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管你想要找什么样子的伴侣，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西尔果断决定结束这个走势不妙的话题，并由衷地后悔起自己一开始提起来的做法：“而且也要靠你自己的努力才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幼崽，悠悠然地说：“毕竟，不管是我，还是你的弗雷姆叔叔，都不喜欢找个小懒鬼当伴侣。”
“唔……”
意识到现实的残酷后，滋滋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又重回了一贯的摆烂状态。
好麻烦呀！
大约是因为心情不好，这时的小火龙不光是脑袋上冒出了象征着龙角雏形的小鼓包，跟上身一样长的龙尾巴也偷偷跑出来了。
“小笨蛋，你露出尾巴了！”
西尔轻轻地戳了戳无意识地摆来摆去的小尾巴，催促他赶紧用易容魔法收起来。
滋滋忙着收尾巴的时候，他则帮忙碌的幼崽使用了风魔法，贴心地把湿漉漉的小龙、以及被小龙沾湿的床单上的残存水分，全给吹走了。
现在是轮到……
“泡泡，噼啪，你们玩够了吗？”
他走到仅剩下两条迷你龙、而显得十分宽敞的浴桶前：“该出来了哦。”
本来对水元素就称不上喜欢的噼啪，在西尔呼唤他的那一瞬间，就麻利地爬出来了。
不单这样，他还很自觉地变成了人形，又吹掉了自己身上那些让他很不舒服的黏糊糊的水元素。
“做得不错。”
见这只小火龙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为金龙爸爸省下了不少麻烦，一向惜字如金的弗雷姆破天荒地开口，夸奖了噼啪一句。
这下可不得了。
不光是正准备把玫瑰红的发色变成金色的噼啪，连其他三只小龙都彻底惊呆了。
呼呼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噼啪弟弟，竟然被弗雷姆叔叔表扬了！
泡泡的脸一下委屈地鼓了起来。
他明明是最大的哥哥，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也从没有被弗雷姆叔叔夸奖过！为什么噼啪可以！
但火焰巨龙的威严深重，他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也只是冲着狡猾地抢先得到弗雷姆叔叔认可的噼啪弟弟去的……他也要争取得到弗雷姆叔叔的表扬！
泡泡苦思冥想着噼啪受表扬的原因，一时间都忘了爬出浴桶。
还是西尔再次问起时，他才一下惊醒，倏一下变成人形，利落地爬了出来。
——见顶着一头不断往下淌水的蓝发的小男孩，把房间的地板一下踩出一个个浅浅的小水池，弗雷姆的眉头就越皱越深了。
泡泡并没有察觉到弗雷姆叔叔越发危险的视线，不过，从小就被西尔爸爸教育着“不能湿哒哒地到处乱跑，弄得家里都是泥水”的他，还是第一时间就把身上连带地上的水渍给弄干了。
西尔摸了摸他重新变得干爽的头发，柔声问：“好玩吗？”
泡泡思考了下，认认真真地回答着爸爸的问题：“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水喝起来没有家附近的湖水味道好，只比海水要好一些……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狭小的地方玩水呢！”
新鲜感是有的，但很快就随着逼仄环境带来的不适感而消散了。
毕竟以前能充当水龙幼崽的游乐场的，最小的单位也得是个“池”。
外界大陆给幼年期的小龙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不管什么，都好小哦”。
泡泡叹了口气，由衷感叹着。
西尔：……这是何等凡尔赛的宣言啊。
等洗刷干净的幼崽们都吃饱喝足，他便拿起传音石，准备让兽人侍应生把餐具和浴盆都收走。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对上了依然是一副性冷淡的表情的弗雷姆的视线。
或许是受到了传讯素的影响，也或许是被刚刚掌上捧着迷你龙版的呼呼的画面太过可爱，西尔心念微动，鬼使神差地问：“弗雷姆，你要不要也试试？”
要是将刚刚画面里的呼呼变成弗雷姆的话……
西尔的心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
——谁能抗拒在浴缸里养只掌上红龙弗雷姆的**呢？
西尔暗暗心动的时候，弗雷姆只淡淡地瞥了浴桶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平静地说：“如果西尔也想试的话。”
西尔回答得很迅速：“我就不用了。而且浴桶这么小，还是你自己进去比较舒服。”
弗雷姆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只是体贴地把对话换成了幼崽听不到的悄悄话模式：“在外面的大陆上，伴侣都是会一起洗澡的。”
西尔的心都被他突然的话给惊得漏跳一拍，并且忍不住做贼心虚地看了看毫不知情、已经开始跟彼此拌嘴的幼崽们，语气毫不自知地变得软软的：“你明明答应过我，先不告诉孩子们的呀。”
“我知道。”大火龙慢条斯理地追击：“但是，许多族裔的好朋友之间，也是可以一起洗澡的。西尔刚才不就是在主动邀请我洗澡吗？我很开心。”
西尔简直被弗雷姆那一本正经地歪曲他话语的做法给惊呆了。
‘邀请洗澡’是事实，‘好友间可以一起去澡堂’也是事实。
但从这个千年单身汉口中描述出来的画面，可跟他想象中的手捧幼年体火龙的温馨情景不一样！
而且，撇开勉强能当打招呼用的早安亲亲和抱抱不同，他可从没有跟任何人有过那么亲密直白的接触呢。
西尔垂下视线，小声说：“……也分情况的。”
弗雷姆又说：“尤其是在最好的朋友之间。”
清楚对方是在提醒过去那个不止一次将“我最好的朋友弗雷姆”挂在嘴边的自己，西尔终于扛不住了。
他欲盖弥彰地捂了下已经明显发红的脸，在幼崽们好奇的目光下轻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你先不要说了。”
——弗雷姆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目光在神色不断变化的西尔和弗雷姆之间来回切换，泡泡的脑海里像有灯泡“啪”地一亮，求知欲都快满溢出来了：“叔叔是在跟爸爸说悄悄话吗？泡泡也要听！”
竟然被他猜到了事实。
“看什么看？别看了，尤其是你，泡泡！”
恼羞成怒的西尔爸爸开始了迁怒，板着脸，教训很想知道刚刚的秘密对话的幼崽们：“你们该睡觉了。”
按照原先计划的分配方式，西尔是想让呼呼跟泡泡和自己睡在一起，然后弗雷姆带噼啪和滋滋睡另外一间的。
结果不光是幼崽们，就连弗雷姆也是一派坦**自然地当成是另一种分配方法：他与西尔睡在一起，孩子们自己睡在一起。
幼崽们瞬间傻眼了。
弗雷姆神态认真，似乎毫无私心地解释着这样做的用意：“幼崽们已经长大了很多，也通过传承记忆懂得很多事情了。况且这是在外界大陆上，并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危险。有可靠的泡泡和噼啪在，他们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对吗？”
被点名分配到任务的两只小龙，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很不开心要跟西尔爸爸分开睡觉……但弗雷姆叔叔居然夸奖他们“可靠”诶！
有过一次经验的噼啪立即开口：“我肯定可以照顾好他们！”
泡泡不开心地说：“我才是哥哥，我才不用你照顾！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两头小龙很快又拌起嘴来，滋滋听得无聊，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这么麻烦的哥哥谁爱谁当，他肯定是只想被照顾的……而且弗雷姆妈妈也太狡猾了，明明就是自己想跟西尔爸爸睡觉嘛。
喔。
有着橘红色眼睛的小龙，脑海里忽然掠过一抹让他都感觉有意思的事。
——那今晚的弗雷姆妈妈跟西尔爸爸，会叠着尾巴睡觉吗？
唯一想抗议、却由于说不出抗议的话语而只能干着急的，显然就是呼呼了。
西尔知道弗雷姆说的是事实，忍不住反省了下总是过度溺爱和保护幼崽的自己，可对上呼呼哀求的眼神后，他又有点忍不住了。
他用悄悄话问弗雷姆：“那呼呼呢？呼呼还太小了，可能还是跟我们睡在一起比较好吧。”
弗雷姆淡定自若：“就算呼呼需要什么，我们就在隔壁房间，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而且呼呼的身体其实比噼啪和滋滋还要健康结实，除了太依赖你以外没有任何问题，你不用太担心她。”
仔细地看了看个头的确从一破壳起就比两只小火龙还高、怎么看怎么跟“柔弱”毫无关系的呼呼，西尔渐渐被说服了。
他的确需要逐步培养幼崽们独立的能力，也要控制住自己对幼崽们过度的保护和照顾欲……毕竟养孩子可不是养宠物。
于是，西尔深吸口气，竭力忽略呼呼那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一样的伤心表情，狠下心说：“嗯，你说得对。”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比较迟钝的西尔，也多少察觉到了一点反常的地方。
一向少言寡语的弗雷姆，今晚的话好像特别多，好像无论如何都要说服他们跟幼崽们分开睡一样。
具体原因——他决定等下再问。
按照弗雷姆的要求，西尔先狠心拒绝了带着眼泪的呼呼那可怜巴巴的挽留，然后先到了隔壁的房间。
他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但或许弗雷姆是跟特定的幼崽说了悄悄话，也或许是以眼神交流或者气势压龙为主，他只听到零星几句“安静”“躺下”“呼呼来这里”外，幼崽的房间就变得静悄悄的了。
是都睡着了吗？
西尔正想着，弗雷姆便回来了，主动说：“孩子们都已经睡了。”
不等西尔询问，他便补充：“包括呼呼。”
西尔当然相信弗雷姆的话，一下放了心：“那太好了，真是辛苦你了。”
他很想去亲眼看一眼，但也知道自己都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就该好好忍住，不能让弗雷姆的辛苦白费。
睡意全无的他刚跟弗雷姆躺在这张大**，弗雷姆就主动说起了正事：“西尔只是想见绿妖精族的人，还是想去他们的领地？”
西尔之前没仔细想过这点，既然弗雷姆问了，他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最好都可以吧，毕竟跟小五的线索有关，当然是越多越好。”
见弗雷姆陷入沉默，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问呢？”
弗雷姆说：“如果只是要见到绿妖精一族的话，有个办法更简单。”
西尔很感兴趣地问：“比如？”
在他听来，弗雷姆这时的语气，就像平时跟他讨论“哪种玩具幼崽们会比较喜欢”时一样平静：“把魔兽森林烧了。”
只要把森林不复存在，依赖环境的结界魔法就会不攻自破了，失去家园的他们也肯定会在慌乱下跑出来。
到时候只要堵住各个出口，就能轻易找到绿妖精一族了。
“我亲爱的弗雷姆，”西尔不禁失笑：“我都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爱开玩笑了——”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啊。
笑着笑着，他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时的弗雷姆的神色是略带一点困惑的，完全不像是刚说了个冷笑话后该有的样子。
但……
他也从没有见过，有人，噢，有龙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发布这么恐怖的宣言啊！
“啊。”西尔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渐渐收了笑意，难以置信地问：“弗雷姆，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他如果此时还是龙形的话，那浑身的鳞片都肯定是呈现出了完全炸开的状态，只会比对峙博宁那次严重。
西尔是一点都不怀疑弗雷姆拥有焚毁整座森林的能力的。
可，这是南部魔兽森林啊！
要知道位于大陆南部的这座森林极其辽阔，足足占据了这片大陆近四分之一的面积，生活在里面的普通动物、各阶魔兽和智慧种族的数目也庞大无比，加起来至少有上千种。
似乎是察觉到西尔的脸色和语气都不对，弗雷姆开口澄清：“我只是开玩笑的。”
是吗？我不信。
西尔干干地“喔”了一声，本能地不去深究这句话里的真实性，僵硬地岔开了话题：“你今晚为什么坚持跟我睡在一起，让幼崽们自己睡呢？”
“等孩子们大了，”弗雷姆神色坦然：“伴侣就可以单独睡在一起了……人类就是这样做的。”
西尔：伟大的龙神啊。
——能轻描淡写地说得出放火烧光魔兽森林的那种可怕话的家伙，为什么唯独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会突然变得这么有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