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信仰战士从不讲科学
宁姆格福,艾雷教堂。
在唱诗班神圣而悠扬的歌声中,教堂内洋溢着安宁祥和的氛围,信徒们垂着头,将双手放在胸前,小声呢喃。
或是祈求庇护,或是讲述罪孽,在交界地血火纷飞的当下,教堂犹如港湾提供了庇护。
越是苦难,便越是虔诚,在无法改变生活的情况下,将心灵寄托于神的怜悯倒不失为一种解脱。
战火、屠杀、失智病、死诞者,还有越来越多的乱军和山贼,每一样东西都在折磨活着的人。
而在黄金律中,自杀是一种重罪,偏偏系统出现BUG以后,归树已经是不可能,也就是说交界地的活人身处地狱。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还忍得住,等到躯体老朽不堪,偏偏最后一口气又咽不下去,啧,想想都惨,制订律法的时候摘除死亡,真是造孽。”
唐恩坐在第一排,一边亵渎着黄金律,一边对宣讲经意的神父点头微笑。
他很‘虔诚’,已经来这倾听了两天的布道会,偶尔还与几位神父攀谈,各种‘教导’信手拈来。
这当然不是皈依了黄金树,唐恩只想让这些神职人员仔细观察一下自己。
“嗯,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唐恩甚至让神父对自己释放了祷告,同样没有异状。
这表明‘龙胤之力’并不会被黄金树信仰给看出,于是彻底安心,再看看旁边,不太虔诚的瑟濂老师已经脑袋如小鸡啄米,很快就要睡着了。
抛开阴间作息不谈,魔女对这些教义、信仰着实没什么兴趣,即便祷告力量强大,那是也是一种赐予。
‘实话说,祷告还是挺有用的,如果能学会就好了。’唐恩想着今早的事,他主动让野猪拱了一下,当场血流如注,而神父一个‘大恢复’下来,伤口就已然痊愈。
这证明他不会被祷告所排斥,也拥有学习资质,但由于看不到信仰‘数值’,能否学会没有把握。
“黄金树教导我们,万物环环相扣,万物朝不变收敛,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基本原则,即因果性和回归性。”
神父还在侃侃而谈,而下面的唐恩已经神游天外,信仰的东西总是玄之又玄,祷告是不能从书本上学会的,那是建立在‘认同’的基础上,可他怎么可能认同黄金树。
正胡思乱想,神父终于讲完了冗长经文,张开双手,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辉。
“同胞们,我们苦终会过去,我们的罪终会洗清,所以在黄金的光芒下继续等待吧,那璀璨的时代终会归来。”
神父也知道光讲经屁用没有,要让人加强信仰,还是得展现‘神迹’。
“老师,正戏来了,快醒醒。”唐恩用手肘戳了戳瑟濂,后者茫然抬头,看到了浑身冒光的神父,然后立刻进入了状态。
手持圣印记的神父半跪于地,金色光芒环绕着他,形成一道带有复杂文字的光圈,接着就向整个教堂扩散开来,所到之处,人们全都心神宁静,将那些恐惧和彷徨全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唔,像是一种镇定剂啊。
唐恩感觉思维也随之慢了下来,刚才还胡思乱想的心顿时古井无波,实话讲,他并不厌弃这种自我麻醉,在交界地,一般人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与其痛苦煎熬,不如愉快摆烂。
“徒弟,这像是有某种特殊频率的能量,要不要用托普斯立场试试看?”瑟濂把嘴凑到唐恩耳边,当着神父的面亵渎。
“别,我可不想杀人灭口,话说您有没有收获?”
瑟濂捏住下巴,缓缓摇头:“不行,为师想不出来,这玩意和魔法不一样,不是研究便能解决。”
信仰战士从不讲科学。
唐恩并没有太意外,蓝眸倒映着金光,他没理由的有种感觉,仿佛拥有介制便能复刻出来,这与理性毫不相干,连他也不知道这种把握来自哪里。
‘莫非是从腐烂树灵掠夺的黄金树能量?’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树灵能和‘黄金树信仰’扯上一丢丢关系,他闭上眼睛,又开始思索起来。
‘还是得试一试,祷告还是很有用的。’
打定主意,等神父宣告布道会结束的时候,唐恩拉着瑟濂缓缓走出教堂,不时还对打招呼的村民点头致意。
他现在的人设是一名从罗德尔来的贵族,衣着体面,谈吐优雅,还会一些魔法,特别是最后一点,那是装都装不出来的,反正现在宁姆格福兵荒马乱,也没人去冒充贵族。
身为肥羊就要有被打劫的觉悟,至于那些山贼遇到剑鬼和魔女到底谁打劫谁,那就不必多说了。
瑟濂当然是扮成了贵族夫人,从史东薇尔卷走了不少衣服和卢恩,再加上气质高雅,倒也没人怀疑,反正她也不在意身份,便让唐恩占了便宜。
教堂周围散落着一些木屋,还有一些被巨兽破坏的痕迹,唐恩倒也问过,可村里的人讳莫如深,他便也没追问,反正明天就要上路,管不了太多事情。
再加上瑟濂要研究魔法,所以两人并没住在村子里,便买了辆马车停在村外。
待出了村,天色已渐渐黯淡,趁着瑟濂睡觉的空隙,唐恩从带蓬马车里取出些山羊肉,点了堆篝火便烤了起来,望着明灭不定的火焰,倒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
真像房车旅行啊。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羡慕过那些自由的房车一族,累了便停下歇息,有了兴致便重新上路欣赏沿途风光。怎料时光荏苒,他无意间实现了当初理想。
有一辆减震效果极佳的马车,带着一位美女上路,欣赏宁姆格福瑰丽的风光,总觉得时间也变慢了。
当然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区别的,唐恩每天要洗衣服,要喂马,要担心学院追杀,还要应付一位超会使唤人的老师。
“徒弟,饭做好了吗?为师饿醒了。”
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将唐恩惊醒,然后低头一看。
草,怎么又烤焦了。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诅咒,每次想要好好做一顿大餐,总会失败。
赶紧熄灭篝火,把焦炭似的山羊肉给捡出来,用小刀分割,再撒上从村里买的帕帕叶香料,赶紧端到马车那边。
刚爬上马车,一只白皙小臂就从篷布中伸了出来,还没拿起羊肉,又被伸手欲打的唐恩给吓了回去。
“老师,你又不洗手!”
“啧,你怎么就不懂节约时间。”魔女伸出头来,看了眼百米之外的小溪,又慵懒的缩了回去。
“太远了,为师懒得走路,徒弟,去帮我接水。”
唐恩翻了个白眼,只好跳下马车拿着盆子去接水,搞了半天,好不容易回来,结果瑟濂已经在兴高采烈的吃了。
他当场青筋暴起,有心想教教这个生活废人什么叫做个人卫生,但看着瑟濂微笑着对自己招手,又顿觉无可奈何。
罢了,反正都遇到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自我安慰,唐恩随手把水盆扔到旁边,爬上马车将门帘挂起,掏出小刀挑了块羊肉放进嘴里。
咦,居然这次还能下咽。
唐恩有些意外,烤焦之后确实泛苦,但帕帕叶的味道将这苦涩给压了下去,这种香料有点像孜然和辣椒的混合,吃起来挺合胃口。
有‘美食’作伴,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唐恩一边望着原野,一边问道:
“老师,这种生活你觉得无聊吗?”
“还好啊,就是马车太小摆不下实验用具。”瑟濂小口小口的吃肉,由于太烫,还不时哈口气,“倒是徒弟,你真不着急赶路?”
“圣树军起码要休整一个月,我还有时间,况且也没找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唐恩叹了口气,他确实不想让猩红腐败弥漫,也想还了玛莲妮亚的情。
可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他现在还在寻找办法。
“盖利德肯定要去,不过急急忙忙赶过去也没用,总不能径直去红狮子城,提前杀了拉塔恩吧,还是说与他面谈,让堂堂碎星将军卖我一个面子?”
瑟濂无声的笑了,这个笑话挺有意思,她从唐恩兜里抽出张手帕擦了擦嘴,将手撑在身后,仰面看着夜空。
“那除了杀拉塔恩,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两军交战。”
她不知道唐恩为啥要去招惹两个庞然大物,但徒弟想做便去做吧。
唐恩没说话,这与信任无关,拉塔恩要作艾尔登之王,凭什么放过送上门来的最大竞争对手。
再说了,玛莲妮亚即便想退走,人家拉塔恩就不会追出来吗?
大军莫名其妙的撤退,然后被强敌追上,女武神胜算更低,到时候被猩红腐败侵蚀的就是利耶尼亚了。
“暂时想不到,这并非玛莲妮亚单方面的问题,而是牵扯到两位半神。”唐恩也看向夜空,心平气和没有半点焦躁,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那金针给她封在体内,这样玛莲妮亚也不会铤而走险了。”
在瑟濂面前,唐恩也不必胡扯情报来源,只说女武神的猩红腐败被金针封印在体内,她想铤而走险就得拔针。
“这里面牵扯到黄金律法,为师也不懂封印术,不过她要是拔出来,给她插回去咋样。”
“哈哈哈,您真是幽默。”唐恩笑出声,不愧是魔法师,果真脑洞大。
即便能成,脸接猩红腐败的第一波爆发,除了半神怕不是当场毙命,即便强如拉塔恩,也得重伤离场。
他没怎么放在心上,面对不可能,总要去做,至于做不做的到,就没办法掌握了。
人生在世,有几人能做到从不后悔的,但唐恩知道——
自己便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