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朝闻道
艾碧水走到建筑物的外墙，抬起右脚试了试高度，似乎刚刚好能翻过去。
她并不算是一个天生就非常喜欢运动的人，但是身体却很轻盈。这是因为高中和初中的时候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不多，所以相比于其他的学生倒是很多空余的精力来锻炼。
所有运动中她最喜欢的是游泳，因为她很喜欢可以在第三个维度上自由穿梭的感觉，毕竟人暂时还没办法真的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
如果只是借助铁盒子在空中穿梭的话，也感受不到什么飞行的实感。
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体验一下在大海里潜水的感觉，到现在为止她就见过一次大海，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她也听说过很多关于大海的恐怖传言，比如大风大浪会把人卷走之类的，还有海底可能会有一些恶心的怪物，不过这些真假难辨的传说倒是不会阻挡她对这一汪孕育了无数生命的顶级培养液的好奇心。
再说了，直到昨天晚上之前，世界上哪里还有比人类更恐怖的生物？
艾碧水对着这段矮墙走神了好长时间，发现房子里面的对话声已经消失了，她有点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了。
她轻轻一跃跳进了院子里面，落地的时候脚心似乎被碎玻璃扎了一下，不过隔着鞋子应该没有划破，直觉告诉她现在如果身上产生新的伤口的话会很危险。
进了院子之后她立刻就透过已经碎成渣的窗户看到了正在和手环说话的方成。
“哎呀，你在这里面干啥呢？”
“没干啥啊？啊……我在等你。”
眼前的男生浑身都是伤，看起来却好像刚刚洗过澡。
“我的天哪，你怎么搞得这么多伤口啊……”
她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的破口处找了一块没有玻璃碴子的地方翻进了屋内，落地之后随手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单肩包，从里面找出来一排创可贴。
“你先坐在这里吧，我给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看着怪瘆人的，别感染了。”
说着艾碧水在地面上找到了一块比较干净的位置，把方成按在了那里，准备仔细检查一下他脸上的伤口。
她把眼睛凑近方成的额头，伸手触摸了一下已经有些硬了的血迹。
对面的男生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啊？有这么疼吗。”
方成感受到一小股温热潮湿的气流吹过自己的眼睑，他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不疼不疼，但是你别太突然了……”
“贴个创可贴而已啊，一下就好了，你别动哦。”
额头上传来一阵湿湿的凉凉的触感，神经末端的触觉感受器接收到了压力梯度的变化，产生的电流几毫秒就传遍了全身。
方成不由自主地哼哼了一声。
“噗，真的有这么疼吗，还是说你很怕疼吗？”女生不由自主笑出声来了。
“呃……不是疼的问题……”
说实话，身上各个部位疼了一晚上，他已经早就习惯这种感受了，甚至还有点爽？
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似乎觉醒了。
“脸上的都贴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艾碧水说完这句话之后有点不好意思，闭着眼睛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是在做什么很羞耻的事情一样。其实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看见那些血迹而已。
这也是生物的本能吧。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伤口啊，那些你自己处理一下吧。我这边创可贴管够的。”说着她又从包里抽出一长条绷带，“要是有比较深的伤口还可以用这个。”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专业的东西啊……”
“这些其实全部都是地震急救包里面的，是我爸妈让放在宿舍里的，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方成想起来四川很多地方大概确实是需要这些东西。
他想到这里撩开了裤腿，看到了已经发黑的一大片血迹。
“嘶，你这是经历了什么啊。”对面的女生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经历了一堆事情……跟你说了可能你也不会相信吧。”
她说着想用牙咬断绷带来为他包扎，但是那些布条子的柔韧性比她想象的要强得多。
“昨晚的那个怪物……是从实验楼里面出现的吗？你看见它是从哪来的了吗？”她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很袖珍的剪刀，接过绷带的一端把它剪断了。
“准确的说，就是我们搞出来的。”
短暂的沉默。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如果任何一个动力学系统拥有了人脑一样的结构，那它们会自然而然地拥有人脑的功能。”
方成说话的时候感到咽了咽口水，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怎么喝过水了，早上起来之后喉咙更是极度干涩。
“你的设计完全成功了。”
虽然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但是这个成功本身是很伟大的，人类终于破解了自己大脑的秘密，虽然得知这个秘密之后就会立刻迎来灭绝。
朝闻道，夕死可矣。
方成抬起耷拉的眼皮看了一眼身旁的女生，刚刚还阳光明媚的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他从未见过对方有过这个表情。
事实上他也从未见过艾碧水任何狼狈的样子，甚至连不开心的时候都很少出现。似乎之前的她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或者至少会把内心的真实想法隐藏起来。
这幅破防的样子让方成的心底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喜悦之情，好像自己和她的距离在某种程度上说被拉进近了一样。
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啊。方成现在满身是伤地坐在脏兮兮的地板砖上，又渴又饿又困，而且健康刚刚遭受了严重的摧残，但是内心却无比雀跃。
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地互相看了一刻钟。
“你是……亲眼看见是我们做实验造成的这个结果吗。”
“不光亲眼看见，我还被它追着在楼道里跑来着……”
他说完笑了笑，虽然这个玩笑似乎不怎么有趣。
又是短暂的沉默。
“这件事情……我们都不要和别人说吧……”
“……现在难道还有什么人可说吗。不过说到这，你为什么没跟救援队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方成不知道的是，现在以他为中心方圆两公里的范围内，他们两个人是唯一还活着的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