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所托非人

我名声不好?薛夫人,你可要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我如今是博学馆的从六品学官,陛下钦点的本朝唯一女官。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我**不守妇道?你亲眼看到了?按照本朝的律例,污蔑女子名节相当于谋杀!按律最少也要判你进大牢里吃上几十年的牢饭!这么大一个侯府,薛夫人是活不起了吗?”

江琯清抱臂冷哼一声,那是寸步不让的怼回去。

从前她将名节当做命一样保护。

但是如今,她已经被叶寒峥练就出一张城墙厚的脸。

只要确保自己不吃亏,能将需要办的事情办妥,那么别说什么都无所谓。

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了。

薛夫人被她说得老脸都白了。

她一个外面的路人,除了听说江琯清不守妇道,成为整个京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哪里来的什么证据啊?

她本以为自己说得这般难听,正常哪个女子不该抱头哭着跑了?

结果,江琯清不仅没当回事,居然还能反过来抓她的把柄?

老皇帝亲封的女官啊!

大宁王朝唯一的女官。

她哪里敢得罪?

而且几十年的牢饭,她可不想去吃。

她还要守好这个侯府,守住那个糟心的老头子,以及不争气的儿子……

薛夫人有太多太多舍不得的东西,以至于被江琯清吓唬几句,就整个人都呆住,根本就回不过神来。

哪里还能阻拦江琯清进去的脚步?

而那个引她来的小丫鬟,更是心急让唯一的救兵去见自己的主子。

越过薛夫人之后,小丫鬟几乎是拽着江琯清的手腕就往里面跑。

江琯清手脚麻利自然跟得上一个同龄大的姑娘,于是主仆二人带着一群奴婢,就急匆匆往院子里跑。

这一路跑过去,江琯清才发现不对劲。

按理说薛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新婚住的位置必定是极其好的院子。

可是为什么小丫鬟带着她跑得越来越偏僻呢?

“你家主子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奴婢不敢说啊!大小姐,本来奴婢早就想回府去通知老爷和夫人了。可是小姐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自己的生死都与娘家人无关。况且她才嫁给薛大人,哪儿有将家丑外扬的?所以、所以如今都快死了,她仍旧不肯回娘家求援。呜呜呜……我可怜的小姐啊!”

小丫鬟越说越伤心,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江琯清听后却是没有多大的波澜。

这就是江苏觅的性格。

强势又古怪,明明平日里跟家人撒娇,那是非要什么都占到尖,什么都要比别人好。

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她又因为那份该死的自尊心,而不向家人求援。

说她点什么才好呢?

总之就是做!

作死为止那种!

江琯清在推开这破旧的小木门的时候,还满肚子是气,琢磨着一会儿见到江苏觅,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

绝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让着她。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总有时间给另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她这一次能吓退薛夫人,也不能每次都可以吓退,次次救她于危难啊!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推门进去以后,江苏觅的情况就让她彻底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了。

只见这脏乱差的小屋子,明显就是临时胡乱征用的。

才进侯府门不过两个多月,正经八百的大少夫人,居然和扫把土箱子这类杂物睡在一个屋子里。

这是人能想象出来的情况?

地上已经这么乱了,破旧的架子床甚至都没有一副床幔。

原本英气眉眼的江苏觅,那个风光十分在乎自己美貌的妹妹。

此刻连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成团地散落在脏污的枕头上,

而江苏觅却根本顾不得,那张反复被汗湿的小脸,青白纠缠成一团,居然还能看到冷汗干透后的盐晶存在。

满屋子浓烈的血腥味证明,她一定是受伤了,哪怕江琯清根本就看不到破被子里的情况。

“觅觅!你怎么了?”

江琯清震惊到合不拢嘴,捂着嘴唇跑过去,就连声音都惊得颤抖起来。

小丫鬟带她来的路上一直哭,只说江苏觅不太好了,却也没说过。

刚嫁进薛家门不过两个月的小姐,居然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徒留在这样一个破旧的角落里等死。

听到姐姐呼唤的声音,江苏觅的眼球动了动,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敢去面对她。

“大姐,你怎么来了?”

江苏觅勾起泛白的唇角笑了笑,其实挺想坐起来迎接她的,却又根本做不到。

原本无力垂在被子上枯瘦的双手,十指用力抓着被褥,显然是觉得屈辱极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见到江琯清。

她向来是要强的,处处都要比姐姐好才肯罢休。

可是天意弄人,是老天爷负了她。

明明她处处都比姐姐好,为何这么快就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却又要大姐来拯救她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我怎么来了?我现在不来,你是打算让爹来还是让娘来给你收尸?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琯清本来是怒气冲冲的质问,可是说到最后,满腔都是鲜血的味道,终究还是喊不下去了。

无力的声音透着惶恐。

此时妹妹的凄惨与上一次见面,她在叶府门口坐在花轿里的匆匆一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是爹娘千挑万选的婚事,明明两家有媒妁之言永结同好。

可是这才两个月啊!

妹妹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薛远辉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魔鬼?

居然能这么快就将妹妹的生命给吸干了?

面对她的质问,江苏觅沉默了一瞬,可能也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突然也就释怀了。

她吃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姐姐的手,那冰凉冰凉的感觉。

江琯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一个女人在生命的尽头是有多么的痛苦和不甘。

而那个曾经与她结发,说要生死不离的男人,此刻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