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动了心思

春节前的一阵别冬是真忙,忙到司放这儿的帮厨都顾不上,客栈天天客满,他要管接送,还记着每个客人的特殊要求,得成天守在客栈里,确保客人有啥事随时都能找到他,其他诸如打扫院子打扫天台打扫客房,种花浇树喂每天来客栈讨吃食的猫猫狗狗,收拾公共休闲区客人开party后的一地垃圾,全是他。

饭都没工夫去吃,于是本镇最大的闲人冷峯成了专门给他送饭的小工,送完饭也不走,留下来给别冬打下手,帮着一起打扫院子,后面他自己观察了一阵,不等别冬说,再有客人要接送的时候,冷峯自告奋勇地去当司机,把那个不会开车只能骑摩托的人解放出来,能歇一会透口气。

虽然就一街之隔,冷峯每天准点去司放这儿打包饭盒,他不会做饭,但让司放再忙也得每顿不重样儿地做不一样的菜,前边出去这一趟他把别冬的口味摸得准准的,点菜点得司放直想揍他。

几天下来,司放要再看不出冷峯的异样,他就是眼瞎。

一边在灶台前按冷峯的菜单煎炒烹炸,一边冷眼瞥过去,说:“沅儿走了,你倒是继承了他的心思啊?”

这话含蓄又露骨,冷峯咬着烟倚着门框,话还半藏着,说:“对人好点儿怎么了,我对他不好你们骂我,对他好你们也看不顺眼,也太难了吧。”

司放冷哼一声,他莫名对别冬有些护犊子,说:“一个个的心思都不用在正道上,小冬要是也喜欢男人那当我没说,但我看,他不像那样的人。”

别冬喜欢什么样的,冷峯还真拿不准,尽管他觉得现在跟别冬在心理上已经非常贴近了,但是性取向这事儿,他还真有些摸不透。

他似乎也认同司放说的,别冬看着不像喜欢男的。

但别冬对女的好像也没什么念头,梨津这地儿漂亮姑娘一打一打的,不管是游客还是常驻的异乡人,好看的年轻人遍地都是,也没见别冬多看几眼谁。

别说别冬了,冷峯自嘲,就他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男的?以前那些风流债全是女孩,他都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更别提搞清楚别冬是怎么想的。

但那些路上自己曾经有过的生理反应,冷峯记得清清楚楚结结实实,身体不会骗人,他动了心思就是动了心思。

别冬上午刚送走两个客人,回来正清扫院子,昨晚几个客人在休闲区喝酒聊天到半夜,一地的瓜子花生壳空酒瓶,弄干净后接着给植物浇水,地上都湿漉漉的,好在石头地面,湿着水更漂亮。

冷峯拎着饭盒进来,招呼他:“别忙了,先过来吃饭。”别冬应了声,关了水枪,两人就坐在露天厨房的操作台前,面对面,冷峯把四个饭盒挨个打开,自从别冬没空过去吃饭,他也改了不在司放那儿吃,打包过来跟别冬一块吃。

“这也太麻烦四哥了,每顿都这样。”别冬看着每天不重样的菜,真觉得麻烦人了:“其实我空下来煮点儿米线或面条什么的也能对付。”

冷峯想也不想:“饭得按点吃,等你空下来都下午三四点,胃都饿坏了。”

别冬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养尊处优,一顿不吃都还被人惦记,十足十的一朵娇花。

他嘿嘿笑了声,饭菜喷香扑鼻,冷峯丢了只大虾到他碗里,还是剥好壳的,别冬忙说:“不用管我,峯哥你快吃。”

“别犟。”这俩字现在是冷峯的招牌,但凡他对别冬好,别冬一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冷峯就这两个字丢过去。

甘棠村小桥上的对话别冬还记着,那晚的冷冽那晚的月亮那晚滚烫的毛巾他都记着,于是真不犟了,坦坦然接受冷峯给他剥虾。

“沅哥家里怎么样了?”别冬问,他觉得江沅一定很忙,就没发太多消息去打扰他,但江沅一直没回过消息。

冷峯说:“他家正在打乱仗,他爸住院了,可能得做手术,但情况好像没有那么危急,应该没事儿。”

那就好,别冬心想,他总希望每个人都好好的,但他不明白,既然江沅后来并没跟那个男学生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坚持离婚?

他其实心里有个担心,也不能说是担心,他觉得江沅这样的性格,没有真跟那个男学生在一起,说不定是好事,于是问冷峯:“沅哥喜欢过的那个人,后来怎么没在一起?”

“当时事情闹太大了,男生的家里说是老师引|诱,本来我爸是美院院长,试图想保江沅,让他说跟学生是个误会就算了,但江沅很头铁,说不是误会也不是玩玩,是认真的,学院名誉受损,便不得不把他辞退,江沅想离婚,但很快男生被家里人做了出国的安排,找不到人了,江沅找了一圈没结果,干脆谁都不想理,来了梨津。”

别冬想了想,这事儿他也分不出对错,他又问:“峯哥,你说沅哥现在这样应该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这趟回去,会不会就留在家里不出来了?”

“事情久了总要有个结果,要么复合,要么离婚,就这两条吧,不是他妥协就是他家里跟他老婆妥协。”

“沅哥的妻子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冷峯想了想,说:“他们并不是没感情结的婚,敏敏,江沅,我,我们仨从小就认识,一个大院一起长大的,江沅小时候玩过家家就说要娶敏敏当老婆,他是喜欢过她的,敏敏也很爱他,两家在生意上还有很多牵扯,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别冬抿了抿嘴唇,一瞬间心里冒出很多个为什么,为什么青梅竹马的老婆会变得没感情?为什么爱会消失?他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自己都还没有爱过,就预感到这是一件人力无法控制的事,爱不是会永远存在的事情,它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不由分说。

“别聊他了,都是成年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他该学会自己处理这些。”冷峯把最后一只虾给他,催他快吃。

又问他:“卖年货的钱都拿到了吗?”

“拿到了。”别冬猛点头,昨天顾尔藏给他发了账单,清清楚楚的进账和两人的分成,他的手机今天早上收到十几万的转账短信,包含他付出去的本金加利润分成,太忙了,都还没顾得上高兴,这会说:“峯哥,找你借的钱马上还你。”

“急什么,我又不是来催账的,还怕你跑了不成。”冷峯闲闲淡淡的:“峯哥虽然钱不多,但也不差这几万块。”

说到钱,别冬就想起这人说要去做木匠,他盯着这双纤长又好看的手,又问:“那个策展人什么的,真的不见见吗?”

冷峯失笑,作势要敲他的头:“管东管西的,你峯哥现在不靠这些策展人吃饭,也不想瞎耽误别人的工夫,真是的,你别管这些。”

别冬不做声了,明明他记得冷峯有在做作品,为什么不肯给那个策展人看看呢?说不定两年过去了,现在的作品有进步呢?

看眼前的人不郁闷,别冬自己倒偷偷郁闷了起来。

别冬和冷峯俩人去跟蓝雪青刷脸,请她除夕晚上一起过来吃饭,就这样都没请动人,蓝雪青很有原则地拒绝了,就一句话,“有事可以帮忙,但其他就不必了。”

回去跟司放说,他对此倒没表示出失望,像是早已习惯,于是年三十的晚上,别冬安置好客栈的事情,大部分客人们晚上也都出去嗨,一小撮人在客栈里开趴体,他跟他们打好招呼后,就去了司放那边。

来来去去就这几张熟面孔,顾尔藏也早早就收了摊,窝在司放这儿,冷峯下午就一直在客栈,跟别冬一起忙活,弄完后又一起过去,就这么短短几步路,别冬过街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下“雪”了。

随园路一条街都是“雪”,满街都是拿着泡沫雪枪对喷的人,漫天漫地都是白色的泡沫在飞,那泡沫不仅埋了整条街,连街边的树,石狮子全都不放过,一道道挂着可笑的白刘海。

这不是真雪,别冬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工降雪”的阵仗,雪在他老家是冬天日日可见的寻常,在这南方的高原却是贩卖的商品,疯狂嬉闹的人们不管不顾地将雪枪对着过往的所有人,无差别互相攻击,冷峯骂了声“草,年年都特么搞这些”,兜头护着别冬,大步往司放饭馆的巷子走。

巷子往里深一点还没有被占领,走了几步,别冬“咦”了一声,敏感地仰起脸,手也伸了出去,对冷峯惊叹地说:“峯哥,真下雪了。”

两人周身或多或少也都沾了点白泡沫,冷峯抬手抚去别冬鬓角发梢的一些白,而后也伸手感受了下,有些意外:“还真是,竟然下雪了。”

梨津的地理位置处在一个微妙点,纬度低而海拔高,是以一年四季温差不大,但秋冬季昼夜温差极大,总的来说白天几乎都可以当春夏,这样的地方下雪几乎是不可能会发生的景象,别冬一进司放的院子就炸呼呼地对司放说:“四哥,下雪了哎。”

司放连连称奇,几个人登时都挤到院子里仰着头,雪片稀薄细碎,若有似无,不认真留意几乎感受不到,但它是真雪,司放说梨津怕是有五十年没下过雪了,真是稀奇。

几个人在院子里欢喜雀跃,顾尔藏臆想着能不能快点下大,然后可以堆雪人打真雪仗,司放笑说你这梦想有点大。

冷峯看着落在手指尖的零星又丁点的雪花,对别冬说:“你才来这儿第一年,五十年一遇的雪都被你遇见,说明以后都会好福气的。”

作者有话说:

家长里短的生活恋爱文,感谢大家的陪伴,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