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该管我叫叔

祝晚星一路跟在许江骋的执勤车后面,来到了交警支队大门口。

她把共享汽车停到了路边停车位,仔细用卸妆湿巾擦了脸,眼影着色力强,她几乎把皮揉破,才勉强把颜色去掉。

抬头看见大门警徽的一瞬间,祝晚星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苍天为鉴,民女一生遵纪守法,绝对没有不尊重公安部门的意思。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祝晚星从感谢交警的辛苦付出,再到感谢保安的敬业值守,从服务人民扯到家长里短,成功让保安相信,许江骋警官是她的救命恩人。

然后顺利从保安嘴里,套出了一堆关于许江骋的背景信息。

保安看到一辆黑色桑塔纳从楼后绕出,热情地给祝晚星抬手一指。

“你要等的人来了。”

祝晚星挥了挥手,示意许江骋停下。

车里人摇下车窗,眼神里尚有还未散去的惊讶。

祝晚星弯着腰,用练习了许多遍的语气强装镇定道:“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该说化妆品的遮盖力度过硬,还是某人的“易容”技术高超,如果不是同样一身衣服,许江骋简直不敢相信,这和刚刚在路边和他说话的是同一个人。

恍惚间,一张倔强的小脸浮现在脑海里,和眼前清丽动人的面容完美重叠。

许江骋没说话,久别重逢的氛围不算欣喜,他不由得回忆起与眼前人有关的人事过往,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突起。

祝晚星脸趴在车窗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男人的五官轮廓利落分明,尾睫上扬,眼角微挑,英气逼人,过分优越的下颚线勾勒出清冷的棱角感,叫人不敢和他眼神对视。

也许是松开了两颗扣子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比穿制服的时候松弛了很多。祝晚星强撑着,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手心被汗水浸湿。

这么多年,这个人明明长相没有任何变化,脸上却没了记忆里的蓬勃朝气,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少。

“你不记得我了?我爸是祝国昌,我叫祝晚星。”

祝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片刻后,许江骋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掩饰了眼中的湿润。

“没忘,你长大了。”

许江骋勾起唇角,笑容的幅度不大,但是极其温柔。

祝国昌三个字出现的时候,许江骋的胸口一阵汹涌。

祝国昌于他而言,是战友,是上级,是师傅,更是救命恩人。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被中弹的痛苦和濒死的绝望折磨,祝国昌总会出现在他身边,像是从未离开过那样,拍着他的肩膀说“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一口气,什么事都能扛过去”。

他居然能在这里,与故人的女儿重逢。

祝晚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忘。

他们这些部队出身的人最讲战友情谊,更何况许江骋还去过她家里,阴差阳错还救过她,就算他们之间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总要有些印象在脑海里。

祝晚星:“没想到你居然在深城,这么多年不见,我以为你还在部队……能不能加个微信?”

许江骋迟疑了两秒,没等他作出决定,后面突然传来短促的鸣笛。

正是下班的时候,他堵了别人的路。

许江骋立即清醒:“换个地方说话,你先上车。”

祝晚星没有犹豫,仓促间拉开了后排车门。

车速不快,车里的两人沉默不语,祝晚星紧张地攥着自己的包带,小心地观察许江骋的表情。

后悔了,她应该坐到副驾驶的。

等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许江骋一直带着她在交警队外围兜圈。

许江骋一向不懂要怎么和女人打交道。开口便是长辈式的慰问:“在哪上学?”

祝晚星乖巧回答:“我在师大,今年大四,实习期,在恒智心理实习。”

闻言,许江骋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恒智专门给青少年做心理辅导,对吧?”

没想到他居然知道恒智!

祝晚星语调兴奋地说:“是!我大学学应用心理,现在负责青少年心理测评……”

许江骋似乎对她的工作很感兴趣。

“你们那里,收几岁的孩子?”

“6到18岁。”

许江骋:“刚好,我们家有个13岁的男孩。”

祝晚星犹如五雷轰顶。

他,他才多大?

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儿子了?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保安不是这样说的啊呜呜呜!

许江骋闻言轻笑了一下:“是我弟,不怎么老实。我没结婚。”

祝晚星松了口气,脱口而出:“那太好了。”

许江骋疑惑而尴尬地看了她一眼。

这年头,盼客户都这么直白了吗?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你没孩子太好了。”

也挺奇怪的。

许江骋没有深究,果然,女人是他理解不了的生物。

祝晚星试探性地问:“许警官,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吃晚饭?”

许江骋也有意要和她聊聊,既然知道彼此在同座城市,以后他也好方便关照一下她的生活。

他愿意无条件地为她提供能力范围内的所有帮助。

但确实不凑巧。

“今晚不行,朋友新店开业,改天吧。”

祝晚星并不气馁:“饭店开业?”

“夜店。”

祝晚星不想就此错过机会,她恨不能立刻马上了解这个男人的一切信息。

她毫无顾忌地咧嘴一笑:“那你带我一起去呗。”

“你放心,我跟什么人都能聊几句,不会尴尬的。”

许江骋皱了下眉:“我尴尬。”

空气戛然静止。

祝晚星能言善辩的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许江骋:“随时联系我吧,遇到困难尽管找我,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

祝晚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脑子转得飞快:“眼下就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许江骋又被闪了一下:“什么?”

“我舍友快要过生日了,让我帮忙考察有没有好玩的地方,我跟你去,正好看看氛围环境,你跟你朋友打个招呼,回头给个优惠?”

无法拒绝。

只要祝晚星开口提出了要求,许江骋就找不出理由拒绝她。

许江骋低头看了眼她的衣服。

“那种地方不太适合你去,真的要去,建议你换身衣服。”

祝晚星欣然答应。

许江骋把祝晚星送回了支队门口,临下车时,祝晚星如愿要到了许江骋的微信号码。

“我把地址发你,九点。”

末了,许江骋又改变主意:“你晚上应该不喝酒吧?”

祝晚星心跳陡然加速。

“我可以喝一点,我酒量还不错。”

许江骋突如其来地严肃:“那你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喝酒不开车,你自己找代驾回去,太危险。”

这股一板一眼的做派,俨然一副长辈姿态。

祝晚星乖巧地点了点头。

夜晚降临,人们褪去白日光环与假面,回归真实的自我。

黑色桑塔纳与周围色彩张扬的豪华跑车格格不入,许江骋倚着车门,一支烟没抽完,一个梳着背头的高挑男子从门里迎了出来。

“来了怎么不打电话。”

说话的人叫姜戈,和许江骋两人从小在军委大院里一起长大,留学归国后,直接奔着许江聘来了深城。

他揽住了许江骋肩膀,眉眼自带风流,“今晚我特意请了几位,再不督促你解决个人问题,你妈电话都要变成我起床闹铃了……”

话没说完,姜戈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许江骋的副驾驶走下来一个女人。

祝晚星卷了头发,化了清丽的淡妆,唯一浓墨重彩的点缀是她娇艳的红唇,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实在扎眼。

她大概摸清楚许江骋的脾性,特意穿了件从脖子到脚腕裹得严严实实的灰色长裙,料子看上去像睡衣的质地,有些松垮。

饶是这么件并不紧身的衣服,依旧能清楚地看到她两手一握的蛮腰曲线。

姜戈眼珠子快掉出来,小声趴在许江骋耳边问:“哥,铁树开花了?”

许江骋不近女色人尽皆知,且不论他待在部队那些年,来到深城之后,姜戈从没见过许江骋身边有过什么亲密的异性。

姜戈喜出望外,头像拨浪鼓一样,看看许江骋又看祝晚星,八卦的意味俨然大过激动。

许江骋掐了他一把。

“别胡说八道,战友的女儿,她该管我叫叔。”

祝晚星险些闪了腰。

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