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心想事成
在那之后,月九龄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套西洋手术银具上——刀刃线条流畅且锋利,刀柄比传统手术刀要窄些,她握着刚刚好,材质虽是纯银但很轻便,切到骨头也不容易变形......
虽说大燕仵作的解剖刀具也很不错,但她用惯了现代的,因此对这套西洋刀具爱不释手——十几二十件刀具一一拿起来反复翻看把玩,以至于后半场义卖的物品是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
直到君子终于看不下去,出生提醒她义卖会已经到了尾声,要进入压轴部分了,她才恍然醒悟般地方西手中精巧利刃,将目光放在了一楼大厅上。
这时,红鸢从丫鬟捧着的托盘中拿起一个黑色瓷瓶,勾了勾嘴角对在场所有客人开口:
“此物乃妾身的贴身用物,并不值钱,但对妾身来说比命还重要,不知各位可否有兴致猜一猜是什么?”
在场的客人,尤其是坐在大堂的客人,一听“贴身”二字就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一个个搓着手跃跃欲试。
而月九龄则注意到了红鸢话里的另一个提示——比命还重要,她敏感地捕捉到红鸢说到这话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异样,像是......恐惧。
君子本就是冲着这一样物品来的,此时听到红鸢卖关子也不觉得烦,与大部分客人一样,反而被红鸢勾起了兴趣,绞尽脑汁地想那会是什么。
他难得坐直了身子,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余光瞥见月九龄盯着那黑色瓷瓶出神地模样,便开口问:
“以县主对女子的了解,那会是什么?”
月九龄闻言收回视线,摇头,“猜不出,总不会是露水。”
君子愣了一下,然后才朗声笑了起来,撑着下巴噙着懒洋洋的笑意对月九龄说:
“县主,你太好玩了!”
月九龄:“......”这就好玩了?那你之前是有多无聊?
客人们纷纷开始说出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测:
“酒么?”
“香粉?”
“眼泪?”
“哎,人家都说了比命还重要!红鸢姑娘,是药吗?”
“只能是药了,难道还是毒啊?”
“......”
“没错,是毒。”
红鸢听着客人们众说纷坛,终于开口,解答了众人心中疑惑的同时,也让整个红鸢楼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看到红鸢眼底漾开笑意,月九龄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了玄字号方向一眼。
紧接着红鸢便在这落针可闻的情况下继续说:
“我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世,能活着走到今日这一步着实不易,便想借着义卖会场合说一说,还望诸君能倾听一二。”
音落她盈盈下拜,既卑微又恳切,教人看了于心不忍。
客人闻言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拒绝,而是觉得这可能是红鸢楼为了让义卖会在**中收官而搞出来的噱头,而红鸢楼的意思就是聚鸢台的意思,既然他们这么安排了,客人就当作是听一出戏消遣,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拆红鸢楼的台。
月九龄再次将目光放在红鸢那光洁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不明:
“阁下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么?”
君子耸了耸肩,十分无辜,“这我还真不知道。”
而楼下地红鸢,已经在客人地默许中缓缓道出:
“这还要从我娘说起,我娘本是大户人家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曾在出嫁前许诺,待她怀上头胎,便让我娘去侍奉姑爷,提做通房。”
说到这她忽而扯出嘲讽地笑容:
“大户人家的下人能得主子这句话已是不易,娘亲觉得自己下半生有了托付,便任劳任怨地侍奉主家,什么事情都肯为那夫人做。”
“然而那夫人生了三个孩子都没有兑现诺言,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府里原本的小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在夫人的授意下被她赶走了——那夫人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
“什么让她做通房都是为了骗她死心塌地为夫人铲除异己,就在她心灰意冷时,那个既怕夫人又好色的姑爷在一次酒后强要了她。”
“然后就有了我,娘以为有了我日子便能好过些,谁知夫人变本加厉地虐待她,送过打胎药也灌过毒药,一尸两命。”
“谁知道这样我们都没死,得知我是个女儿后对她儿子构不成危险后,那夫人消停了几年,而我们母女俩就住在府里的柴房,不仅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还要忍受所有人的打骂。”
“就这样担惊受怕过了七年,有一天夜里,柴房忽然走水,我被呛醒了,想要去开门求救,发现门外被上锁了,我娘......”
“我娘将我沉在屋里唯一一个水桶里,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大火吞噬,惨叫,最后成为一具焦黑的尸体。”
“我醒来已经是好几天后了,他们告诉我娘的尸体已经运走了,跟我说想要活命就闭嘴,我照做了。因为娘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活下去。”
“所以从那时起我便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活下去。可是偏偏老天不肯放过我,没了娘,府里的人变本加厉地打骂我,但我还是忍了,我想着只要我忍下去了,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有一天,府上管事不知怎的在我生父那里受了气,那天夜里我刚睡下,每一会儿就被疼醒了,他趁着夜深人静打我,打完甚至还想对我动手动脚,然后我便踹了他一脚,挣脱后拼了命往外跑,那是我第一次反抗。”
“就在那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听我倾诉,安慰我,给我买药,照顾我,那是我一生中,从未感受到的温柔,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
听到这,月九龄能明显感受到红鸢说起遇到的那个人时,眼里的恨意顷刻消散,在这一瞬间,她有了符合年龄的模样——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柔软,憧憬。
众人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这个故事,迫不及待地问:“那后来呢?”
因为若这就是结局,那么红鸢此时大概便不会站在这里了吧?而是同那位救命恩人共度余生才是,莫非后来又生了变故?
思及此,众人不由起了怜悯之心:这位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短暂的人生未免也太坎坷凄惨了吧?
红鸢怔了怔,攥着手帕的手不由捏紧,原本柔情似水的面容忽而残忍:
“后来我回去了,如愿以偿地让他们偿命!”
客人们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杀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人?
说到这,她扬了扬手中的瓷瓶:
“就是用这瓶毒,是它让我摆脱过去,获得新生。”
月九龄瞳孔皱缩,目光盯在了红鸢手中的瓷瓶上,听到她用清脆的声音说:
“所以我便擅自给这毒起名为‘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