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爱???

冷峯的确还有话没说完,他下意识就想说,那你怎么画得那么好?

那只鹿,冷峯夜里躺在**,脑子里又浮现出下午看到的那只蓝色的鹿,那双眼睛是鹿的眼睛,头是鹿的头,角是鹿的角,然而那只鹿看起来却像一个人。

是因为眼神,鹿的眼睛总是无辜而纯真,而别冬画的那只鹿忧伤而平静,像神灵,站在雪山之巅,俯瞰大地。

冷峯不懂别冬为什么用手指寥寥几抹就能画出那样灵动的感觉,那只鹿极其粗糙,却让冷峯看过难忘,甚至有点可惜最后画被毁了。

但他心里却记住了。

第二天的活动不在户外,小朋友都来冷峯的工作室玩泥巴。

这是蓝雪青之前跟冷峯游说好久,他才同意的项目,想也知道,冷峯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忍工作室一下来二十几个不受控的小孩,还在这里玩泥巴,那得弄得多乱?

但不知道怎么最后他竟然同意了,还给这群孩子准备了适合上手的软陶泥。

别冬是头回去冷峯的工作室,有种去了敌人家里踩地盘的感觉。

这一片在梨津镇边缘,原本是酒厂,后来老厂倒闭,被政府改成了创意园区,不少人租下这里做工作室、商铺、酒店,别冬想起老家镇子再往上的市里也有这样的老厂房,很多,但都无人问津,根本不似这里这么生机勃勃,工作的工作,游客来得更多,购物的购物,休闲的休闲,根本不像一个远在山沟沟里的小镇该有的地方。

梨津很小,很偏远,偏安在山之脚海之畔,却收留了许多在其他地方都找不到归属感的人,满城的异乡人把它做故乡,别冬想起刚来的那天,一起拼车的陌生小伙对他讲过的话,这段日子他渐渐感受到这里的确如此。

江沅、冷峯、顾尔藏,还有随园路一条街摆摊的人,这片园区穿梭不息的人,都热腾腾地在这里讨生活,别冬想自己也成了他们的一份子。

勉强算得上有那么一些归宿感。

别冬装作对冷峯的私人空间不感兴趣的样子,面色冷淡,却偷偷好奇地打量,空间很大,一眼望过去却没什么明显的东西,一楼有挨着的一大一小两张工作台,有散落的几组沙发,角落吊着一只很大的沙袋,再过去是厨房和卫生间,有一个铁艺楼梯蜿蜒向上,二楼只有一小块,被黑色的帘子隔开,看不到里面,别冬猜测那是冷峯睡觉的地方。

一眼能看到底的一个“家”,别冬其实想看看冷峯这里有没有什么他做过的作品,那个传说中一件能卖几十万的作品,但很遗憾,他没看到,只看到沙袋背后的暗角里有一只撑起来的画架,被一块布盖着。

冷峯把准备好的软陶泥都搬到那张大工作台上,小朋友们刚好可以围着站成一圈,冷峯给他们示意了下怎么玩这种软陶,陶泥在他手上随手捏了几下就出来一只小鸭子,小孩们果然被吸引住了,都愣愣地盯着他的手,冷峯继续又捏了只小猪,然后开始有小孩兴味盎然地自己挖过一团陶泥开始自己揉搓。

蓝雪青适时地给他们做引导,“来,我们想想看平时都看什么动画片呀?小猪佩奇看不看?喜羊羊看不看?那我们今天做一只佩奇做一只美羊羊怎么样?”

这群孩子只要有个事情能抓住他们的注意力,立马会变得投入无比,不管这件事是画画,是捏陶,还是哭叫,对他们是一样的。

这会看他们安安静静地捏着手里的软陶,蓝雪青和别冬心里总算放下心来。

冷峯还在不断给不同的小朋友捏出各种好玩的东西,别冬没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了,“那双手有魔力”,别冬突然记起江沅说过的这么一句话,此时脑子里迸了出来,他心中一跳,还真是。

比起昨天看冷峯随手在布上画画,今天冷峯随手给小朋友捏陶,更像是进入了他游刃有余的领域,别冬不想承认,他很喜欢冷峯随手捏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小鸭子小猪小狗小乌龟,只只都栩栩如生,别冬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陶泥在他手里自然成形,冷峯想让它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双手原来不止是会打架,还会做这堆小鸭子小猪小狗小乌龟,根本不像是他会捏的东西,配上这么高大威猛的身形,和万年不变的冷淡冰山脸,有一种强烈的反差,别冬甚至觉出了一丝可爱。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别冬自己都被惊到了,他竟然在心里用可爱两个字形容冷峯,怕是疯了吧?

终于把眼神从冷峯身上扯开,心中些微的跳动过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别冬忍不住自己也想上手,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不打猎不做活的短暂间隙,父子俩喜欢凑一块做些无用的小玩意。

今天的活动似乎所有人都很喜欢,连蓝雪青和仁爱的两个老师也都上了手,跟小朋友玩成一团。

别冬挖了一块泥,捏了一只森林里随处可见的松果,小小的,有点丑。

他觉得不好看,尴尬地笑了笑,把它丢到一边,藏进旁边小栗子做的一堆怪模怪样的小乌龟中,然而冷峯不知怎么走过来,跟他说:“你用这个吧。”

冷峯丢给他一团泥,跟小朋友手中的都不一样,也不说是什么泥,就只不容拒绝地说你用这个,别冬无所谓,接到手里,觉得这团泥有点硬,有点黏,还很韧,但做造型却更容易了。

他想做一只松鼠,小时候做过的那种,泥巴在他手里出来一个雏形,别冬觉得手指还是不够好用,如果有把刀……正想着,那刀就从旁边被递了过来,别冬一愣,抬头看到又是冷峯,他从背后的小工作台上拿过来的工具。

别冬回头,看到那工作台原本被盖着的半张台面现在揭开了一只角,露出了一排整齐而精密的工具,各种刀。

别冬眼睛都亮了,他只扫过一眼,就知道那是好刀,如同他此刻手里握着的这只。

刻刀小小的,正适合他手里还不成型的小松鼠,别冬也不管旁边那冷面人一直站得那么近地看着他,自顾自地忙活了起来,他也很久没做这些无用小玩意了,但只凭着对刀熟稔于心的手感,很快刻了出来。

跟他画的鹿一样,都是他心里的动物,看起来并不写实,比例失衡,那松鼠的尾巴极其蓬松,好像小小的身子拖了一朵云,别冬刻得也并不精细,甚至称得上简朴,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灵动在里面,跟前面画过的鹿一对照,一看就是他做出来的东西。

竟然很有自己的风格。

冷峯第二次见别冬做这些,心里的意外又多了一层,但他面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

别冬做完了,但他并不满意,说到底也只是一时兴趣来了想怀念一下,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做所谓的“作品”,做完了也只是端起来看了看,把它随手放到小朋友做的那一堆四不像的玩意里头,然后去洗了手。

冷峯却悄悄把那只松鼠拎了出来,放到了背后工作台的盖布下。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一个离开去洗手一个转身放东西,留在桌上的那把刻刀突然被一个小孩抓起,然后猛地朝另一个小孩做的大象身上戳,突然兴奋起来,一边戳一边狂躁地大叫,那捏大象的小孩懵在了当场,看着大象碎成了一滩烂泥,而后昨天的一幕再次上演,惊天尖叫和哭喊响起,继而带动了一屋子的尖叫。

冷峯迅速从那孩子手里夺过了刻刀,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要是那孩子失控地把刀往人身上捅怎么办?而后他想到,这刀是自己递给别冬,说到底是自己的责任,明知道这么一屋子不受控的小孩,还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摆到他们面前。

一向冷静理智滴水不漏的人这会也在心里咒骂自己,艹,跟什么人挨着就变什么人,自己都特么没脑子了。

昨天哭起来是满场小蓝精灵,今天哭起来是满屋小泥人,最后几个成年人哄着哄着,都觉得又头疼又想笑。

这天的闹腾都结束后,把孩子们都送上了巴士车后,几个人在冷峯的工作室开了个小会,仁爱的老师临时做了决定,原定的后面两天徒步露营活动取消,让小朋友们休整下,整个行程缩减,就只保留最后两天的,周边就近的山谷里画画写生,减少出岔子的机会。

这两天即便出了点小乱子,仁爱的老师还是觉得这样的活动很好,孩子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和陌生环境的适应度都很不错,活动算得上是有成果的。

散会后,别冬准备回客栈,往外走的时候眼神扫过大工作台,却发现他做的那只丑丑的松鼠不见了,他顿了顿,想问冷峯是不是给他扔了,又觉得这人那么讨厌自己,多半就是扔了,去问也是自找不痛快,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