好大。”
“很冷吗?你的脸真红。”
穗穗拍了拍脸颊,娇俏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苏格笑了:“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做坏事了?”
“才没,我们才在一起三天。”
“那你害羞什么?”
穗穗又是娇羞一笑,问她:“你知道摸头杀吗?”
“嗯?”
“摸头杀。”穗穗说,“就在刚才他送我到门口,我走的时候,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的天,心动得我差点没把他扑那儿。”
“呵!”苏格很是不屑,“摸一下头你就这模样了?弱爆了。”
“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小孩是不会懂的——哎,对,你怎么就突然想对孟斯年下手了呢?他做了什么?”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一个十分对的时间发了条信息给她。
其实他做了很多让她感动让她觉得温暖的事,只是这条普通的信息突然帮她下了决心,之前那些初露端倪的心动只是氛围太好,她顺从内心,这次,是明确目标。
“人都是贪心的。”苏格不知道想到什么,翘起嘴角一笑,“我本来只是想要一架钢琴的。”
“现在呢?”穗穗问。
“现在,我想要送我钢琴的那个人。”说着,苏格突然站起身,“我出去了。”
“堆雪人。”
孟斯年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多了几条信息,全部是苏格发来的。
格格凡心大动:初雪才可以许愿,第二场雪要堆雪人。
格格凡心大动:下来。
格格凡心大动:你不会没在家吧?
格格凡心大动:那我和楼下保安小哥玩了。
格格凡心大动:缺个胡萝卜、几粒葡萄,如果有个塑料桶和扫把就更好了。
孟斯年拎着一个红色塑料垃圾桶和小扫把出现的时候,苏格正戴着厚厚的手套和帽子全副武装地堆着雪人。
不远处有保安小哥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姑娘,你看这个围巾行吗?”
苏格接过去:“行,谢谢叔叔。”
孟斯年笑了下,她真是,逮谁都叫叔叔,没记错的话,这位保安小哥比他还小几岁。
苏格听到雪地上传来的嘎吱声,回头看去,见孟斯年像是保洁员一样,一手拿着小扫把一手拎着塑料桶穿着蓝色长羽绒服走过来。
“孟叔叔,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去超市给你买装备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苏格接过去,见桶里有一根胡萝卜一串葡萄,笑了:“感谢孟神倾情赞助。”
“格总客气了。”
这天,雪越下越大,似乎完全没有停的意思。苏格和孟斯年一起堆了个超大雪人,以至于苏格用了四粒葡萄才正好凑成一个眼睛,当鼻子的胡萝卜和当帽子的塑料桶也有点小,不过好在出了反差萌的效果。
苏格将扫把插进雪人身体,站在它旁边,问孟斯年:“我和它谁可爱?”
“它。”
“为什么?”
“因为它胖。”
“我要增肥。”
“你先长个儿吧。”
苏格:“……我正常身高,干什么都不耽误。”
“是吗?”
苏格见他挑眉看她,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她向前一步,踮起脚,伸手扯着他的羽绒服领子将他拽向自己。孟斯年微微弯腰,只一瞬间,两人面对面靠得极近,苏格挑衅道:“你看,我要是想吻你完全够得着。”
孟斯年没说话,两人呼出的气息变成雾气在他们之间缓慢飘动,苏格看着他目光变得深沉的双眸,松开了拽着他领子的手。孟斯年却没动,他垂眸看了眼苏格的嘴唇,黑色高领毛衣下的喉结,微微地动了一下,苏格放缓呼吸,这才开始紧张。
然后,孟斯年伸手拍了一下苏格的额头,顺势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苏格你少跟我耍流氓。”
苏格翘着嘴角敷衍地笑了下,垂眸,掩饰眼中的情绪,说不上是期望还是失望,她刚刚有一瞬间真的以为他要吻她。
孟斯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攻’?”
苏格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个“攻”,《山河曲》在空旷的雪地上响起,像是有回声一样,小提琴拉出的音符绕了又绕传入耳中。
“我在外面。”
“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堆着等你,快点啊。”
说着,程蓝挂断电话,苏格将手机放进衣兜里,回答孟斯年之前的问话:“没人说过,他们都说我是小仙女。”
孟斯年没说别的,转身离开:“我去取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回去,雪太大了,你回来时容易堵车。”
孟斯年送苏格到主干道上,他拦了辆车,让司机送她去音乐学院,关门时嘱咐她:“到了给我打电话,别玩太晚了。”
苏格到学校寝室楼下时,程蓝和蔡子已经堆好了一个雪人,跟她之前堆的那个超大的比,这两个男人弄的倒是显得精致多了。三个人又在大门另一侧堆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
苏格和程蓝给雪人安鼻子的时候,蔡子拿出手机给两人拍了张照片。程蓝察觉到闪光灯,抬头看他,因为心情大好,他咧着嘴笑得极其开心。蔡子低头看着照片,顺手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他心想:程蓝不爱笑是对的,不然真就一点活路都不给别的男同学留了。
这晚,苏格回去后,洗漱完躺进被窝玩手机时看到了那张照片,女寝室楼下,厚厚的雪在路灯映照下泛着亮光,可爱的小雪人戴着一个黑礼帽,她微微弯腰摆弄雪人的鼻子,程蓝站在她旁边,看着镜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