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俩不对劲

梨津的冬天少雨,多晴,大风。

别冬感觉从来了这里就没怎么见过下雨,虽然江沅跟他说,梨津这地儿不能按四季算,得算风季、雨季、旱季,比如这会就是风的季节,到了明年6月至9月,妥妥的雨季,下雨下得能让心里长蘑菇,比冬天还冷。

别冬还没感受过,但他从不习惯,到现在已经很喜欢这里艳阳高照的冬天。

冬令营的最后几天户外活动,天气一如既往地晴好,虽然寒意加重了,需要穿厚外套,但在太阳底下,又是在别冬最喜欢的小森林里,他心情格外舒展。

写生的地方也是他提前踩好点的,趁着空出来休整的两天,蓝雪青提议不如把备选的写生地点都踩个点,走一遍,免得最后再出乱子。

众人都同意,蓝雪青自己这两天要去仁爱学校,把这事儿交给别冬和冷峯,让他俩一起,然而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尴尬之色,异口同声地说:“不了吧……”

蓝雪青:……

别冬抢先说:“我去就行了,一个人更方便。”他记得冷峯跟江沅转山也是骑的那么奢侈的摩托,他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进山,他有他的方式。

冷峯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他自个儿去就行,带个人不方便,既然别冬这么说,他便没开口。

蓝雪青无奈地看了看两人,跟别冬说:“那你注意安全。”

如果是在老家,都不用别人建议,别冬自己就能说出一大串最美的地方,当年就是那么当了江沅的向导,但梨津才待了这么短的时间,还不熟,他来这儿就忙于生计,也没空到处跑到处看,倒是难得借了这个机会去山里踩点走一走。

山林的气息相似又不同,环绕着梨津的莽莽群山叫璃山,山脚温暖如春,山巅却总是云雾缭绕,别冬自忖不可能徒手攀上那么高的山巅,这两天就只在山脚和山谷、半山腰里行走。

他带上水和食物,一整天都待在山里,见到了许多他熟悉或陌生的动物,植物,到半山腰,别冬认出了这里的冷杉,如同他老家的一样,傲然挺立,静默不语,只不过这里没有雪,却有可以穿透树林缝隙的阳光,别冬呼吸冷冽而清新的空气,站在凸出去的大石块上,看到只有手掌大小的梨津古镇,和镜片一样泛光的梨漾海。

这样远离人群的时候,别冬心里最自在。

他跑完了冷峯和蓝雪青列出来的五六个写生点,然后跟蓝雪青建议最好只选其中两个地方,距离镇子近的,好走的,安全的,一个有花海,一个有小溪和湖泊。

冷峯对他选的地方不置可否,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一天的写生在半山腰的一片花海处,开满了别冬曾经在菜场门口见过的,漫山遍野的野雏菊。

上山的路也不难走,有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到某一个接近的地方下来,步行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这一天阳光和煦,微风拂花海,懒懒惹人睡。

小朋友们背着半人高的画夹,颜料都是冷峯准备的,带的水彩,有颜色,有趣味,易上手,最适合半玩半学的小孩。

别冬站在冷峯身后,看他教小朋友画画,小朋友围着他站了一圈,似乎对白纸上出现的色彩变化很感兴趣。

冷峯画了一片花海,然后在花海中画了一只肥硕的灰兔,站起身,捧着前爪,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周围的小孩都咯咯笑了,还用手指去碰画板上那只兔子。

别冬心里又涌出那股不可思议的感觉,这根本不像冷峯会画出来的东西,这么人高马大,冷面冰霜的,坐在花丛里画了一只肥兔子。

“可爱”两个字刚从别冬心里升起,就被他死死摁下去了,他被自己不受控的念头弄得脸红,怎么能用这么美好的两个字来形容眼前的“恶人”?别冬忿忿地想,以后这两个字要从自己的脑子里抠出去,谁都不准用。

“恶人”无知无觉,自己画完了,然后揭开一张新的纸,让小朋友们把画夹支开,跟着他一起画,或者自己想画什么画什么。

这片花海里物种丰富,花、各种低矮植物,时不时出现的野兔,不怕人的松鼠……有的小孩画着画着,忍不住扔了手中的画笔去追野兔,别冬照看着不让他们跑远。

最后的两天别冬没准备自己再上手去画画,虽然他觉得这事儿也很有意思,但前面两次出的小乱子,他都认为是自己分神了的缘故,如果他没去雕那只松鼠,就不会出现刻刀,如果自己不去洗手,就不会没看住那群孩子,所以现在他什么都不做,就只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地做好他的本职工作。

冷峯看出别冬今天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他也不好上前去问你为什么今天不画了,你画得挺好的,要不然还是试试?

这些话冷峯怎么也说不出口。

风平浪静的一天过去,巴士车送小朋友回学校,冷峯仍旧开车先送蓝雪青,再送别冬,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随园路端头,别冬下车时说“谢谢”,冷峯淡淡点头,别冬拉开车门,正巧江沅打电话给他,别冬接了,江沅问他是不是和冷峯在一块,让他俩一起来司放这儿吃饭。

司放的饭馆出的那起群殴事故几乎传遍了整个镇子,又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地加了许多莫须有的背景情节,成了个双方为情仇杀的故事,蓝雪青和顾尔藏莫名其妙地成了故事主角,被传得又**又江湖,有人当着司放的面讲给他听,他只能“草”了一声。

地方小,人杂,生活节奏又慢,谣言在这种地方格外有土壤,见风见水地就能茁壮成长。

这天晚上司放对江沅和冷峯抱怨了一通,但这通谣言竟然让司放的饭馆生意又好了起来,总归当地人也好,游客也好,都对这种“有故事”的地方和人充满兴趣。

江沅有点好奇这几天别冬和冷峯朝夕相对的相处究竟如何,又有点羡慕冷峯,可以跟别冬因为工作的名义这么近距离地待在一起。

别冬虽然是客栈的义工,哦现在应该升级为管家了,但江沅总觉得他跟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该做的事该干的活儿一点不少,现在还给客栈带来生意,但除此之外,江沅并不觉得别冬比刚来的时候跟他更亲近了。

好像一直就是那样,一直都在一个有名目,有来头的,极其客观的关系里,想再近一点,江沅都无从下手。

他觉得这样简单的,却又谜一样的别冬很吸引人。

把几拨客人忙活完,司放提前打烊,几个人才得空坐下来一起吃饭,别冬又是忙进忙出地帮着打下手,江沅观察冷峯和别冬,两人之间还跟以前一样,没啥交流,连眼神都没碰撞,但江沅莫名地就是觉得,两人间那种剑拔弩张,有一个没一个的那种僵持感快没有了。

他真觉得好奇,试探地问:“你俩最近做那个活动怎么样啊?”

别冬夹菜的手顿了顿,这时看了眼冷峯,正巧冷峯也看了眼他,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错,很快又各自飞开,冷峯淡声说:“还行,出了点小乱子,没啥大事,青姐接的活动,安全做下来就行。”

江沅点头:“那是,这种活动不求成果,安全第一。”

司放默默听着,今天户外写生,小朋友们吃的午饭都是从他这儿订的,他给做了打包好,送到公路的地方,别冬和冷峯去接了带过去,这事儿是别冬跟蓝雪青的提议,她也同意了。

算是司放和蓝雪青离婚后距离最近的一次有关联的“交流”,但司放不认为这是蓝雪青对他有“松口”的意思,她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

跟着冷峯说:“那些小孩画得真好,有几个很有天赋,沅儿你也应该看看,几乎不用教,就顺着他们的本能画,我感觉他们才是我的老师。”

说这话的时候,冷峯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又掠过别冬,别冬感觉到了,但没给反应。

“是吗?”江沅说:“小孩子往往是最有灵气的,没经过训练,不知道各种所谓规矩,方法,是最好的。”

别冬这时问:“怎样才算好?”

江沅看了眼冷峯,冷峯像在想什么,而后说:“艺术的好是不经过计算的,是身体的直觉,经过训练当然可以越画越好,但灵气与天赋直觉这东西,并不能被训练。”

他这么说,心里想他自己就是经过计算的那种,他知道那种不够好,但他改不了。

他还想说,你就是那种真正的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这简直让冷峯嫉妒又无奈。

作者有话说:

要周四见啦~

过年实在太乱糟糟了,好难找到可以安静下来写稿子的时候…

但是,下周值得期待,准备让俩犟货有点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