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火锅

傍晚廖初来接果果。

柳溪早就在旁边摆好眺望姿势,见他过来,连连招手,“这边,这边!”

经过他连续两天来的缜密计算,这个角度能第一眼看到涌出来的崽崽们。

而小朋友们的视线也不会被遮挡,能顺利看到家长。

关键是,近!

好意不便推辞,廖初只好走过去,“你怎么知道孩子的视线?”

柳溪难掩得意道:“这一带我都蹲着看过!”

模仿孩子的视角和高度!

嗨,我可真是个合格的好爸爸。

廖初:“……”

大可不必!

小朋友们刚入园,家长们还都挺担心的,一般接到之后也不急着走,都会简单的跟老师了解下情况。

廖初照例和余渝说了几句。

“今天果果和倩倩表现都很好,”余渝笑道,“尤其是果果,还主动把饼干分给别的小朋友呢。”

在小孩子们纯真的心里,好吃的就是宝贝呀!

如果一个小朋友肯主动把自己喜爱的食物分给他人,这多么了不起。

果然,廖初再次确认了今天那60点满意值的来源。

“真了不起。”他认真夸奖道。

果果有点小骄傲,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后来他们也跟我分享了呀。”

余渝点头,语气温柔,“所以,分享是不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你看你带了小饼干,倩倩带了小布丁,别的小朋友带了糖果,巧克力什么的,如果大家都不分享的话,那么每个人只能吃一种,可现在,参与分享的小朋友们都能一次性吃到好多种,对不对?”

小姑娘听得很认真,眼睛也亮闪闪的,“对哦~”

鱼鱼老师好聪明哦!

廖初心头微动,“您真会教小朋友。”

他只觉得小孩儿这么做挺难得的,但是却没有借机教导孩子成长的意识。

恐怕这就是专业人士和门外汉的区别了吧?

“果果舅舅对吗?”

正说着,后面突然有人叫廖初。

他回头一看,见是一位年轻妈妈,手里拉着一个梳背头的小男孩儿。

如果成年人做这种发型很容易有油腻感,但是小朋友天然一份纯粹,只会显的乖巧,还有点学大人的憨态可掬。

正好又穿着这套中式校服,就很像民国时期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小朋友长的很精神,浓眉大眼的,小小年纪就有了点小帅哥的雏形。

他主动跟果果打招呼,“果果你好。”

果果道:“佳茗你好呀。”

小朋友们之间的社交认真又可爱。

廖初就问对方,“佳茗妈妈是吗?您找我什么事?”

佳茗妈妈就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自家儿子的后脑勺说:“今天这孩子吃了你们家果果的小饼干。”

廖初道:“没什么,我们果果也吃了你们的巧克力。”

佳茗妈妈见他虽然生的冷酷不近人情,脾气好像还挺好的,就暗自松了口气。

“那个,听说您是厨师,我就想问一下,这个小酥饼您卖不卖呀?”

刚才她来接儿子,结果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果果家的小饼干好好吃哦。”

佳茗妈妈当时就有点吃味。

她和先生都是做生意的,每年也有个二三百万的收入,自问对孩子掏心掏肺,这两年也算把海内外的各种零食搜罗了个遍,也没见他这么喜欢呀。

廖初一愣,下意识低头看果果。

嗯……这小家伙,这是帮自己打广告呀。

他还没说话呢,那边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家长找过来。

有今天参与分享零食行动的,有听说了,但是没吃上的,反正就是挺渴望。

大家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愿:

想买!

娃娃正处在食欲如狼似虎的阶段,那一块也不够啊!

反正前任老滋味餐厅行政总厨的金字招牌摆在这里,又是直接做给自家外甥女吃的,营养和质量肯定有保障。

从他这里买,岂不比去外面搜罗更来的方便放心?

今天廖初给果果装的小酥饼一袋四个,椒盐奶香各两枚,就算正规去外面卖,也没多少钱。

他想了下,“几块酥饼而已,明天我多做点,送给孩子们吃就行。”

“哎,那可不行,”佳茗妈妈就说,“一码归一码,这一次两次还行,可一年两年,难道还是白请?就算您不在意,我们也过意不去呀。”

柳溪也说:“就是,该多少钱是多少钱,光咱们这几个就六七家,如果谁再有个亲戚朋友什么的,哪家没有小朋友呢?到时候要的可就多了。你把价格公开放出来,我们也敢放心大胆地买。”

其他家长也都附和。

能进青叶幼儿园的小朋友家境一般都不差,每年光给孩子培养兴趣爱好花的钱可能就有大几十万了,谁也不差这点儿。

廖初刚答应,就见佳茗妈妈已经麻利地掏出手机,“咱们也不好因为这点私事在大群讨论,单个找果果舅舅的话,又太麻烦了。这么着,我拉个群吧!”

于是一分钟后,廖初就被拉进一个名叫“小饼干采购”的微信群。

这个名字……

当时就有家长笑了。

佳茗妈妈也跟着笑,“抱歉抱歉哈,我和先生都是做外贸的,没什么艺术细胞。”

大家都笑,“挺好的,一目了然。”

回去的路上,佳茗就一本正经的跟妈妈沟通。

“……绅士不可以嘴馋的。”

妈妈这样当着果果和鱼鱼老师的面说我想吃小酥饼,不太好呀。

佳茗妈妈正低头看报表,前面司机开车,听了这话都笑。

“哎呦,我儿子知道害羞啦,真是长大了。”

佳茗脸红红,有点着急,“是真的啦。”

佳茗妈妈失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腮帮子,“好,吃奶香酥饼的小绅士,妈妈不该这样的。其实是妈妈也想尝尝。”

她跟先生也才20来岁呢,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听了这话,小朋友心里舒服了。

哇,原来妈妈和我一样嘴馋诶。

他小声说:“是真的很好吃嘛……”

顿了顿又央求道:“那,那多买几颗嘛,也给爸爸吃。”

廖初就这么稀里糊涂接了140枚小酥饼的单子,两种口味各半。

啧,这个数量,肯定不只是小朋友们吃。

听着数量虽然多,但对他而言,小酥饼并不算难做。

只要掌握好材料的配比和火候,上中下三层的大烤箱,一次就能烤将近200枚呢。

这样好了:

明天送果果上学的时候,把这140枚的单子交了,果果和倩倩照例每人再带四枚一包。

剩下的就在店里卖掉好了。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果果蹦蹦跳跳拉着廖初的手,仰着小脸儿问道:“舅舅,果果是不是很棒的小朋友?”

鱼鱼老师夸我了哎,今天还奖励我小红花。

廖初把她抱到安全座椅上,一边扣带子一边点头,“对,果果特别棒。”

大人有时候还护食呢,真难为这小家伙。

果果就很开心,眼睛亮闪闪的,捂着小脸儿嘻嘻笑了半天。

舅舅也夸奖我啦。

我可真棒!

廖初刚准备发动车子,就见果果埋头在书包内一通翻找,最后掏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布包。

小姑娘用小手攥得紧紧的,神秘兮兮道:“舅舅,我给你留了好吃哒!”

好吃的?

廖初一愣,转身接过来。

布包缠得好用心,拆了手绢之后,里边又是六七层纸巾,最后那两层都被油脂泡透了。

他轻轻一抖,一根狭长的东西咕噜噜滚到掌心。

是一截鸡翅膀,面目全非的鸡翅膀。

“今天中午的鸡翅膀好好吃哦,”果果开心地说,“每个小朋友有两个,我一个,舅舅一个。”

她趁老师不注意,偷偷藏在衣兜里啦!

小姑娘快乐地说着,视线落到鸡翅膀上后,整个人都傻了:

经过反复揉搓挤压,原本金灿灿的鸡翅表面有多处开裂,皮和肉都碎了好多,看上去特别凄惨……

小朋友哇的一声哭出来,“鸡翅膀坏掉了!”

她特意给舅舅留的鸡翅膀!

实际上,因为中午天气炎热,这鸡翅膀不仅碎掉了,而且还有点馊。

可廖初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没关系呀,还是可以吃的。”

果果也隐约闻到了怪怪的味道,抽噎道:“坏掉啦,不可以吃啦,会拉肚子的,呜呜……”

以前妈妈生病,她一个人经常肚子饿,就会吃这种味道怪怪的剩饭剩菜,然后就会好不舒服。

她不希望舅舅也生病。

打针好痛的。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廖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索性走下车去,把她从安全座椅上抱出来安慰。

“不要哭啦,果果想着舅舅,舅舅很高兴。”

“可是,”果果一抬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腮帮子滚落,她看着造型凄惨的鸡翅,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可是鸡翅膀死掉了!”

确切地说,在它被端上桌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但廖初不忍心再打击小朋友脆弱的心灵,“没关系,我们下次注意好不好?舅舅在外面也有的吃,果果吃得饱饱的,舅舅才不会担心,好吗?”

果果嘴巴撅得高高的,试图努力憋住眼泪,一抽一抽地点头。

“好。”

廖初替她擦擦脸,“那抱抱舅舅?”

软乎乎的胳膊立刻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偶尔有泪珠顺下来,打湿他的衣领。

因为鸡翅膀的意外去逝,回去的路上,果果十分沮丧,一直在搂着那块沾染了鸡翅味道的手绢哀伤。

大半个车厢都弥漫着又咸又苦的悲伤味道。

廖初只好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今天在幼儿园干了什么呀?”

果果抬头,眼睛红红,“鱼鱼老师教我们唱歌。”

说完,又是一声响亮的抽噎。

“唱的什么歌呀?”

果果吞了下口水,用手背蹭了蹭眼泪,调整呼吸,“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廖初:“……”

倒不是说难听。

实际上,小姑娘的奶腔脆脆的嫩嫩的,跟这首歌里的童真十分契合,但是……

尚未完全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果果字里行间都透着凄凉,偶尔唱几个字,还会抽噎一下,整个看上去就很凄惨。

活像街头被迫卖艺的小白菜。

廖初用力捏了捏眉心,生硬地打断,“果果渴不渴?”

“渴。”小朋友很诚实地点头,马上打开小恐龙水壶喝水。

咕咚咕咚的饮水声取代了凄凉的歌谣。

廖初松了口气。

果果自己好像也不是特别想唱,喝完嘴之后一抹嘴,“舅舅!”

廖初做警惕状,“嗯?”

可别再唱了。

接连两次的岔开话题,让果果暂时忘记了鸡翅惨案,她晃着脚脚问:“你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吗?”

廖初松了口气,顺着问:“为什么呀?”

为成年人讲解知识无疑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果果立刻来了精神,“其实星星本来不会发光,是它们借了太阳公公的光诶!”

小姑娘马上又问:“那舅舅你知道星星为什么会眨眼睛吗?”

“为什么?”

“这个问题好难哦。”果果摇头晃脑道。

廖初失笑。

这小东西,还学会卖关子了。

小姑娘一张脸上的五官都在使劲儿,努力张开胳膊,画了几个大圆。

“我们住的地方外面有好多好多星星,星星和星星隔的好远,太阳公公和月亮姐姐也离它们好远,”说到这里,小姑娘自己挠着脸想了会儿,然后继续道,“但是咧,但是哦,那个,那个星星和月亮姐姐会从太阳公公那里借光用!但是因为路好远,中间有好多好大好大的气!”

好大好大的气?

那是什么东西?

廖初略一沉思,试探道:“大气?”

果果点头如啄米,“舅舅你好厉害!就是那个好大好大的气,有的地方很厚,有的地方很薄,那些光就挤来挤去的,所以我们看见就一直眨眼睛呀!”

讲述的过程中,小姑娘一双小手也跟着动,好像真的有光挤来挤去一样。

然后讲到最后,两只小嫩手放在眼睛旁边,像章鱼一样一开一闭,仿佛真的是星星眨眼睛。

廖初有些惊讶。

“这都是老师教的吗?”

果果点头,“对呀,鱼鱼老师教的。”

廖初道:“真厉害。”

果果快乐点头,“是呀,鱼鱼老师超厉害!”

廖初是真心觉得厉害。

因为严格意义上说,这些都算是比较正式的天文学知识,实质上比较枯燥,真要是一板一眼教的话,连大人都未必爱学。

但余渝却能通过一段童谣引入,然后打了各种可爱的比方,小朋友们感兴趣,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在小朋友们的心里,这就像一段童话故事:

什么是天文学知识呀,我们不懂。

可鱼鱼老师在讲星星们的故事,讲它们的家呀,多么神奇!

廖初对那个叫余渝的老师越来越感兴趣了。

“老师还教了什么?”

果果说:“老师说地球上的大人和小朋友需要空气,星星们也需要气,但是它们那个好大好大的气,嗯……大气!他们那个气跟我们的不一样,我们过去就会憋住的!”

小姑娘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像随时都会憋住。

“那我们的空气有什么不一样?”廖初明知故问。

就像之前姬鹏说过的那样,要想讲得别人听懂,首先自己要清楚。

家长这样反复询问,能很好地帮助小朋友们强化记忆。

果果想了下,“老师说空气里面有奇怪的东西,有了它,我们就能呼吸啦。

空气很重要的!”

为了加强语气,小姑娘还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廖初扑哧笑出来,顿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消失了。

太可爱了。

有这个小东西在,哪怕玩儿命,他也要努力活下去。

果果也捧着脸嘻嘻笑起来。

过了会儿,路口红灯亮起,就见小姑娘做了个抓取的动作,然后将捏紧的小拳头一路伸到廖初身边。

“嗯?”

廖初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鱼鱼老师说空气是最重要的,”小姑娘的眼睛又大又亮,仿佛坠入人间的星子,“所以我把它送给最喜欢的舅舅。”

好像有一整套绚烂的烟花在廖初脑海中炸开,然后化为漫天甘露,滋润着他前面二十多年饱受摧残的内心。

童言童语猛地砸过来一记直球,叫人心神剧震。

他的眼眶突然有点发胀,鼻腔也酸酸的。

“谢谢果果,舅舅收下了。”

他赶在绿灯重新亮起之前,双手并在一起,郑重地接过小朋友的心意。

***

北方秋天的太阳绝对是世上最敬业的东西之一,能把人晒得褪皮。

可毕竟已经进到九月啦,只要一落山,蛰伏一日的凉意重返大地,叫人感到舒爽的同时也不自觉感慨:

“嗨,又是一夏!”

回去的路上,天忽然有些阴沉沉的。

等回到廖记餐馆时,竟已开始飘起牛毛细雨。

秋日独有的孤寂清冷,扑面而来。

宋大爷进来的时候,缩了缩脖子,“这鬼天气,说冷就冷了。”

他们这样的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住冻,一到阴天下雨就从骨头缝里发痒发疼。

再过两天,就得穿秋裤喽。

李老爷子把伞收起来,朝门外甩了甩水,“老板,今儿吃什么?”

来的次数多了,大家就像一家人,最盼着开饭的点了。

廖初看了看后厨的新鲜食材,再看看外面绵绵不绝的细雨,迅速敲定菜单,“火锅吧。”

原本是打算炒菜的,居中一个毛血旺。

可现在看来……阴雨绵绵的日子,还有什么比火锅更合适的呢?

纵观中国上下5000年的悠久饮食文化,要论含蓄,数不胜数;可要论张扬,火锅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

它就像热情而霸道的女郎,是个异类:

“哼哼,既然来到我的地盘上,那就是我的人啦。”

那自始至终翻滚着的汤汁,打着滚儿,冒着泡儿,不遗余力地将浓香催发出来。

染了食客们的发丝,熏了大家的衣裳,甚至露出来的肌肤呀,也带了滚滚香气,仿佛也成了一盘佳肴。

反正非要给你做点记号才行。

你说它粗糙吧?

确实,无论荤素,什么也能丢进去涮一涮。

可你说它细致?也真细致。

毛肚、黄喉、鸭肠等等,诸如此类,想吃?没那么容易!

七上八下,得守规矩呀。

等你耐着性子压着气提出来,往蘸料碟里一滚,再往嘴巴里一扔,一嚼。

鲜香脆嫩,柔美爽滑……

就那么一瞬间,之前种种忍耐全都得到了回报。

最好的回报。

廖记餐馆提供四种锅底:

骨汤,麻辣,菌菇,以及番茄锅。

总能选到自己喜欢的。

北方人吃火锅喜欢蘸麻酱碟,南方人大多偏好油碟,还有的倾心干碟,不一而足。

不过,怕什么呀?来都来啦,不如都试试!

麻酱醇香浓郁,油碟细腻爽滑,红彤彤的干碟像辣妹子,像好汉子,爽朗赤诚,没有半点遮掩,就这么直冲冲地来啦。

等吃到嘴里发麻,舌头发木,满头大汗时,再来一杯冰饮。

自酿的果酒也好,海盐柠檬饮、桂花酸梅汤也罢,咕嘟嘟几口下肚,宛如炎炎盛夏里杀出来一道冰锋,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什么麻木啊,炎热呀,全都不见了。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每位食客的脸,每张餐桌都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吃饱了,喝足了,也不急着走,谈谈天侃侃地,讲讲奋斗的成果,发发白日的牢骚……

吃饱喝足,明天再接着干。

姬总出差回来,久违地带着家人过来吃饭,三分饱后终于忍不住说出肺腑之言,“老板,你这店面小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100平米的店面着实不算太小了,但架不住掌柜的手艺好,短短几十天,愣从一家新店发展到如今的座无虚席。

有时候来的晚了,还得等位呢。

众食客纷纷附和。

廖初只嗯了声。

他已经在找房子了。

以前只有自己,怎么样都好。

野草而已,哪儿不能扎根?

可现在不同了。

他养了一个小朋友,生活慢慢有了指望,每天都不一样。

就好像黑白的幕布上突然多了一抹亮色,叫人不自觉跟着雀跃。

他想安个窝了。

作为省会城市的清江市,也和其他大型城市一样,房产限购。

不过也有特殊人才引进计划,其中一条就是获得国家及以上级别大型赛事金奖,并有长期在清江市发展打算的,可以适当放宽政策。

廖初曾经获得过一次国际烹饪金奖,一次国家顶级烹饪大赛的第一名,符合条件。

他已经把资料交上去了,年前就会有结果。

旁边的小区就不错,业主们普遍素质挺高,距离餐馆也近,在那买套房子,生活工作两不误。

等自己和果果搬走,二楼又能摆放一二十张桌子,空出来的两个房间可以做包厢,容纳更多顾客的同时,也满足大家的不同需求。

说起来,也该再招两个帮手……

既然能长命百岁,那么,多挣点钱吧。

养崽崽真的挺费钱的。

白鹤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讲话,所以来得比较晚。

等他和黄烈进来时,店里就只剩下十来个熟客了。

有的要了茶,有的要了酒,有的端着杯开水,说说笑笑,平复着劳碌了一日的身心。

一推开餐厅门,浓郁的火锅香味扑面而来,黄烈直接原地裂开。

廖初看着他新换的灰色高订西装,眼底翻滚着戏谑。

再让你骚包。

白鹤歪头看,“你不吃?”

黄烈咬牙点头,“吃。”

然后一脸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两人要了骨汤和麻辣的鸳鸯锅。

等上菜的空档,黄烈习惯性扫视四周,视线落到其中几名食客脸上时,下意识“嗯”了声。

白鹤:“怎么了?”

黄烈笑着摇头,“没事儿。”

没想到,这里还藏龙卧虎的呢。

那边果果正跟着宋大爷练习二胡。

经过几天的磨练,她逐渐抓住要领,手下流淌出的二胡声已经逐渐脱离了刺耳,只能说不太动听。

宋大爷找了一首简单的练习曲,让小朋友跟着学。

中国传统音乐中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果果认真跟了几遍,虽然音不准,但节奏感慢慢就起来了。

宋大爷高兴地喝了口小酒,对廖初道:“这孩子有天分,天生的节奏感!”

这世上做任何事都要讲究天分,尤其是艺术类。

技巧可以后期磨练,但是对艺术的天生敏感性无法取代。

天赋平平的人通过苦练可能达到较高的水准,但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绝对是既有天赋,又肯下功夫的。

廖初松了口气,又给老头儿上了一碟水煮花生,一杯桑葚酒,“都是您教的好。”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

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殷勤。

好像自从把自己带入孩子家长的角色,顺便观摩了育儿群之后,许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黄烈对着宋大爷遥遥举杯示意,“您是宋观潮老爷子吧?”

又看向对面的李老头,“您是李青海李老爷子。”

俩老头对视一眼,“你是?”

黄烈笑了笑,“我是个猎头,以前曾看过二老的演出,那是真不错。”

前些年国内受国际冲击比较大,西洋乐器来势汹汹,几年之内打倒了好多民乐机构。

虽然后来形势好转,但已经倒了的乐团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年代一直屹立不倒的民乐团也就那么几个,黄烈曾陪父亲看过几次,所以有印象。

两个老头难掩欣慰,“多谢。”

不容易啊,他们两个玩儿民乐的老家伙,竟还能给人认出来。

“不知两位老爷子现在在哪高就啊?”

此言一出,廖初和白鹤就齐刷刷看过来:

这家伙职业病又犯了……

宋大爷摆摆手,“都多大年纪了,还高就低就的,退休啦!”

黄烈道:“您谦虚,看二老这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的,再在艺术前线奋斗20年不是问题。我倒知道有几所大学和乐团想要诚聘像二位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不知有没有意向再战江湖?”

白鹤:“……”

看吧,这就来了!

廖初:“……”

挖墙脚挖到我外甥女的音乐老师头上了?

两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笑了。

“不用啦,小伙子,这里就挺好。”

宋老头指了指满眼懵懂的果果,“在这儿我也能育人呐。”

累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如今他们不缺钱,不图名,只想吃点喝点,安度晚年。

至于教书育人,收学生也得看缘分呐。

他觉得自己晚年的缘分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黄烈点点头,也不死缠烂打,又看向吱吱。

吱吱手一抖,差点没夹住鸭肠:“……我不懂音乐。”

黄烈挑了挑眉毛,“我知道你,你是那个打假的吱吱,对不对?”

吱吱低头,看着面前一大摞空盘子,以及自己明显鼓起的肚皮,陷入沉思:

我觉得现在是打脸的吱吱……

“据我所知,你现在的签约平台在收入分成方面对主播们并不特别友好,而你的价值绝不仅限于此。有没有兴趣换一个东家?”

黄烈的声音中充满了明晃晃的**。

吱吱盯着他瞅了老半天:你咋什么都知道啊?

莫非这就是高级猎头的专业素养?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已经跟平台那边协商过,等到明年毕业,合同结束之后,我就出来单干。”吱吱说。

这几年她的发展势头非常好,自带的流量极其可观,每年光广告收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再跟平台合作很不理智。

等时机成熟,她就和几个同行合作,一起开发一款新的APP。

对这个答案,黄烈并不意外。

近几年,自媒体行业极其活跃,每个月甚至每一天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网络红人。

但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昙花一现,小部分赚取流量后也会选择单干,不过结局往往不怎么好。

“小姑娘有闯劲儿,不错,”黄烈点头,“不过,组建团队也是个技术活,要不要……”

“谢谢,但是不用了,”吱吱提前谢绝了他的好意,“我爸的律师已经帮我物色好了人选。”

餐馆内突然陷入沉默。

“我爸的律师”什么的,听上去就充满了金钱的声响!

同桌的社畜池佳佳小声问道:“你爸的律师?”

吱吱点头,神态自若,“因为他矿上经常会有很多问题,需要跟各个部门打交道,自己跑不过来,一不留神也容易被坑。”

店内的沉默进一步加剧,并从各个角落弥漫起酸涩的味道。

池佳佳被摧残了一整天的脑袋,艰难地运转了下,声音干涩,“矿上?”

是我理解的那个矿吗?

吱吱很自然地点头,“啊,我家里有个矿。”

池佳佳眼神放空,呆呆的:“……啊,矿啊。”

卧槽,家里有矿啊!

听听,这是人话吗?

妈的,羡慕,嫉妒!

嫉妒令我面目全非!

再看向吱吱时,众人的眼神就变得非常复杂:

没想到啊,之前只知道她的家境不错,没想到是这么个不错法!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酸,太酸了。

黄烈正色道:“打扰了。”

呵,是什么刺痛了我的双眼?原来是富二代的王霸之气。

接连两次受挫并没让他丧失信心,他的视线再次启动,缓缓划过吱吱对面的池佳佳。

后者顿时虎躯一震,心中迅速充满了期盼又矛盾的念头:

唉,如果他怂恿自己跳槽的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钱是无罪的,但现在这个公司的氛围真的很好……

然而下一刻,黄烈的视线就从她脸上滑了过去。

池佳佳:“……”

懂了,原是我不配!

初秋的冷雨不光带走了盛夏的酷暑,也凉透了一颗社畜的心!

唯独柳溪听说了黄烈的名号之后,神色复杂。

“原来你就是那个猎头黄烈啊!”

黄烈笑,“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写《黑星》系列小说的作家柳溪吧?”

《黑星》是一系列刑侦探案小说,从五年前开始被影视化,基本上保持三年两部电影或电视剧的速度问世,收视和口碑一直都很好。

柳溪点头,就听黄烈道:“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

柳溪的表情越发古怪,憋了半天才说:“你怂恿着好多作家跳槽……”

现在看来,不光是作家,但凡收入高点的,您是一个都不放过啊!

一般来说,实体作家们的收入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一个是出版发行实体书,但这方面的收入只能算是小头,真正的大头还是第二条路:影视改编。

因为后者涉及到的金额往往在几十几百万到数千万之间,而作家们大多不擅长此道,一般跟第一次合作的出品方没有太大矛盾的话,就会这么保持下来。

但是!

大概从五六年前开始吧,作家圈里突然杀进来一个猎头黄烈,他走过的地方充满了“换东家”的活动,好多出版社和影视公司都对他又爱又恨。

听柳溪说完,大家再看下黄烈的眼光中就多了点揶揄。

黄烈不以为意,或者说已经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

他先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这才懒洋洋道:“别的先不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那些作家挪窝之后是不是发展比以前更好了?”

柳溪语塞。

还真是。

不光那些作家的收入更高了,就连新东家们的口碑也上去了,所以大家才对他又爱又恨。

恨的是他搅浑作家圈这一潭水,爱的却是……结果还真的不错。

见柳溪不出声,黄烈就笑了下,很认真地说:“所以这不叫挖墙脚,而是资源合理利用,人才优化分配。

我是猎头,我的职责就在于帮你们理清自己的价值,做好职业规划。”

大部分作家都只埋头写书,不太在乎,或者说不擅长为自己争取更高更大的权益。

他之前帮忙“跳槽”的那些作家,大多跟合作的出版社和影视公司风格并不相符,后者要么不会花大力气包装推广,要么有心无力。

说起来,其实是两方都浪费了。

柳溪若有所思。

黄烈笑道:“你挺好的,眼光不错,第一次签的出版社路子就对了。”

所以他基本可以算是同题材作家中发展最好的一批。

有了出版社的保驾护航,柳溪的作品很快就被有实力的大型制作公司看重,精心制作后搬上荧幕……

旁边的白鹤有一口没一口地吃水煮花生。

见黄烈灯光下眉飞色舞的样子,白鹤低低吐出两个字:

“德性……”

虽是骂,但他眼底分明泛着一抹笑意。

黄烈本想习惯性回怼,可转头见他这样,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