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每个人心底的挣扎

餯叶寒峥安抚了许久,江琯清才算平静下来。

只是瑟瑟发抖的身体还是不能控制,直到被叶寒峥脱去衣衫轻柔地放到水中,感受到温热的浴水包裹全身,才算一点点的缓解过来。

“云游多年的国师,七天内就会回京。若嫂嫂真的不放心,我陪你去找国师看重新占卜一卦。”

桀骜男人都没去换衣,就穿着飞鱼服站在池边,用金勺舀水给她冲背温暖着。

只是华丽的温暖,却比水温还要高。

他也不问她做了什么梦,因为他心里清楚症结在哪里。

江琯清侧眸认真地看向小叔,抿了抿刚恢复血色的菱唇,道:

“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命理玄学吗?”

之前叶寒峥就说过,从她和叶煦辰的八字匹配再到免于殉葬。

其实都不过是利益的趋势罢了。

既然国师身在闹事,自然也就不能免俗。

与江琯清有关的两件事,都是被人为操控的,她又怎能真的相信国师的测算呢?

而且云游多年的国师,为何会突然回京?

可想而知定然是叶寒峥用了手段。

那么……算她小人之心,国师的测算,她又怎能完全相信呢?

以叶寒峥的偏执执拗,即便是死也不会对她放手。

她是真的害怕克夫命会伤害到叶寒峥。

“但这不妨碍嫂嫂相信!”

桀骜男人手上的动作不停,阴鸷深邃的黑瞳一直看着流水,打在光滑的皮肤上又溅起,紧接着落入一池水面搅起层层涟漪。

“既然嫂嫂相信,那我就找一个全天下最可靠的人给嫂嫂算一算。嫂嫂也不必怀疑,我会在其中做什么手脚。国师之所以能成为大宁王朝最被推崇的玄学大师,那必然有自己的本事。”

“若是连国师的话都不可信,那区区外人的话又怎能放在心上呢?还是说,在嫂嫂的心里,我是一个连女人所谓的艰难命格都害怕的无能男人?”

无能男人?

江琯清诧异地望着小叔,还是无法绕过这道弯。

“褒姒不笑,飞燕善舞,妲己狐媚,玉环醉酒。古往今来,人们就喜欢把亡国的罪名按到女人的头上。似乎只有这样,亡国才是最合理的。然而就没有人想过,所谓的亡国就是男人们分不清家事、国事,控住不住自己心中的欲和望。若国亡,自己背好锅就好,不必甩在女人身上。”

“同样的道理,无论嫂嫂身负什么样的命格,我都相信自己足够强大。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那也是我自己无能,掌控不了时局和天下。根本与嫂嫂没有关系!不信嫂嫂放眼天下,有多少女人成为寡妇死了丈夫,难道都跟所谓的寡妇命有关系吗?根本就不是!”

“若真相信宿命,也该相信前世因后世果,连阎王都要看生死簿行事,人的命数早有定格。又怎会因为身边人而改变呢?一切不过都是杞人忧天,给小人钻了空子罢了。”

这番震撼人心的言论,令江琯清懵圈了半天。

她的确是个柔弱的深宅妇人,一直都以为要相信天命,要尊重那些时代赋予她必须背负的包袱。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原来那些亡国的女人居然如此的冤枉。

是啊!

明明天下都是男人掌控的,那些亡国之君各有各的问题。

明明都是那些男人贪得无厌,弄得民不聊生,又为何都要把错误推到女人的头上呢?

同样的道理,无论是叶煦辰还是叶寒峥,都是足够强大的男人。

他们的人生本就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又怎会因她一个无能的弱质女流而毁灭?

从客栈回来就积压在心底的阴霾,在这一刻散去一般。

她瞬间软了身子趴在坐在池畔的小叔膝盖上,长叹一声,才道:

“关心则乱。”

正因为她在意他,才会如此担心,以至于成了心魔。

也幸好,她遇到的是唯我独尊,天下第一的叶寒峥。

若是换做另外一个男人,谁也无法开解得了。

无论是郁郁而终,而是因为担心做出什么错事,都是极有可能的。

叶寒峥阴鸷偏执的眸子,一瞬变成震惊的呆愣,反应过来之后。

他不敢置信的这小女人光洁嫩滑的肩膀。

所以……嫂嫂是因为太在意他,真的是因为爱他,才会如此郁郁难受甚至做了噩梦?

嫂嫂喜欢他!

嫂嫂喜欢他!!!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叶寒峥总算可以相信,原来嫂嫂当真是如此在乎他的。

他内心被一阵狂喜包裹充实盈满,可是很快就因为偏执又出现了缺口。

嫂嫂是在叶煦辰死后,才不得不爱上他,选择他的。

他终究还是她无奈之下,退之求其次的选择。

“如果现在的我是叶煦辰,叶煦辰对你说出这些话,嫂嫂又当如何回答呢?”

江琯清的呼吸一滞,的确没想到小叔会提起叶煦辰来。

如果他是他吗?

刚才的梦境再度回笼,这叫她任何回答呢?

告诉叶寒峥实话,无论是谁,她都不会让对方去死?

可是这问题又好像并非完全的。

比如说她梦中是必死一个,而这里只是把克夫之事换到叶煦辰的身上。

“那小叔能不能先回答我!当初叶煦辰死的时候,明明国师都说,我的命格不适合陪葬,说我对叶家的祖坟不利。那为何当时没有克夫的传闻出现呢?如果……如果当时国师这样说了,那公爹和婆母就一定不会将我留下来的。”

用问题去回答不好解释的回答,是最聪明的选择。

江琯清已经懂得将问题抛出去,将最难的选择留给别人。

说明此刻她的确已经没有被噩梦困扰的窒息,的确是已经走出了心底半数阴霾。

“你若回去江府,我便不能日日见到嫂嫂了!”

叶寒峥回答得淡然,却让江琯清的眸光一闪。

所以的确有克夫的先兆,只是叶寒峥毫无畏惧罢了。

哪怕叶寒峥不喜欢亲生爹娘,可多一层阻力就有碍他得到嫂嫂。

嫂嫂本身已经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所以叶寒峥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江琯清留在叶府。

既定身份的叔嫂关系,还曾经的叔嫂关系,差别也算不得太大。

在叶寒峥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他自然也就会选择留下江琯清的。

能看着小姑娘一点点长大,成为自己身下美味的小女人,这份成就感想想就喜悦到浑身发热。

至于那些弱者才会担心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在强大偏执的男人心中。

“但不是每个男人都是小叔。你说如果叶煦辰有一天回来了,知道从小定亲的我,身上不仅有煞气,居然还是个克夫命。他会怨恨我吗?”

江琯清眸色黯淡地趴着,慵懒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措。

虽然她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既然话说到这里,她倒是很想听听叶寒峥的回答。

或许这就可以化解,她根本无法回答他的话。

这话倒是的确把叶寒峥难住了。

按理说以叶寒峥的阴鸷秉性,他提到叶煦辰就会暴走,一定会将所有不好的都放到叶煦辰的身上。

但是此刻听到嫂嫂这般问题,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如果不是假的呢?

当如果变成真的,又由得他愤恨诋毁吗?

况且嫂嫂是个聪明人。

有了罗神医这样一通闹,即便嫂嫂已经想开了,不再害怕所谓的克夫命,那也已经将叶煦辰又从心底深处拉了出来。

她时不时就会想起叶煦辰,甚至还将自己跟早就已经遗忘的男人对比。

就冲这一点,叶寒峥现在也恨不得抓住罗神医,将她抽筋扒皮。

可是无论内心有怎样的波动和恨意,叶寒峥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也是安抚好嫂嫂的情绪。

她既然问了,那他就只能回答她:

“他凭什么怨恨你呢?去战场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如果他真的要恨谁有克夫命,那也一定是秦宝珠。”

他选择再一次加深叶煦辰喜欢别的女人这件事。

江琯清缓缓点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

既解开了心结,又认同了叶煦辰喜欢别的女人。

叶寒峥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偷偷放松了一下悬在心头的紧张感。

嫂嫂这方安抚完毕,叶寒峥便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有件事情即便还没有影子,却也要早做安排。

“嫂嫂若是真的在家无事做,不如明日进宫去看看段月英。罗神医是假的,她却拿走了药方。谁知那是不是杀人的毒药?”

江琯清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

罗神医是假的,段月英自然就有危险了。

这一刻,江琯清的心底已经相信克夫命是假的超过半数了。

所以翌日一大早清晨,她就以命妇的身份给宫里递了帖子,很快就见到了十九公主。

“你怎么来了?咳咳咳……”

段月英咳嗽个不停,很显然回宫后就已经服了药,与昨日说话底气十足的声线完全不一样。

她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看起来满脸倦容,再也不复初见时的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病恹恹的模样有些像重度风寒。

看得江琯清心惊胆战。

“殿下能否容妾身单独说几句话?”

段月英倒是并没有多少在意,毕竟她们俩之间现在也算一条绳上的,江琯清着急进宫来有私房话要说,那也是常理之中。

她轻轻挥手,宫人就都行礼无声的退出去。

江琯清便迫不及待开口道:

“你怎么突然病了?”

她却不是第一个来问的。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有好几批人来询问过她生病的原因。

有父皇和母后,也有瓦剌的使臣,还有朝中不少大员的亲信。

这些人来询问她突然生病的目的,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看透这一点之后,段月英也不觉得有和可伤心的。

总归这天下所有生灵都是自私的,她又何必还要装成女英雄无所畏惧呢?

偶像叶煦辰的信仰,终究在煎熬和磨难中发生本质的改变。

就连段月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嘴角渐渐勾起自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