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宁咎醉酒(我们再拜一次)

阎云舟回来之后睡了一觉,宁咎回到院子以后也没有闲着,回来的这段时间一件儿事儿借着一件的,连药都没有什么时间做,虽然这一次他带过来了一些药,但是毕竟那药只有那么多,总有用完的时候,无论是磺胺还是阿司匹林总还是要多预备一些的。

宁咎回来的时间长了,阎云舟最初的那份不安也已经渐渐消退,不会人不在身边便心中不安,这一觉倒是也睡的颇为安稳,起身之后用了杯药茶。

他一贯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些年喝多的药已经够多的了,实在不想连喝茶的时候都带上这个药味儿,很多时候都是能不喝就不喝,但是现在宁咎回来了,他说他有办法,那么他就信,无论多难熬,他都会留着这条命陪着他。

暗玄看着他喝了药茶还是皱了眉,赶紧递上了清水:

“王爷,漱漱口吧。”

阎云舟漱口后抬头;

“侯爷呢?”

“侯爷隔壁院子制药,我这就去叫侯爷。”

阎云舟摆了一下手:

“不用了,你陪我去看看洛月离。”

阎云舟知道宁咎这会儿忙着,倒是也没有打扰的意思,他到了隔壁的院子,推开门的时候洛月离又是一个哆嗦,下意识就要藏手中的折子,这一幕自然也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

洛月离看到他没什么好气:

“你们两口子轮着吓唬人啊?”

阎云舟笑着过去,冲洛月离身边的小厮摆了摆手,那小厮听话地下去,洛月离收起折子挑眉:

“有事儿?”

“自然有事儿,没事儿谁来看你啊。”

洛月离哼笑一声儿:

“怎么?你们家那位现在回来了,你也有精神说笑了,不是从前那万念俱灰的寡夫的样子了?”

阎云舟不介意他逞口舌之快,施施然开口:

“是啊,我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我瞧着你这两天也精神多了,这王府现在都快成陛下的行宫了。”

阎云舟人虽然这几天不在王府,但是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王府里的情况?陛下这几日都是在这屋子里睡的,李彦的心思其实三年前他就看出来了,只是从不曾点破,他也想着那二人慢慢磨就是了,但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却还是这样抻着。

“怎么?王爷嫌弃上陛下了?”

洛月离也是不甘示弱,阎云舟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少给我扣帽子,洛狐狸,陛下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这糊涂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啊?”

洛月离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李彦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若说是从前他没有多想,只当是从小教到大的孩子对他亲近信任,但是现在陛下都已经登基三年了,年纪也到了,却屡屡拒绝选后纳妃,对洛月离的重视更是溢于言表,他就不信洛月离没有察觉。

这话一出口,屋内沉默了片刻,洛月离的神色也没有了方才的轻巧,微微抿唇,李彦的心思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从未想过那孩子对他竟然存了这样禁忌的感情,而令他最不愿承认的是,当他察觉这一切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拒绝。

两个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阎云舟只需要看一眼洛月离的反应便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态度,洛月离恐怕心底也并非是拒绝的。

屋内沉默了良久,洛月离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出声:

“陛下登基本就不算是名正言顺,这一路走来腥风血雨,我们都是男子,又是师生,这个关系是不能再进一步的,或许他现在还年轻,那一股子的劲头还没有褪去,等到时间长了,他没准慢慢就想明白了。”

“啪”的一声,阎云舟手中的茶盏撂在了桌子上,他轻哼了一声开口:

“洛狐狸,这三年户部尚书是把你给做傻了?陛下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觉得过两年他想开的几率有多大?”

不是阎云舟想劝,而是他也算是看着李彦长大的,那孩子就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在洛月离这里吃了三年的瘪,也没有将他那脑袋给磨平了,他对洛月离这想法实在是不敢苟同。

洛月离也来了脾气,摔了手中的折子:

“你当谁人都是你呢,你们焰王府有承儿继承衣钵,彦儿呢?这万里江山来日何人来继?若是他和我这个做老师的在一起,他日史书工笔如何写?说他无君无父,谋朝篡位,还要师生不伦不成?”

洛月离这三年将李彦推的远远的,难道他愿意?他不难受?

阎云舟看了看他,也叹了口气,为君者确实有很多的不得已:

“那天你开刀的时候,陛下眼圈红了,还不愿我看见,一个人仰着头在院子里站着。”

他也并非是多管闲事儿的人,但是这两人一个是他多年的好友,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日他瞧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儿,这才今日来多个嘴。

洛月离骤然抬头,眼底一瞬间浮现出的心疼无法掩饰,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问礼的声音,阎云舟揶揄地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收了声。

门接着便被推开,来人不是别人,可不正是每天和打开上班一样的当今天子?

李彦每每到王府都会换下龙袍,穿着和从前在郡王府差不多的便装,出了身上的气势更盛了之外,倒是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阎云舟欠身行礼,李彦笑着摆手:

“阎哥瞧着精神可好多了,宁侯呢?”

这两人不是一直成双成对出现的吗?阎云舟笑了笑:

“他在院子里做药呢,暗玄,去叫侯爷过来。”

“是,王爷。”

李彦之后的注意力就都在洛月离的身上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手中拿着的折子,一把给抢了过来:

“老师,还藏,都说了这几日放下心来好好休养,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从前都是洛月离这样训李彦,但是现在徒弟大了,还做了皇上,他也反驳不出什么来了,只能看着他掀开被子,将他藏在被子里的折子都给拿出去了,阎云舟就冷眼看着这一幕,最后瞧着洛月离的样子幸灾乐祸。

宁咎没一会儿便过来了,来的时候还不忘吩咐人将硝石那一袋子进来,刚进门便瞧见几个小厮在往院子里搬炭火:

“这是做什么啊?”

暗玄出声:

“王爷命侍卫去打猎了,说是晚上烤着吃。”

宁咎这才想起他昨天随意提起的那一嘴,笑了一下,随即便进屋了,给李彦行了礼,李彦见到他脸色都好了不少:

“侯爷快免礼,这几天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不辛苦,我就是看着他们干活而已。”

李彦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封奏折,晃了晃:

“周木昌那老家伙的动作倒是快,今日奏折就已经递进宫了,要不要猜猜上面说了什么?”

阎云舟和洛月离对视了一眼,昨日的周府的态度和清丈结果洛月离自然已经知道了,洛月离开口:

“周家昨日并没有抗拒户部丈量土地,周木昌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陛下的决心,这一封请罪折,他既请罪又要为周家开脱,这兼并土地,圈地的罪名他脱不开,却也不想周家跟着沉沦,这封折子里应该是推出来了一个顶罪的吧?让我猜猜,是二房还是三房?”

李彦看着洛月离的目光都像是闪着光一样:

“老师还真是料事如神,看,他将三房推了出来,三房一脉算是被他放弃了,想着断臂求生呢,折子里喊着自己治家不严,要引罪致仕。”

宁咎也看了一眼阎云舟,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老狐狸,这是将什么都给猜着了,阎云舟看向李彦:

“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洛月离也看了过去,李彦已经不是刚刚登基的那个年轻帝王了,这些事儿他也不会像他刚登基时候那样还给出意见,李彦晃了晃手中的折子,眉眼深沉:

“光是一个周家,就圈了几百亩地,朕穷的一个铜板都想要掰成两半花,他们一个个的富得流油,朕是真的不想轻易放过。”

这几年来,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洛月离这个户部尚书更是不好当,他眼看着那人日日为银子发愁,这周家他怎么愿意轻易放过?

阎云舟缓声开口:

“陛下,周木昌是三朝元老,主持过多次科举,门生遍布朝野,周家的子侄也多在太学,吏部,国子监中任职,仅仅一个圈地怕是不足以敲死整个周家,反而会让朝野上下的人觉得陛下苛待老臣。”

洛月离也点头:

“王爷说的没错,陛下,周家的问题不只有圈地,周木昌任主考官的那两届科举倒是可以详查,清丈土地还要继续,若是因此重罚周家,反倒是让人人畏惧,不如吊着他,不敲死,让人人的心中都有希望,才不会走那铤而走险的路。”

李彦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忽然笑了:

“折子已经批下去了,准了周木昌致仕的请求,三房一家流放三千里,周家其余沾边的子弟罚了一年的俸禄。”

洛月离这才哼笑了一声,若是从前定然会笑骂一声“混小子”。

暗玄此刻进来:

“陛下,王爷,野味儿都备好了,可要现在生火?”

李彦眼睛一亮看向阎云舟:

“今日有野味儿啊?”

“是啊,臣让人去北山猎了点儿野味儿,倒是好久没吃了,今日正好尝尝。”

“生火吧。”

天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点上了驱蚊虫的熏香,李彦非要抱着洛月离出来,阎云舟和宁咎笑着转过了头:

“陛下,我能走,放我下来。”

“走什么?万一抻到伤口呢?上一次就是没有养好,这一次万不能大意了。”

宁咎笑着凑到阎云舟的身边,趁着那人没防备一下俯身,手穿过了他的腿弯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阎云舟都吓了一跳:

“做什么?”

宁咎的唇靠进那人的耳边:

“我不能让你没人抱啊,走,娇花。”

阎云舟难得被梗了一下。

外面已经架上了一个鹿,和两只兔子,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在幽州的时候,宁咎坐下看着那炭火:

“真快啊,我第一次吃这东西还是在幽州的时候,没想到都过去三年了。”

李彦其实也挺怀念的:

“是啊,那时候我还是个郡王,现在想想,做郡王的时候还真是开心。”

他用眼睛瞟了一下洛月离,至少他是郡王的时候老师待他极为亲近,不像现在,一口一个陛下的。

洛月离似乎也想起了从前在幽州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李彦明媚飞扬,日日都那么快乐,不像是现在一日没几件顺心的事儿,心中也抑制不住的心疼了起来,他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身边的人,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那彦儿就当今日是在幽州,云舟府中有酒吗?上点儿,这么好的烤肉,怎么能没酒。”

一句“彦儿”险些没有让现在的陛下红了眼睛,阎云舟看见这一幕也算是欣慰了:

“暗玄,上酒,陛下,今日我和煜安倒是有事儿要说。”

李彦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抬头:

“阎哥,什么事儿啊?”

阎云舟笑着看向宁咎:

“你来说吧。”

宁咎将昨晚和阎云舟说的事儿重新说了一遍,饶是李彦和洛月离也惊奇出声:

“硝石可以制冰?”

“那就是硝石,我现在就为陛下演示一下,正好,我们边吃边等。”

李彦站了过去,看着宁咎动作,还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操作方式,李彦指了指水缸中飘着的盆:

“这个里面的水一会儿就能变成冰?”

“是,估计我们吃完就差不多了。”

这一晚好似真的回到了在幽州的那一晚,几个人除了洛月离身上有伤口,不能喝酒,就连阎云舟都浅尝了几口,李彦今天是真的开心,宁咎自然成了陪他喝酒的第一人选,两个人推杯换盏,倒是没了拘束。

烧烤的香味儿飘散了出来,兔子被烤的滋滋冒油,阎云舟刷上了酱料,那香味儿真是任谁人也忍不住啊,宁咎更是已经凑到了兔子边上,阎云舟瞧着他这模样没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这么想吃?”

“那是,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到山上就打这一个野兔,要判三年。”

话一出口李彦都惊着了:

“打个兔子要关三年?为什么啊?这不苛政吗?”

宁咎没忍住笑了出来,一个古代的皇上吐槽他们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是苛政还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我们那个时代啊,人口大爆发,人多,吃的就多,过渡捕杀动物,若是不立一些保护法,那山上的兔子,狍子之类的野生动物就被打灭种了。”

李彦好奇:

“人口大爆发?多少人啊?”

“光我们国家,十五亿。”

李彦听完一口酒差点儿没有喷出来:

“多少?十五亿,人?”

宁咎点了点头,示意,是十五亿人,不是十五亿兔子。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一边聊还一边喝,洛月离笑着听,阎云舟看着兔子,倒是异常的和谐,没一会儿阎云舟出声:

“这兔子好了,来,一人两个腿,在这儿吃不犯法,多吃点儿。”

阎云舟用刀割下了一个兔腿,吹了又吹,才递给了宁咎:

“是,谢谢王爷了,都是托王爷的福,我才能不用进去就能吃到野兔。”

“来,喝一口。”

李彦举杯,宁咎也陪着干了,两个人谁都没少喝,忽然李彦站起来,走向了那个水缸,仔细一看,里面竟然真的开始有冰碴了:

“这,真的能结冰?”

宁咎听着他和昨天阎云舟一般无二的话笑了:

“自然啊,不然我不成了欺君了?”

洛月离也来了兴致,毕竟,这法子若是有用倒真的是一个来钱的法子,阎云舟此刻开口:

“陛下,这个方法简单,而且只需要硝石就可以,山中硝石多的是,多出来的还可以做火药,这夏天各个府中都缺冰,这个东西拿出去卖,不愁没有销路。”

李彦的眉眼都舒展了:

“那些个朝臣,一个比一个富,用这冰换他们口袋里的银子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个交给谁做?皇商也不能尽信。”

洛月离慢条斯理地吃着兔腿开口:

“可以成立一个造办处,到了夏日便专门经营这卖冰的生意,所得直充国库。”

阎云舟也点头: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这制冰的方式必须保密,所以选的人口风要严格,硝石作为火药的原料也要严加看管,禁止任何人私自开采。”

李彦敬了宁咎好几杯的酒:

“这一夏天没准能将军费都卖出来几成,朕替那些将士谢谢宁侯了。”

说完李彦一饮而尽,宁咎同样干了杯中酒:

“陛下能如此体恤将士,是边关将士的福气,他们总算不用吃不饱穿不暖了。”

他是看见过阎云舟为北境军费发愁的样子的,李彦登基,希望从此边关再无这样的令人揪心的事儿发生。

没有哪日比今天更让李彦高兴了:

“对了,李寒他们几个将领要进京述职了,他们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

军中的情谊总是最让人难忘的,李彦虽然已经做了皇帝,却不曾像其他皇帝那样,猜忌朝臣,反倒是瞧着那些陪着他一路走来的人倍感亲切。

这一晚宁咎真是喝了不少,晚上陪着阎云舟回院子的时候走路都有点儿飘了,但是又坚持不坐轿子,怕吐在轿子上:

“你,你坐轿子回去,我不行,我得走走。”

阎云舟哪放心他这样:

“我陪你,也没有几步路。”

“不行,暗玄,去带他上轿子,那膝盖不要了?”

最后就是阎云舟坐在轿子上,掀开轿帘,看着轿子边上摇摇晃晃的宁咎:

“陛下的酒量还真是见长了,能将你喝成这样。”

宁咎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脸上的笑意带着点儿不怀好意:

“你这就不懂了吧,陛下,那是冲着喝多去喝的,谁,谁知道今晚里面要发生点儿什么啊?”

宁咎虽然只和阎云舟谈过这一次恋爱,但是从前那八点档的电视剧可是一部也没有少看,今晚李彦喝酒那架势,那哪是尽兴啊?那简直就是尽醉。

阎云舟也不是毛头小子,稍加思索便明白李彦怕是要摊牌了。

晚上宁咎没有敢泡温泉,他怕吐,而是简单用水冲了冲,阎云舟坐在他身边,给他递了一碗醒酒茶:

“怎么样?难受吗?”

“头晕,看哪哪转,过来给我抱抱。”

宁咎可怜巴巴的,阎云舟也心疼:

“你也是,傻啊,不知道装醉少喝点儿?”

宁咎抱住了那人清瘦的腰身:

“我也想一醉方休啊,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阎云舟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心都软了:

“知道了,知道了,黏糊糊的,来,把这个醒酒汤喝了,然后躺下。”

“不想喝,我肚子里现在没有装它的地方。”

他刚才不光是酒没少喝,连肉也没少吃,阎云舟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的,不过也怕他真的撑着:

“好,那就躺下,我给你揉揉肚子,乖。”

宁咎听话地躺下,但是整个人就像是无尾熊一样往阎云舟的身上粘:

“我好撑啊,晕。”

阎云舟被他蹭的都快起火了,耳后有些红,拍了一下宁咎的屁股:

“别闹,老实躺着。”

那个蛄蛹的人消停了片刻,但是手臂还是坚持圈着阎云舟的脖子:

“我们再拜一次天地吧,好不好?你说我们这算是什么事儿啊,拜了两次堂,都只有一个人。”

第一次,是他和一个大公鸡拜堂,第二次,是阎云舟抱着他的尸体拜堂。

阎云舟抱着他的时候是何等的心情,他现在都不敢想,他只要想一次心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不想和阎云舟有任何的遗憾。

感受到他抱着自己的力道收紧,阎云舟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鬓角及至脸颊,声音温和低沉:

“好,我们再办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