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死去多年的陈栩

“又在搞什么名堂!”范父脸瞬间沉了下来,眼角细细的皱纹里都带着嫌弃,他冰冷的视线从中年女人的身上掠过,仿佛多看一秒都会侮辱了眼睛。“人不人鬼不鬼,成什么样子。”

名贵的鳄鱼皮鞋踩着那些燃烧的灰烬走过,保姆把身子弓了下去,只当自己是个眼耳俱不全的废人,却没想到范父在自己面前停了一秒钟。“赶紧把那些花收拾一下,全部按照慈恩之前养的品种重新移栽,每一株芍药的位置都不能改变。”

“是,先生。”保姆把头压得更低了,这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明面上的理由,省得夫人来找麻烦,要是不提早把花园里的这些芍药处理好,恐怕小姐回来会不高兴的。小姐生母去世早,先生又忙于工作,是她一手带着长大的,和自家的孩子没有多少区别。

“栽吧,你栽一株,我剪一株。”身后传来悠悠的一句话,保姆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这话里的火药味后,为说话之人担忧,先生本来就不高兴夫人的行为举止,又加上这一句话肯定会更加不高兴的。

果不其然,范父本就不耐烦,斜睨着可怜的女人,“疯子!要发疯滚回房里疯,少在我这儿惹人厌。”

“疯子……哈哈哈哈。”女人愣了一瞬,忽而扬天大笑,这就是她曾经真心爱过的男人,如今弃她如敝履,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当年是我儿为你女儿挡了一劫,你以为我真的一点儿不知道吗?老天爷不公平,怎么不收了她……”话音未落,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处被人踹了一脚,突如其来的力量掀翻了她,她猝不及防地倒在了铜盆上,发出了巨响。

女人疼得要命,咳了好一阵才总算好些了。

范父狠狠地捏住她尖尖的下颌,用力大到让女人脸快变形,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后脊梁,冷意顺着手指一点点泛至全身上下。“你最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要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当心我让人扒了陈栩的坟,将他尸首挖出来挫骨扬灰。”

提到自己死去多年的继子,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就像是死了一条沿街乞讨的野猫野狗一样,事实正好如此,如果当年不是他将这对母子带回别墅的话,他们和野猫野狗又有什么区别。

女人心生惧意,不由地撒手放开抓着他西服裤子的手,她不怕任何事情,可唯独怕儿子受委屈,挫骨扬灰,他要陈栩死后也不得安宁!她看着眼前那张长年养尊处优的脸孔,明明是在笑,可眼里一点儿笑意也无,仿佛一条阴冷的毒蛇,随时可以咬伤她。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人可是个混迹商场多年的男人,他见惯了风雨,怎么可能会在她这条小溪里翻了船。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威胁,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再愚蠢不过的事情,这根本不会让他怀有愧疚,反而会滋生他的厌烦和恨意。不行,她现在还不能出事,她得为栩儿找到凶手才行。

女人坐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可表情仍然是悲戚的,既不像在笑,也不像在哭。

“乖乖的,只要你不闹,我一定不会抛弃你。”男人温柔一笑,替她揩去眼角滑下来的眼泪,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离得近了,范夫人才看到自己丈夫脖子上的吻痕,前几天还没有出现,想必是才勾搭上的狐媚子,她半点儿恼意也没有,只是觉得可笑。想起了早晨偶然间听到他和管家的对话,她说起了公司的产品问题,男人果然注意力被转移,声称自己要去处理一下急事。

什么急事,分明是那个狐媚子生日到了,急着去和对方见面!

等范父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花园,保姆因紧张绷直的身体才放松了许多,她用余光去看跌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对方发丝有些凌乱,眼眸红得几欲滴血,跟从地狱爬出来的幽灵恶鬼又有什么区别!她顿时大骇,想往后退去。

“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不会的……”女人口中喃喃自语,加上她那狰狞的面孔,让人毛骨悚然。她的人生在栩儿去世那年就被毁掉了,她恨自己当年听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快六年了,依旧没有肇事逃逸者的下落,那人一日不被抓住,她一日不能睡好觉。所有人都劝她要往前看,可她一生唯有这么一个儿子,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记得世界上还有一个名为陈栩的少年来过。不会有人记得他了。

女人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哭声哀怨,她的儿啊,老天爷要收就收她这条命,为什么要收了栩儿……

保姆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见女人实在可怜,这才转身回去取了一样东西出来,是打印的一张照片,“夫人,您看看这个。”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朵花,上边却又写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文字,她认不出来,只觉得和小姐学的那些古文字很像。

照片上的书籍,不管是形状还是上边文字和图像呈现出来的效果,很像栩儿买来的一本书上提过的一段话。范夫人一把夺过那张照片,仔细研究了起来,许久之后,她才“嗤”地笑出声来,在地上找了一下,捡起打火机把照片点燃。

“哎,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保姆赶紧阻止,这是小姐传真回来的照片,听说是她和朋友研究了很久才制作出来的,烧了做什么。

范夫人把燃烧得只剩下半截儿的照片往天上一掷,火光在半空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形,仿佛白日焰火,格外美丽。“一件失败的半成品,不烧还留着珍藏吗?”

“这……”保姆语塞,她不懂什么艺术,但小姐专门传真回来的,肯定有一定道理,可夫人眼界比她宽广,懂的自然比她多。

范慈恩想表达的意思,保姆不懂,可是她懂了,虽然只是个失败的半成品,但她看出这就是在模仿昙页装书。昙页装书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制作出来的,简直是异想天开。女人扶着旁边的枝叶站了起来,语气不冷不热,“你跟范慈恩说,依照她现在这个方向继续研究下去,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做出真正的昙页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