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生日

昨天晚上只是匆匆一瞥,夏芍也没仔细看,没想到李来娣照比几个月前变化这么大。

人穿上毛衣了,脚踩上高跟鞋了,脖子上那个围巾夏芍没看错的话,是纯羊毛的。

最近天冷了,江城各大百货已经开始有围巾在卖,但都是最普通的棉线围巾。长宽都是80厘米,沿着对角线一折,可以围脖子,也可以包头。

当然围脖子上还挺好看的,包头,看着就像鸡妈妈了。

李来娣脖子上这个款式新颖,材质也好,不像是在江城买的。只是十七八的小姑娘胜就胜在青春,她这又是羊毛围巾又是高跟鞋,打扮得太过成熟,看着反而有些别扭。

“你说她来打听过我们家寄北?”夏芍跟吕大爷确定。

吕大爷点头,“虽然打扮变了不少,脸我还是认识的。”

这么说夏芍就明白了,估计李来娣是听说了最近食品厂的事。

虽说谣言这东西都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想洗白肯定没有谣言传播得快。但陈寄北这事全食品厂都知道,土产公司那边估计也知道,会传到李家人耳朵里,倒也不稀奇。

而陈寄北原本是别人介绍给李来娣的,说陈寄北是街溜子,也是李来娣来告诉她的……

李来娣会来食品厂打听,夏芍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谢谢大爷告诉我,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大爷有些意外,随即眉心皱褶更深,“认识你更得小心,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夏芍倒不觉得李来娣是来找陈寄北的,找陈寄北可以直接去土产公司,何必绕这么一圈。

但吕大爷是好心,她还是笑着应下了。

没想到刚出大门,李来娣突然叫她:“夏芍。”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那个走路的姿势怎么说呢?下巴扬着,眼睛向下看人,很像只高傲的小公鸡。

夏芍其实不太想理对方,但陈寄北今天不知怎么了,还没来,她就站在路边等了等。

李来娣一走过来就问她:“听说你转正了,花了不少钱办的吧?”

说着将她从上打量到下,眼神嫌弃,“都转正了,全身上下除了件毛衣,就没点像样东西。不过也是,转正了也才三十来快的工资,就能买我这么条围巾。”

李来娣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脸上难掩得意。

说实话现在虽然已经下霜了,但也就是系个纱巾的温度,戴这种羊毛围巾其实有些早。

夏芍看了看李来娣额角的汗,没说话。

李来娣又提起裤腿给她看自己的高跟鞋,“这种鞋你也没见过吧?这可是南方那边的新样式,别说江城了,省城都没有卖的。今天你运气好,给你开开眼。”

要说高跟鞋这东西,就没有穿着舒服的,六十年代这些样式就更不舒服了。

夏芍结婚前买皮鞋的时候试过一双,自此一生黑。而且江城虽然是个城市,也只有主路是用沥青铺的板油路,其他全是土路,穿高跟鞋简直就是受罪。

夏芍光看着,都替李来娣觉得疼,“你不磨脚吗?”

李来娣一窒,“这么贵的鞋怎么可能磨脚?”

她既然这么说,夏芍也就假装自己信了,“你高兴就好。”

李来娣又是一噎。

炫耀的时候最烦碰到夏芍这种人,她既不羡慕,也不嫉妒,还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你。明明她穿去土产公司的时候大家都说好看,听到价格后更是酸溜溜的。

李来娣忍不住提了句,“这鞋其实也没多贵,也就不到三十块钱吧。”

结果夏芍还是没有反应,见她看过来,才勉强配合着“哦”了一声,配合得十分敷衍。

李来娣气结,“你就装吧,你要不贪我家在城里过好日子,至于大老远上赶着过来,我哥都结婚了还赖着不走?你要不贪慕虚荣,至于连街溜子都嫁?”

李家这种利益高于一切的人家,你跟他们讲什么都没用,他们只会按自己的逻辑来揣测你的行为。

但她非要扯陈寄北,夏芍似笑非笑,“他到底是不是街溜子,你难道不清楚?”

李来娣就算以前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不然也不会气成这样。

她表情难看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刚刚的得意,“就算他不是街溜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开那么点工资,他是能给你买围巾,还是能给你买高跟鞋?”

“看来你这身是别人给买的了。”夏芍好笑。

她就说李家那么重男轻女的人家,别说李常顺工资有限,现在又畏手畏脚,根本没那个钱。就算有,他们家也得先顾着儿子,哪会给李来娣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李来娣并不避讳,“找对象,就得找这种有钱,又舍得给你花钱的。”

“那恭喜你了。”

夏芍点点头,越过她,直接走向了她身后的陈寄北,“怎么才来?”

陈寄北长腿支地,显然是急赶过来的,“路上车胎漏了。”

那他临时找地方补胎,是得耽误点时间。

夏芍把坐垫放到车后座,轻车熟路上去,“今天还去买菜吗?”

“不买了,家里有。”

“那把辣菜吃了,我再剁点萝卜馅儿,包点菜干粮。”

两人自顾自说话,将李来娣无视了个彻底。

“喂,跟你说话呢!我叫你走了吗?”

李来娣有些气急败坏,想要追上去,偏偏踩着高跟鞋,一没注意崴了下脚。

这一下崴得不轻,她疼得直吸气。等再抬头,两人已经骑着自行车走远了。

“这什么破鞋?”李来娣使劲踹了下,差点没站稳又崴了。

她不敢再动,只能老老实实站在路边,越想夏芍那副嘴脸,心里就越气。

“眼皮子浅的东西!一个月才开四十几块钱,她就拿着当宝了!”

殊不知这世上有的是有钱人,随便出手点东西就够他们一个月工资了。

李来娣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又理理头发和衣服,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等她结婚的,结了婚好东西只会更多。夏芍和陈寄北再折腾,加起来也才一个月八十块钱的工资,哪像她找的这个对象,嫁过去她连班都不用上。

到时候让夏芍好好看看,她李来娣过得就是比她好,气死她。

李来娣满脑子都是夏芍,夏芍却一出食品厂就把她忘没影了。

“也不知道孙姐那边问得怎么样了,上午我碰到何二立,何二立还问我来着。”

陈寄北骑着车,没说话。

夏芍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那木桶做出来了没有?天快冷了。”

现在已经是十月下旬,再冷冷,光在外面待着都冻手,更别提干活了。

结果陈寄北依旧没说话,被夏芍叫了声,他才道:“还没。”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往常这男人话也少,但没少到这种程度。

夏芍歪头去看男人的侧脸,“单位出什么事了?”

“没。”

那是她又惹到他了,他在那生胖气?还是他自己和自己生呢?

夏芍有些猜不透,干脆不猜了。没想到男人默了下,突然问:“你不要点什么?”

“要什么?”夏芍被问懵了。

男人顿了顿,“围巾,高跟鞋。”

“你听到了啊。”夏芍有些无语,“这个时候戴围巾多热啊,我穿的还是高领毛衣。”

陈寄北:“……”

“那个高跟鞋你肯定没穿过,下回我找一双让你试试,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穿了。”

陈寄北:“……”

陈寄北又沉默了一阵,“那别的呢?”

李来娣不说他还没发现,夏芍从没和他要过任何东西,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唯一提过的小座钟,还是两边定彩礼的时候,她因为不想要缝纫机才提的。

什么三转一响,她都没要过。而他,也没给她买过。

结果夏芍想了想,“新华书店出新连环画了吗?之前那些我都有了。”

说着还笑了,“你不知道,上回去我把剩下那几本都买了,那群小鬼那个羡慕啊。从我挑书一直跟到我结账,又眼巴巴跟出门,还期期艾艾问我……”

她卖了个关子,戳戳男人后腰,“你猜他们问我什么?”

“问什么?”

夏芍清清嗓子,学得像模像样,“姐姐你家住在哪啊?你家小孩还缺朋友吗?”

身后的声音含着笑,不用看,都能知道她此时眼睛一定是弯着的,好像欺负小朋友是件十分欢乐的事。李来娣那一番话就像一粒尘埃,连在她心上稍停的资格都没有。

陈寄北听着,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下来,什么都没再问,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听她说着话。

孙清显然已经问过她那大侄子了,一见夏芍回来,迫不及待问:“啥时候让他俩见见?”

“你都跟他说了?

”夏芍脸上还有笑意,轻哈了口气暖着手。

“说了。”孙清直点头,“他说他不介意,他是跟人过日子,又不是跟那些谣言。不过他父母那边毕竟是农村,就别告诉他们了。他们平时不太下来,也听不着。”

栓子毕竟在城里工作,又年轻,思想没那么守旧,他父母可就不好说了。

夏芍能够明白,回去跟何家那边一说,定了两天后在夏芍家里见面。

一来她是介绍人,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一步。二来栓子是孙清的侄子,不在她家也是在孙清家,还不如在她家,何云英熟悉一点,也能少一点紧张。

何婶儿早见过人了,相看那天就没来,何二立陪着何云英过来的。

栓子那天果然没敢看何云英,见了面愣是没认出来。两个年轻人一个坐在炕边,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低着头,一个满脸笑,愣是没怎么敢和对方说话。

夏芍一看,就学陆泽同那一招,把两人支出去单独说话。

支完人回头,还发现陈寄北正望着她,眸色很黑,应该也是想到了两人相亲那天的事。

当时她一心想着成不了,他满身刺,谁又能想到会走到今天。

何二立还有些不放心,就站在门口张望,“要不我跟着一块去吧?”

“人家相亲,你跟着去当什么电灯泡?”夏芍好笑,赶紧抓了把巴旦木塞给他。

“这不是天快黑了吗?”何二立下意识剥了一颗,吃到嘴里才发现不对,“这什么这么好吃?”

“巴旦木,新疆那边的。”夏芍给孙清也抓了一把。

孙清倒比何二立能坐得住,凑过去跟夏芍挤眉弄眼,“栓子都开始傻笑了,我看有戏。”

两人从外面回来,谁都没说什么。第二天何云英上晚班,栓子却去接她下班了。

何二立不放心,下了班还偷偷去跟了两天。

结果没发现栓子有什么不妥的行为,他因为降温感冒了。夏芍在单位看到他,他兜里揣了好几个手绢擦鼻涕,说着说着就打一个喷嚏,看着特别可怜。

“行了你快回屋吧,外面冷。”

夏芍把人打发走,拉高毛衣领子,拎着何二立送过来的铁模子回去了。

说是铁模子,其实就是两寸宽的一块铁皮,弯折成了桃子的形状。她让何二立问了何叔,何叔找人帮她做的,何二立还好奇是干什么用的,她没说。

夏芍其实是想给陈寄北做个生日蛋糕。

如果是别的西点,夏芍可能还不敢随随便便拿出来,可蛋糕,他们食品厂本身就有做。

只不过食品厂做的不是生日蛋糕,而是拿铁模子卡着烤出来的小蛋糕。个个不过拳头大小,卡成梅花或者原型,因为是模子卡出来的,也叫槽子糕。

为了能把东西拿出来,她这两天下班,还去槽子糕班帮了会儿忙。

她也没掩饰自己的目的,“家里有人要过生日,我想看看能不能烤个寿桃出来。”

这会儿见夏芍把模子拿回来,大家还传着看了下,“这么大,得不少面吧?”

“有半斤够了。”夏芍说,“这个月的面粉我还没吃。”

为了做这个蛋糕,她把面粉全买成了最贵的七五粉。一百斤麦子只能出七十五斤的面,不像标准粉,一百斤能出八十多斤,不仅看着黑,里面还有少量麦麸。

槽子糕班女同志不少,还有跟夏芍一起加过班的,闻言都笑了起来,“小年轻就是主意多。”

可惜六几年国内还没有奶油,至少江城没有,要改革开放以后才会大批量涌入国内。不然夏芍家里有奶粉,她还可以试试自己加油加糖,打点奶油出来。

到了陈寄北生日那天,夏芍一大早上就起来擀面条。

面和好醒好擀成薄片,用擀面杖抵着,一边洒面粉一边切成条状。夏芍运刀极快,切出来的面条又细又均匀,拎起来抖掉上面多余的面粉,就可以下锅煮了。

她只煮了一碗,白菜打汤,上面还卧了个完整又漂亮的糖心荷包蛋。

陈寄北看到还愣了下,“只有一碗?”

不知怎么,夏芍就想起那次从程文华家回来,自己把鸡蛋糕全吃完了,他问的那句:“我的呢?”

夏芍把面放到他面前,“只有一碗,专门做给你的。”

男人要出去拿碗,她没让,低头喝了口粥,“你吃,就当我补偿你的。”

男人闻言一顿,又坐回去了,就是脸有些冷。

夏芍装没看见,她大姨妈前两天就走了,昨晚上这男人又抱着她亲亲,她没理。

她今天一堆事呢,要上班,要早起擀面条,下午还要烤蛋糕。要是真把这男人撩起来了,就算不请伤假,手也要半残,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陈寄北沉默着把面条吃完,最后还是留下那个荷包蛋,夹到了夏芍碗里。

不等夏芍说什么,他已经站起身,把碗拿去厨房刷了,脸上看着依旧不太高兴。

这男人就是脸冷嘴巴硬,心肠连表现出的一半冷硬都没有。

想着反正还有蛋糕,夏芍没再往回推,就着粥把荷包蛋吃了。

吃完她也把碗拿下去刷,“今天晚上你不用去接我了,我有点事,可能会晚点。”

陈寄北接碗的动作当时便停了,抬眸看她,“你和别人约好了?”

夏芍一愣,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陈寄北已经又问:“你是约了郭姐、张姐还是隔壁老王?提前好几天就把阳历牌折起来。”

原来是因为阳历牌……

夏芍有些好笑,想想昨天他抱着自己亲亲的时候,自己拒绝他的理由是什么来着?

别闹,明天有事。

那也难怪他一大早就不高兴,许久未见的阴阳怪气都重出江湖了。

可已经准备了好几天,这个时候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夏芍只能看着他自己跟自己吃醋。

出门的时候夏芍拎上了一小袋面粉,陈寄北看到了,“挺用心啊,还要带东西给别人。”

夏芍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你叫声媳妇儿,叫一声我就不去了。”

陈寄北低眸看着她,看了半天,愣是没能叫出声,眼见着更气了。

夏芍怕他气出个好歹,出门前在他兜里塞了几个苦菇娘,“记得泡水喝,去火。”

陈寄北手都插进裤兜里了,最后还是没拿出来,一言不发去院子里推车。

下午忙完,夏芍借着车间的烤炉烤了个蛋糕。烤出来又细又嫩,看着比单位的槽子糕还要暄软。

郭姐还没走,看到了问:“我怎么闻着比槽子糕还香?”

“我鸡蛋放得多,还加了点奶粉。”

见凉得差不多了,夏芍小心将模子取下来,把剩下的面倒进了模子里,“还能烤一点,就是烤出来的肯定没这个好看。郭姐你要是不着急走,可以尝一尝。”

有吃的谁还着急走啊,郭姐又多留了一会儿。

等夏芍把装饰做完,她还帮着糊了个大纸袋子,两人一起锁门离开的车间。

到家的时候陈寄北还在院子里忙活,听到动静抬了下眸,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神色寡淡。

他装自己没看,夏芍也装自己没发现他看了,把东西送进了屋。

陈寄北等了会儿,愣是没人和他说话,抬头再看,厨房里已经开始炒菜了。

陈寄北爱吃甜的,可惜地瓜还没邮到,夏芍只能做了个拔丝苹果。

国营饭店买的红烧肉味道一般,被她回了下锅,炖了个土豆……

等夏芍忙完,外面天都黑透了,陈寄北还是没进门,也不知道这么黑还能干什么。

夏芍有些好笑,终于推门出去叫人,“吃饭了。”

陈寄北没吭声。

夏芍装着打了个喷嚏,“外面怎么这么冷。”

陈寄北收起东西沉默着进屋了。

洗了手用毛巾擦干,陈寄北刚进里屋,身后的夏芍突然将灯关了。

陈寄北一愣,旁边已经传来划火柴的声音。

很快屋内燃起一小簇火苗,接着火苗跳动着舔上烛心。夏芍用盘子托着个寿桃一样的糕点,烛光里一双笑眼格外璀璨,就那么站在他面前,“生日快乐。”

那一刻,陈寄北其实是懵的。

盯着那双眼里倒映的火光好半天,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生日?”

“对啊,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夏芍笑盈盈把蛋糕放在炕桌上,陈寄北这才发现今晚的晚餐也格外丰盛,一共有四个菜。有裹着一层糖浆像穿上了黄金甲的拔丝苹果、还有炖得沙沙绵绵的红烧肉土豆……

而最漂亮的,还要属那个寿桃一样的点心。

寿桃的尖尖已经被夏芍染成了粉红色,上面不知用什么酱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寿”字。右下角还画着个小人,眼睛很黑,就是两腮鼓鼓的,像是在生气。

夏芍指了指那个小人,“像不像你?”

陈寄北没觉得像,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笑意嫣然,声音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难怪她问自己知不知道,难怪她把这一天折了起来,难怪她一大早就给自己做面条……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会有人给自己过生日。

见男人有些愣,一双过分乌黑的眸子却比往日都要亮,夏芍推他在桌边坐下,“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把蜡烛吹了,一口气吹完,愿望就会实现。”

她话音刚落,男人竟然就把蜡烛吹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夏芍微怔,“你许愿了吗?”

陈寄北没说话。

夏芍明白了,估计这男人还没回过神,都没许愿就把蜡烛吹了。

不过那就是个好意头,吹了就吹了,也不能再点一次,还是开灯吃饭吧。那拔丝苹果得趁热拔出来,放在凉水里冷一下才好吃,彻底凉了就拔不下来了。

夏芍正要去开灯,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夏芍。”

男人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黑暗中显得有些闷。

好半晌,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嗓音愈发低沉,“媳妇儿。”

这一声太轻,夏芍还没来得及听清,一个浅吻已经落在了她耳垂。!