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武夫出拳，所求为何？
人影于虚空横立，白袍宽袖，就这样伫立在天地之间，北澜战场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叶天。
这是秦禾第一次看到战院小师叔的样子，双鬓如霜，微微泛白，双眼沧桑，蕴含着时间感，身材高大无比，带着浑然正气。
像是一名白袍教书先生，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这样的一个人，让秦禾很难想象会是人族叛徒，甚至倒戈相向，将拳头对准了自己人。
就在此时，贤弈视角中的画面再次变化，一只巨爪陡然出现，从天际向着此处战场拍来，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
巨爪拥有三趾，犹如古铜浇铸而成，即便隔着画面秦禾也能感觉到那种坚不可摧的之感，巨爪上面更是布满了一道道巨大沟壑，犹如古树虬髯。
但秦禾却看得清楚，那些沟壑分明只是巨爪的纹路而已，就像是人手掌心的掌纹一样。
很难想象这三趾巨爪后面是怎样的一只生物，威势恐怖无边，天地都不能装住其身形，三趾巨爪周围满是黑色的空间碎片，这是威势到达了极点的表现。
而就是这样的一只无可匹敌的巨爪，朝着贤弈等人族这边战场拍来。
天塌了！
这是贤弈视角所传来的感觉，真实无比，虚空在崩碎，天地陷入黑暗，所有人看不到一丝生机，唯有死亡与无尽的绝望。
“战院弟子，结战天阵法！”
叶天出声，前宏正而浩大，负拳于胸，凝滞的虚空刹那间被打碎。
与此同时，战场上一片片白光升腾，那是一个个战技流异能者的战印。
一道道战印汇聚在一起，形成繁琐而古老的阵图，气息浩大，战意无穷，围绕在小师叔的身边。
秦禾看到小师叔仿佛变成了太阳，照亮整个黑暗，带来光明与希望。
然而下一瞬间，秦禾感同身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灵魂都沦陷死寂。
三趾巨爪太强了，在秦禾眼中就是史前巨兽降临，当世根本不该存在，在烟柳号时遇见的三只王级妖兽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三趾巨爪，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阻挡在巨爪之前的都要被毁灭，要破碎，要化为尘埃！
就在此时，叶天出拳了，拳如大日般恢弘，照亮黑暗世界，带来光明。
但也仅此而已了，小师叔的拳头只是抵挡了一瞬间，小师叔散发的白芒被无穷的黑暗所淹没，战天阵法如一片薄纸般被撕碎。
整片天地都被巨爪拍碎，化为斑驳的空间碎片，融入无尽虚空。
在巨爪落下的最后一瞬间，贤弈整个人竭尽全力搬运身体，眨眼间便站在端木风生前，双手握拳，用尽全力向着巨爪轰去。
秦禾明白贤弈的做法，战技流的异能者，一介武夫于绝望中出拳，所求为何？
向死求生而已！
不过向死的是贤弈自己，求的是端木风的生机而已。
突然之间，隐约死寂的空间闪烁过一丝极淡的微小光芒，不过转瞬即逝，仿佛从没有存在过。
这是贤奕身死前最后看到的画面，随后整片世界消失，秦禾意识再次回到无尽的死寂空间。
不过不同的是，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秦禾前方。
寸头，面容削瘦，浑身缭绕着不详的黑气，正是贤弈。
不过此时的贤弈和先前狂暴状态下的贤弈有着本质的差别，秦禾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清醒的意识的。
“小师弟？”
贤弈看着秦禾眉头的战印开口询问道，声音沙哑，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恐惧，生怕秦禾只是一个幻像。
秦禾鼻头一酸，右手拍击胸前，砰砰作响，脸上强扯出一个笑容：
“战院第49代弟子，见过贤弈师兄。”
听到秦禾回答，贤弈露出解脱的笑容，浑身的黑气开始缓缓消散。
“终于等到你了，我们战院后继有人啊。”
秦禾点头，张口想说话，贤弈却挥挥手打断秦禾：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把话都记着，为我们报仇！”
贤弈身上的黑气一阵翻腾，带着狂暴气息，贤弈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开口：
“小师叔不可能叛族，这一点直到我死前还相信，一定有不可知内幕！”
“当时我们是特派的尖兵小队，执行的任务只是历练而已，没道理会碰上那么恐怖的生物。北澜城的孤煞魔女，她是大师姐，能帮到你。”
“当年尖兵小队有一部分人被小师叔分派去执行别的任务，一定还有人活着，找到他们，他们都值得信任。”
贤弈一口气说了许多的话，声音越发沙哑，身上的黑色雾霭也消失的越来越多，贤弈显得很痛苦，眼角有晶莹泪水滑下。
“有人要害我们战院，小师叔不会叛族的，他可是小师叔啊！”
“小师弟，未崛起前一定要藏锋，要活着，要将战院传承留下去。”
贤弈身上灰色雾霭一缕缕飘散，死寂的空间出现一条条如蛛网般的裂缝，将要支离破碎。
贤弈抬头，看着死寂的空间，目光满是眷恋：
“小师弟，大师兄还活着吗？二师兄呢？我们战院还有多少人？”
秦禾眼睛通红，看着贤弈师兄，声音颤抖：“大师兄很好，二师兄也很好，战院新收了很多弟子，我们在道府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直辉煌。”
贤弈看着秦禾，眼睛明亮，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小师弟，你是最小的师弟啊，要好好活着，替师兄好好活着。”
死寂空间突然有一阵微风吹拂而过，贤弈身躯透明，化为一缕轻烟消散。
天地之中，只有贤弈师兄眼睛流下的一滴泪水还存在，闪闪发亮，晶莹无比。
死寂空间如玻璃碎片脱落，一片片掉下，然后融入空间壁垒，彻底崩散。
……
死寂空间外，秦禾双目回神，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只在眨眼之间，端木风仍旧微笑的看着他，只不过手上多了一截干枯的桃花枝条，而枝条上有一朵桃花正开得烂漫。
“都知道了？”
秦禾点点头，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抬头直视着端木风：
“端木师兄，所以你活了下来。”
端木风闻言，面色平静，眼角的红色泪痣却仿佛更红了一些。
“贤弈向死求生，确实给我留下了一线生机，而在他死后，战印化魂，执念不平，主动吸收当时巨爪留下的所有邪气，所以我才能慢慢恢复。”
“不过…”
端木风摇摇头，苦笑道：“我如今的状态也不能说是活着，肉体被毁，还好修成了小天地，灵识躲过一截，只能说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秦禾看着端木风，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出声道：
“所以小师叔他到底…”
秦禾牙关紧咬，始终说不出叛族这两个字。虽然大师伯和贤弈师兄都在说小师叔没有叛族，可是刚才在贤弈的画面中秦禾看得十分清楚。
小师叔确实出手格杀了一位人族战王，而且不止一位人族战王在怒吼，当时场面纷乱，各种气息暴虐，只是因为三趾巨爪的出现才显得十分死寂。
端木风摇摇头，眉头皱成川字，眼神中有流光闪烁，最后他摇摇头：
“不知道，但是…”
“当时确实有战王叛变了。”
端木风眼中有回忆之色，存活下来的他比贤弈知道更多的内幕，但很明显，有些事端木风并不想告诉秦禾。
“红樱师姐也来了。”秦禾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端木风不想说自然有他的衡量，秦禾不会追根寻底，毕竟说到底自己也只是小跃迁异能者，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不过和以前一样，无能为力而已。
想着贤弈师兄留下的那颗眼泪，秦禾心中微痛，先前贤弈师兄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是在骗他对不对，不然不会有“你是最小的小师弟”这句话。
秦禾捏紧双手，不管事实如何，无论战院小师叔有没有叛族，他都要找出五年前的真相！
人没死，那就找人！
人死了，那就找到尸体！
“让她进来吧。”端木风轻声道，挥动手上只有一朵桃花的桃花枝。
随后空间裂开，一条溪流缓缓流淌而至，秦禾心领神会，一脚迈进了溪流之中。
……
高怂山巅处，端木红樱已经醒了过来，双脚蜷缩起，双手怀抱在胸前，沉默的看着茫茫云海。
王三典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拿着物能魂盘来回不停的踱步。
“糟了糟了，要是秦禾出不来，战院二师兄非得杀了我不可。”
王三典脑门上都急得冒出了汗，虽然在他的判断中，秦禾拥有战印，而且和贤弈一脉相传，应该是不会出事的，但是贤弈的表现太反常，出乎了他的意料。
要知道现在的秦禾可是战院真正的最后传承者了，更何况战院大师伯还激发了血色战字令，王三典可是知道那东西的用处的。
别看现在的战院像是被人遗弃，无人问津；可是当那块血色战字令现世之后，怕不知道有多少战技流的异能者将目光盯向了这里。
更何况…
王三典脑海中蓦然想起某个战技流的武夫，随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不要出事，秦禾你千万不要出事，你只要活着出来你就是我大哥。”
“谁要做你大哥？”
就在此时，秦禾从云端之处走下，稳稳当当停在了悬崖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王三典。
王三典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禾犹如神人临时，嚎叫一声就抱住了秦禾。
“大哥，你是我大哥！”
王三典兴奋的手舞足蹈，上下打量着秦禾。
秦禾白了一眼王三典，对着仍旧盯着云海发呆的端木红樱轻声呼唤：
“师姐？”
端木红樱抬头看向秦禾，一双脸上满是泪痕，不复以往俏皮泼辣的模样。
秦禾咧嘴笑了笑：
“你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