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头血

春宜第二日一早,拿着空白圣旨去找宣怀帝。

宣怀帝正在新修建的炼丹房和刚上任的国师一起炼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诡异,精神饱满的样子像是透支了生命。

带着黑斗笠的人识相地出去,留下空间给春宜和宣怀帝。

“父皇,您会怎么处置将军府的人?”春宜直接开口,没有拐弯抹角。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好像马上就会绷断。

宣怀帝没有说话,虔诚地看着丹炉,害怕惊扰了丹炉里的仙丹。

忽然,丹炉发出异响,宣怀帝脸色突变。

“快快去,请国师大人来。”

国师大人一直没有来,春宜就这么跪着,宣怀帝着急得来回跺脚,但是不敢让人去催。

他的情绪到达巅峰时,带着黑斗笠的人终于进来,宣怀帝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救星。

“国师大人您快看,这仙丹是怎么了?”

那人一说话,春宜的眼神就像是闪电一样往他身上落去。

这分明是谢离的声音!

“皇上,我刚才说过千万不要让人吵到丹炉,否则仙丹生气了就不会来了,您怎么就不听呢?”阿德话语里没有一点恭敬,全是责怪。

宣怀帝很吃这一套,他生气地看着春宜,心想就是这死丫头坏了自己的好事。

“那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谢离很久不说话,知道看见春宜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膝盖。

“当然是有的,比如春宜公主的心头血,毕竟是她吵到了仙丹。”

春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进皮肉中,他怎么敢!

宣怀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春宜,你给朕一滴心头血,朕赦免你舅舅家一百多口人的死罪。”

“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滴心头血和一百多口人相比,听起来怎么都是她赚了。

可是,要心头血的是她的父皇,是她的生身父亲,为了一炉药丸,为了这一炉只会加快他死亡速度的药丸。

“愿意。”她一字一顿地回答,将袖口中的圣旨往里面推了推。

进入炼丹房的暗房,谢离跟在她身边,关上门后谢离摘下斗笠。

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和没有头发的脑袋。

“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你是苍国人?”春宜低声质问。

谢离像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你信不信哪怕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也会对我毕恭毕敬。”

“我的新娘,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叫作不要相信血缘亲情,人是最自私的生物。”

春宜闭上眼,她相信了。

她早已见识了这一点,所以她还在期待什么?

“上床,我只是取公主的一滴心头血,不会伤害你。”他蛊惑着说。

春宜平静无波地闭上眼,“你要我的心头血做什么?”

她声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阵刺痛落在心口,像是一根长针穿过皮肉和骨髓,落在心脏上,吸走了心上的什么东西。

谢离观察着他的表情,察觉到了细微的痛苦,心满意足地收回银针。

他就是要她痛苦。

“苍国有一种秘药,叫作【醉生梦死】,人临死之前吃下它就会梦见最想见的人。我想我这无聊的一生,最后想见的人应该是你啊,我的新娘。”

春宜觉得恶心,想着这人要吃下自己的心头血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她闭上眼缓了缓,“出去完成你的谎言,我要将军府所有人都活下来,否则我会和你们玉石俱焚。”

“遵命,我的新娘。”

谢离重新戴上黑色斗笠,将银针妥善放好,缓慢地走出去,他果然在门口看见了宣怀帝。

“国师大人出来了?春宜呢?”

谢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眼睛,“取心头血可是像挖心一样痛苦,公主在里面躺着呢。”

“她......”宣怀帝眼里闪过一点愧疚,但仅仅只有一心半点。

“国师大人还是去看看仙丹吧,丹炉颤抖得厉害。”

黑斗笠遮住了谢离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眼睛中的嘲讽,果然,人性之恶他不早就见过了吗?

他往丹炉里滴了几滴药水,一瞬间丹香四溢,宣怀帝瞪大双眼,使劲地吸气,陶醉的样子像极了瘾君子。

“好好好,这一定是最好的仙丹,加了朕亲身女儿的心头血。不知朕亲身儿子的心头血会不会有这样的功效?”

谢离没忍住笑出声,就凭这个糟老头子怎么配用春宜的心头血,他只配得上喝阴沟里的脏水。

“天道在上,血亲是不能伤害之人,否则会折寿。这次是意外,皇上一定要好好弥补公主,让天道看见你的诚意。”

宣怀帝心虚地低下头,像是被教训的小孩子。

“藏玉阁依旧给玉答应,不,升回贵妃,还是玉贵妃住。温家的人免死罪,只是活罪难逃,全部流放到云梦下的青州村。只要是春宜不乐意,取消她和李洹的婚约,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他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国师,您觉得怎么样?”

谢离看着春宜往外走来,笑得愉悦,“我觉得很好,像那种婚约,取消了很好。”

春宜走出来,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她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春宜、”宣怀帝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叫住他,他这辈子害过多少人,但刚才那一刻他很心慌,像是做了不可弥补的错事。

他叫完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忧虑过多。”

春宜没有回话,往藏玉阁回去。

红酥等在门口,她看见春宜回来像是等到了礼物的小孩,“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她原以为春宜会回应她,没想到等到的是冰冷的眼神。

她有些心慌,“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别装了。”春宜说这话时心中一阵疼痛,居然比刚才取心头血还要痛。

“公主你在说什么?”红酥一脸迷惑。

春宜看着她的眼睛,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两辈子,她怎么都没怀疑过身边人呢?

上辈子军事布防图和将军府的机密,都只有她知道,可是她没怀疑过身边人。

“你是谢离的人,将军府的黄袍是你放的,那一天放的吧,我让你去拿喜服。”

“或者,我该叫你红酥还是红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